玉狐仙兒得意道:“算你識貨。謝七爺、範八爺,今日老娘有了這寶貝兒,看你們怎麽守得住這地府!”


    範八爺冷笑道:“你這騷狐狸,以為借著這寒冰冥玉,你就可以在地府裏橫行麽?”他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支判官筆,通體黝黑,長尺許,筆尖還滴滴噠噠地滴著濃墨。謝七爺一改嬉笑,麵色凝重地從身後抽出隻判官筆,卻是通體雪白,筆尖滴著白汁,像作畫用的白堊汁。二人對望一眼,突然輕叱一聲,同時提筆,在眼前狂書起來。


    玉狐仙兒見兩人動作奇快,筆劃雜亂扭曲,卻挾著風雷之聲,頃刻之間就在麵前樹起一道卷軸,上麵黑白相間的筆跡蜿蜒崎嶇,筆墨流轉,煞氣激蕩。


    玉狐仙兒揚起銀鈴般的笑聲,縱身躍起,翠衫飄飄,煞是好看。她手中倏然多了枚水晶簪子,哢嚓一聲刺在卷軸上,發出刺耳的劃拉聲。她嘴裏卻嬌笑道:“二位這‘無常冥卷’當真是越寫越差了!”隻見那簪子在卷軸上吱吱地劃拉,像私塾裏的先生閱卷一樣,瞬間劃了無數個“x”,每個“x”都在二人筆畫的轉折處,像剪刀一樣把筆畫剪得零零碎碎,筆墨的流動瞬間凝固。


    謝七爺冷哼一聲道:“‘無常冥卷’豈是你這邪魔能識的?”話音未落,手腕輕抖,點點白汁如雨點飛射,打在每個“x”上。每個“x”一蘸上白汁,便嗤的一聲冒出濃濃的煙霧,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卷軸上的筆畫卻如蛟龍一般呼呼遊走。隻聽得嘩啦一聲巨響,無數筆畫破卷而出,猶如巨粗無比的繩索,向玉狐仙兒纏去。


    玉狐仙兒臉色微變,一邊騰躍著躲避繩索,一邊罵道:“好個‘無常索命繩’,被你兩個老匹夫煉到冥卷裏去了!”兩人不理會她,兩支判官筆狂揮不止,墨汁源源不斷地湧出來,繩索越來越粗,越來越多,飛舞之聲呼嘯刺耳。玉狐仙兒嗖的一聲躍上半空,撮口長嘯一聲,嘯聲極尖極細,聞之如萬蟲噬骨般難受。嘯聲未落,半空中衝下來那幾隻巨大的烏鴉,巨大的利喙連啄帶吞,將“無常索命繩”啄成無數斷繩,再哢嚓哢嚓吞下肚去。


    玉狐仙兒得以喘息,便嗖的一聲躥到何新麵前,盈盈一笑,閃電般抓住他領子,提起來就往卷軸上撞去。何新本已神誌迷糊,懵懵懂懂地任她擺布。


    範八爺寒聲道:“七哥,這小子不知什麽來路,體內鬱結著寒冰冥玉,如果讓騷狐狸帶他進了地府,豈不將整個地府陰氣吸了個幹淨?”


    謝七爺點頭道:“寒冰冥玉是我地府克星,騷狐狸帶他來前來,必是衝著幽冥之花而來,絕不能讓這騷狐狸得逞!”


    兩人正計議中,眼見玉狐仙兒挾何新橫衝直撞過來,容不得再想,兩人倏然收筆,將腰間懸掛的枷鎖抖開,呼啦一聲向玉狐仙兒頸上砸去。這枷鎖分兩片,係極陰寒鐵打造,兩人各執一片,各自牽引鐵鏈,觸及人頸子便合攏,機括自動扣合鎖定,兩人再施以“無常冥咒”,任多麽強大的妖魔鬼怪都無法逃脫。


    電光石火之間,枷鎖哢嚓一聲合攏,兩人急忙閉目掐指施咒。忽聞幾聲淒厲嚎叫,兩人聽得叫聲除了玉狐仙兒,還有另一個人的聲音。兩人睜眼一看,隻見枷鎖將玉狐仙兒和何新都一並鎖住了,正在拚命掙紮。兩人隻驚疑片刻,也顧不了太多,依然閉目掐指施咒。隻聞一聲機括脆響,枷鎖鎖定。兩人睜開眼睛,將手中鐵鏈一抖,枷鎖便將二人懸上了半空。


    玉狐仙兒停止了掙紮,不怒反笑:“兩個老匹夫,老娘還是鬥不過你們這‘無常枷鎖’。不過……”


    謝七爺冷笑道:“不過什麽?如今你是我階下囚,看你能嘴硬到幾時!”


    玉狐仙兒甩了甩淩亂的長發,冷笑道:“你這‘無常枷鎖’能鎖住老娘,難道也能鎖得住寒冰冥玉?”


    謝七爺指著枷鎖上暈厥過去的何新澀聲道:“你所謂的寒冰冥玉尚未成形,須得吸去大半個地府的陰氣或可初具威力。依照現在的情勢,他能做到嗎?”


    範八爺麵如寒鐵:“玉狐仙兒,你修行五千年,在魔界也算是響當當的角色,為何挾持凡人入地府?難道僅僅為了駐顏,便要與整個冥界為敵?”


    玉狐仙兒神情極其惡毒:“玉帝老賊當年用絕情劍斬我魂魄於巫山,若不是老娘借狐還魂,早已魂飛魄散。奈何絕情之毒滲入骨髓,令我千年一個輪回,不得不忍受墨鴉刮骨啖肉之苦!這倒罷了,他卻將解毒的幽冥之花藏於冥界地府,這是他為你們冥界埋下的禍根,怨不得老娘要與你們冥界為敵!”


    範八爺怒道:“你個騷狐狸,自個兒修煉入魔犯了六界法條,卻將罪責推到玉帝身上!”


    “哈哈哈!”玉狐仙兒狂笑不已,“玉帝老賊太過奸詐虛偽,謊言說了萬遍你便當真了?這些過往懶得與你囉嗦。今日老娘拿定了幽冥之花,兩個老匹夫休得擋我!”


    謝七爺道:“八弟休得與她囉嗦!我們這就將她拿了,送閻王處分便是!”


    兩人剛要收鏈拿人,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暴喝:“黑白無常萬萬不可!”一個身影疾射而至。


    玉狐仙兒定睛一看,隻見來者身長八尺,虯髯如戟,赤足履地,手持金光閃閃一轉輪。謝七爺、範八爺忙揖禮:“黑白無常拜見轉輪王!”


    轉輪王對玉狐仙兒皺眉道:“閻王爺方才差人說地府大劫來臨,命我前來處置,沒曾想是你這妖孽!”


    玉狐仙兒神情更是怨毒:“轉輪老匹夫,你來得正好!當年你與玉帝老賊勾結,欲讓我魂飛魄散,不得轉世,此等深仇大恨今日一並了結!”


    轉輪王厲聲道:“玉狐仙兒,你借狐還魂,當神不知鬼不覺?當年未及深究,任你在魔界逍遙自在,你卻不思悔改,反倒闖到冥界胡鬧!你當真不怕魂飛魄散?”


    玉狐仙兒咬牙切齒道:“逍遙自在?玉帝老賊負我在先,斬我魂魄於後,令我五千年來生不如死!老娘今日一為幽冥之花,解我絕情之毒;二為踏平這冥界地府,動搖六界根基,讓玉帝老賊也過不了舒心日子!哈哈哈……”


    轉輪王麵露殺機,手中轉輪呼呼轉動,風雷聲聲:“玉狐仙兒,你若執迷不悟,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玉狐仙兒突然厲聲狂笑起來,麵目變得極其猙獰可怕。何新被這笑聲震醒,睜眼便見她麵容恐怖,驚懼的尖叫聲尚未出口,便覺五髒撕裂、萬蟲噬骨,頓時眼前一黑,魂魄飛散。


    轉輪王大吃一驚,金輪倏然飛出,罩在二人頭頂,幻出萬道金光。但他遲了一步,玉狐仙兒借著與黑白無常、轉輪王唇舌交鋒之際,竟然聚起一絲魔力,驟然將何新元神攝奪。何新魂飛魄散,從“無常枷鎖”裏脫落,掉在地上。


    黑白無常與轉輪王齊呼“不好”,驟覺全身陰氣如決堤江河,以洶湧澎湃之勢被玉狐仙兒狂吸過去!


    地府忘川河畔,三生石側,彼岸花開得如鮮血一般。閻王心煩意亂地負手踱步,焦急等待。地府大門外發生的一切他了如指掌,雖然玉帝曾向他警示,但這一切真的到來時,他還是心驚肉跳。他不是一個喜歡等待的人,但今天他不得不等待,等待可通六界之魂降臨。


    原來,幽冥教主為力阻冥界這千年大劫準備了三千年。三千年來,幽冥教主篩選六界精絕魂魄,淬以九天流火,沐以八荒甘露,注以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於混元大神鼎中升煉,今日便是大成之時。


    此時,地府門外的風雷之聲已摧破二道城門,在十大閻羅殿橫衝直撞。閻王暗暗歎口氣:“今日恐怕我這冥界地府都難保一二了……”


    忽然,腳下一陣隆隆震顫,忘川河上波濤翻滾,彼岸花在這陰氣沉沉的地府裏顯得更加淒麗刺目。遙望十大閻羅殿方向,一團巨大的陰黑旋風,卷得天地混沌,十大陰帥率千萬陰兵與那挾寒冰冥玉的玉狐仙兒惡戰之聲異常淒厲。他抬頭望了望天空,地府的天空終日黑雲積壓,他忽然想透過黑雲,看看玉帝此時俯瞰地府的神情。


    “閻王老兒,乖乖交出幽冥之花,老娘便饒你不死!哈哈哈……”玉狐仙兒冰冷的聲音極細卻猶在耳畔。


    閻王雖然知道她尚在千裏之外,但聞這“詭詭細語”,便知她已吸去地府五成以上的陰氣了,閻王心裏升起濃濃的寒意。這時,一縷陰風拂來,夾雜著枯骨腐肉的濃烈氣味,顯然,十八層地獄也被這狐魔掃蕩了個幹淨。陰風漸漸變得強勁起來,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忘川河湧起滔天巨浪,連天接地,震耳欲聾。


    他歎口氣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隻見那道旋風匯聚成球,如流星般飛射過來,拉出長長的黑影。四周鬼哭聲湧起,聲震天地。黑球射至一裏開外,便聽轟然巨響,黑球如撞在堅硬物體上一般,像碎片一樣四下飛散。玉狐仙兒在碎片中悠悠墜落,穩穩踏在地上。隻見她長發紛飛,翠衫旋舞,原本嬌豔的麵龐已變得陰黑無比。


    玉狐仙兒厲笑連連:“閻王老兒,你這‘厲鬼泣’越發高明了,可惜還是不中用!”說著,右手往身前一擲,隻聞劈劈啪啪之聲不絕於耳,在她麵前散落一地枯骨,層層疊疊如山。原來她撞在“厲鬼泣”摧發的鬼牆上時,隨意探手一抓,便吸去萬千鬼魂,丟棄這如山枯骨。


    她踏著枯骨緩緩走來,兩旁的彼岸花漸次枯萎,流淌一地如血的花汁:“閻王老兒,隻要你交出幽冥之花,我便留你這半壁地府!”


    閻王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攤開,掌心裏一顆形如勾玉的火紅物體:“玉狐仙兒,地府並無幽冥之花,隻有這枚‘孽情種’,是玉帝托我代管之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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