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修鑽研了整個遼東的財政,也很快發現了問題。</p>


    作為海濱之國,遼東半島的魚產豐富,還有就是鹽、鐵、戰馬三大重要的財政收入。</p>


    鹽鐵自不必說,自春秋戰國以來都是國家專營,屬於壟斷的行業。鹽是人的基本食物,重要性不比穀物差多少,國家壟斷鹽業,便是把控關鍵的稅收,同時也著重處罰賣私鹽的鹽販,販賣超過一百斤即是死罪。</p>


    公孫修深知鹽是重要稅收之一,可發現鹽價的製造成本報上來卻不一致,忽高忽低。</p>


    他召來鹽官,詢問道:“你叫什麽名字?”</p>


    鹽官是個矮胖的中年文士,眯著雙眼,似乎有些耳背,聽燕王問話,忙道:“回王上——那個,下官李岩。”</p>


    公孫修瞧著他的臉,輕笑道:“孤且問你,現在製鹽一斤,大約多少成本?”</p>


    李岩道:“回王上,製鹽工藝複雜,保存困難,以及沿途的運送等雜七雜八的費用,一斤大概是四十錢。”</p>


    遼東與中原隔絕千裏,並無受到大的戰亂,因此所用的錢幣依然沿用漢製的五銖錢。</p>


    當然,遼東所用的是雞目五銖,比五銖錢可要小多了,重量僅有0.65克,錢幣直徑僅1.15厘米,用手掰一下就碎了,落水不沉,輕如無物。</p>


    連年征戰下,幾乎諸國的錢幣都已嚴重貶值,百姓叫苦連天。</p>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的是錢幣是等值的,不像現代國家所用的紙幣是信用貨幣,以國家信用為背書,百元麵值的美元隻需20美分的印刷成本,瘋狂開動印鈔機就能把大量的美元撒出去,大家跟著貶值。</p>


    古代則不同,漢代以銅鑄錢幣,偷奸耍滑的商戶會很有耐心地磨掉銅錢的邊緣,隻要有足夠多的銅錢跟時間,總能把銅錢弄薄弄輕,餘下的銅料就是純利潤。</p>


    因為錢幣的銅缺失了,眾人都依此法,則市麵上流通的錢幣愈加不值錢。</p>


    美聯儲的大老人物若是也穿越過來見到孫劉二人,才會了解跟三國時期的貨幣政策相比,美聯儲的放水,簡直跟老頭上小號——有氣無力的。</p>


    建安十九年,劉備攻劉章,入成都時軍費緊張,薄弱的經濟無以支撐,在劉巴的建議下,鑄直百五銖錢,《三國誌》記載:“備從之”,再然後就是“數月之間,府庫充實。”</p>


    此說法可謂大言不慚,錢又不會無中生有,其實就是把錢鑄薄,並且加大錢幣的麵值,實則貨幣貶值,從百姓身上吸血。</p>


    劉備所鑄的直百五銖,意思是一個“直百五銖”,等於一百個五銖錢的麵值,漢五銖一枚為三克重,而直百五銖僅有四枚漢五銖那麽重,相當於直百五銖實際價值,隻有麵值的二十五分之一。</p>


    當然,論造錢還是孫權是個明白人,吳錢從大泉五百、大泉當千,一路貶值到大泉五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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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貨誌》中記載“呂蒙襲荊州,賜錢一億”,也不知所謂一億錢究竟貶值多少。按照大泉當千算計,一個大泉當千的重量十二克,漢代五銖錢一個就三克,二者用銅量僅相差四倍,其麵值相差一千倍,相當於大泉當千兌漢代五銖貶值二百五十倍。</p>


    魏國比較敦實,一直沿用漢五銖。其實曹丕等人也不願鑄錢,甚至以物易物的方式,把穀物、布帛當成錢來流通交換。</p>


    可是各國的奸商發現有利可圖,穀粒摻水、絹帛抽絲,無奈隻得恢複使用魏五銖,跟漢代的錢幣相差無幾,質地則以略次少許。</p>


    公孫修聞言眉頭一皺,問道:“僅僅隻是生產成本,就需要四十錢,那麽孤問你,官鹽賣給百姓,又是一斤是多少錢?”</p>


    李岩誠懇地答道:“官鹽販賣給百姓,定價為一百二十錢,大抵有兩倍之利。”</p>


    “這麽貴?”公孫修有些不相信。</p>


    俗話說三擔米一斤鹽,鹽比米貴實屬正常,可也不可能拔高到這一價格吧?</p>


    按照後世的營養標準,正常人每天所需攝入的鹽是五克,鹽攝入多了會水腫,少了又患胃病,四肢乏力等問題。</p>


    公孫修瞧見李岩額頭上的細細汗珠,知道這家夥心中害怕,定然隱瞞秘密,當下隻是笑了一聲:“遼東一年的鹽業收入,是多少?”</p>


    李岩雙手捧出奏折,輕聲道:“王上,去年——鹽業的收入盡入國庫,一共是一億三千萬錢。這是扣除了鹽工工錢後的稅錢。”</p>


    賈範在旁邊聽得一言不發,侍從上前接過奏折,呈給公孫修。</p>


    他隻是隨意掃了幾眼,擺手道:“出去吧,孤知道了。”</p>


    李岩如釋重負,拜謝離去。</p>


    賈範皺眉道:“王上,可有什麽疑惑之處?”</p>


    他隨手將奏折扔在桌子上,澹澹道:“當然有問題,遼東治下有三十五萬百姓,每人一日所食,至少也是一錢半的鹽(注1:合5克),也就是說每年約為七斤三兩,按一斤一百二十錢計算,理應可得三億五千萬錢,現如今淨得稅錢僅有一億三千萬錢,賈老以為,這樣有何問題?”</p>


    賈範一愣,說道:“二者相差二億二千萬錢,可畢竟私鹽難以禁絕,鹽販子貪圖暴利,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販鹽,百姓嫌官鹽貴,也買私鹽為食。”</p>


    公孫修搖頭道:“賈老,私鹽之利,從何而來?正是從李岩這等貪官的身上來。孤雖不曾製鹽,可也絕不相信官鹽的成本有四十錢那麽貴。”</p>


    賈範奇道:“王上的意思是說,李岩身為鹽官,跟私鹽販子暗中聯手?”</p>


    “不,孤不是這個意思。”</p>


    公孫修示意他先坐下,朗聲道:“官鹽的生產成本中,占有一大部分入了李岩及其門下的口袋,所以上報的成本高昂,賣給百姓的官鹽自然更高。官鹽價格一高,略有匪氣的百姓便認為:冒著生命危險去賣私鹽有利可圖,賣一斤便得數倍之利,再善良的百姓,也難免起異心。故此私鹽不絕,實為鹽官之惡,鹽稅相差一半有餘,皆賴鹽官。”</p>


    賈範恍然大悟,隻覺燕王這套說辭當真厲害,欽佩道:“若是生產成本有所隱瞞,老臣願派人把李岩給擒了過來,嚴加審問。”</p>


    他聽後不禁搖頭一笑,說道:“賈老勿慮,自孤以下是大鹽司李岩,李岩的下麵則有十幾層坎,鹽製好後,層層上報到孤的手上,自然也就變成四十錢。即使把他抓了,也無甚大用,總不能自上往下,把幾千人都給抓了吧?”</p>


    賈範深覺有理,當即沉默下來。</p>


    公孫修道:“賈老,李岩下屬的鹽官有幾人?”</p>


    賈範略微思索,答道:“大抵是五人。”</p>


    他輕聲道:“孤念一句,你記一句,分抄五份,將這五封信分別交給這五人,鹽政稅務之疑難自可解除。”</p>


    賈範當即拾起毛筆,在硯台中沾了沾墨,凝筆於空中,等待公孫修念出信的內容。</p>


    公孫修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孤今登大位,念百姓因戰而乏,苛稅雜捐,故已此信昭告:凡有擅長管理鹽務,有擅長管製、精簡財政而使鹽價便宜者,將月俸五倍之,可即上任大鹽官,低價者得。”</p>


    賈範一字一句的記下來,不禁滿臉詫異:“王上提高鹽官五倍的俸祿,不是又白白多了一筆支出?”</p>


    “五倍之俸祿,是尋找說真話的獎勵。”</p>


    他哈哈一笑:“不出三日就會有結果了。”</p>


    賈範大為不解,不明白公孫修用的是什麽辦法。</p>


    公孫修決心治理鹽政,就不想跟前輩穿越者一樣,非得斬得鹽官、鹽販人頭滾滾以示懲戒,那樣是治標不治本的。</p>


    從根源上給他來一下,變通幾許,稅收就會增加。</p>


    賈範無奈,隻得耐心的抄寫五封書信,然後由貼身侍從蓋上印章,一一送出宮外。</p>


    次日,海濱的岸上。</p>


    一連數百畝的鹽田,每塊鹽田七八丈見方,表麵平滑如鏡,便水磨的桌麵也無此平整滑溜。</p>


    鹽工引海水灌入鹽田,曬幹以後,刮下含鹽的泥土,等化成鹵水,再逐步曬成鹽粒。</p>


    作為五大鹽產地之一的沉星,他身材高大,臉上寫著精明能幹。他是襄平處的鹽官,掌管著數百畝的鹽田,這兒的東西,論起私賣的罪過,可不比後世販賣冰粉之物來得輕。官府一旦查獲,就是把私鹽販子下獄斬首,不容情麵可講。</p>


    敢買賣私鹽?</p>


    不好意思,瞧瞧是你膽子大,還是劊子手的大刀斬得快,斬得慢一秒都算劊子手的失職。</p>


    沉星爬上高處眺望,看到已收了二十車鹽粒,稱過重量,便貼上封條,命手下的侍衛押運,送往襄平城。</p>


    一名鹽工笑嘻嘻地說,“沉鹽官,咱們這兒,總共可產多少斤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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