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眼看著燕軍的表現,知道平日裏的遼東將士也沒品嚐過什麽好東西,心中暗喜:“眾人得了美酒佳肴,今夜必然鬆散,姐夫率大軍偷襲,必可大捷。”</p>


    當全部物資派發完畢,羊祜便率領輜重部隊離開。</p>


    楊祚快步走了出來,在他身邊低聲道:“王上,司馬師這一招籠絡人心的法子,可當真是不賴。幾乎從高到低的都發放了犒賞,若是不加以嚴格管控,今夜必然軍紀散漫。”</p>


    公孫修冷哼一聲,“今夜若是散漫,明日能存活的士卒,便不足兩成。孤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要把三軍將士的心給摁住了,酒肉什麽時候都能吃,是小命尚在才能吃。今晚若是給魏軍劫軍營,吃不完的就留著到陰曹地府中吃吧。”</p>


    楊祚隻好打起精神,低聲道:“王上放心,隻要嚴格執行軍令,實在不行就斬幾個刺頭穩住人心,今晚必能把他們蠢蠢欲動的心給壓下來。”</p>


    他冷笑一聲:“今晚孤就要讓他知道,什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咱們唱出大戲給魏軍一點顏色瞧瞧。”</p>


    ——</p>


    羊祜向北行進,很快便回到司馬師駐軍之地,開心地說,“姐夫,酒食錢幣,已勞三軍,我瞧今晚他們都會樂得睡不著,軍心不穩,一戰可破。”</p>


    司馬師聞言頗喜,笑道:“公孫修沒有察覺到異樣吧?”</p>


    羊祜道:“應該是沒有。我觀察了燕軍大營,結寨有序,不動如山,確實是用兵的高手。然則遼東諸將士卒,衣食均不如我軍,一瞧見勞軍的酒食如此好,分發的錢幣也多,均是喜不自勝。今夜三軍必無心再戰。”</p>


    司馬師點了點頭,說道:“那些士卒得了犒賞,自然心向我大魏,今夜便算是他再擅長用兵結寨,也防不住人心的墮落。咱們表麵上以接受遼東的稱臣,他定然以為,魏燕二國已然安定下來,不會再繼續交戰,也是他放鬆警惕之時,正好趁機攻滅了他。”</p>


    羊祜笑道:“燕王不論如何,也不會懷疑的。畢竟,司馬公跟姐夫所用來擔保的,是一整個魏國作為信用的擔保。”</p>


    當年孟達在諸葛亮的引誘下,在背叛魏國投奔蜀漢之間徘回,司馬懿得知後也是用了安撫之策。先是致書溫言撫慰,背地裏則率領大軍倍道而行,八日而至城下,擒萬餘命俘虜而歸。</p>


    國家信用可不是隨意違背的,這意味著違背一次,背負欺詐之名,將“斷絕後者”。今日辜負了他國的投降稱臣,今後也再不會有人相信投降稱臣有個好下場,最終的結局就是消滅每一個敵人,都需死戰。</p>


    投降是死,死戰亦死。</p>


    倒不如血戰到底說不得能博一線生機。這也是曆代兵家所推崇的“殺俘不祥”,並將不戰而屈人之兵作為最高的謀略,便是為此。</p>


    建安二年,曹操南征到達淯水,張繡率部投降。</p>


    曹操征張繡因為貪戀美色,奪了張繡的嬸母。張繡大感羞辱,出兵偷襲曹操的大寨,亂軍中曹操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校尉典韋三人葬送性命,就連他本人都險些喪命宛城。</p>


    而在官渡之戰前夕,張繡聽從賈詡的建議二次降曹,依據的是曹公收攏天下賢才,必然不會害賢害才,計較曾經的私仇。</p>


    降曹後果然如預料中的那樣,張繡沒有受任何的迫害,相反的,曹操滿懷激動地牽著賈詡的手,感慨“使我信重於天下,子也”。</p>


    羊祜自也深知背信棄義的後果,這是拿國家之信譽再開玩笑,皺眉道:“此番劫寨成功,司馬公收複遼東,卻寒了天下義士的歸附之心,與國家之義不符。”</p>


    司馬師素知這個小舅子雖然聰慧有加,可為人拘泥不化,事事都依著春秋之禮,簡直是千年前的老古董。他滿不在乎地一笑:“叔子多慮也。你可知道陛下的聖旨,還需數日後方至,我等現在也不知陛下的聖意,說不定陛下不同意燕國稱臣呢,故不算忤逆抗旨,更未損及大魏收複天下之心。此番假借勞軍,趁夜劫寨,不過是兵法中的兵不厭詐罷了。”</p>


    羊祜心中長歎,暗想:“司馬公等輩,皆不愛惜羽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p>


    可他為人忠直,卻是曲中有直,並不強諫苦諫,一切諸事,天意定奪。</p>


    司馬師此次率領越過遼水的部隊,足有二萬餘人,行軍都是靜悄悄的夜渡,生怕走漏風聲,為的就是趁燕營沉浸在溫柔鄉中,一舉殲滅。</p>


    不得不說,司馬師的陰險狡詐,盡得其父司馬懿的真傳。每遇敵軍都不先與之正麵交鋒,而是先用疑計迷惑,再趁“當及其未定促決之”。</p>


    敵軍還沒反應好如何打,如何招架,司馬懿就已經憋了大招一擊定勝負。縱觀戰績都是以快打慢、以攻代守、以守代攻,便如藏匿於水陸兩棲中的鱷魚,潛伏之際會在一處地方蹲數日之久,可一旦出手,則必攬獵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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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師夜裏行軍,人馬束口,皆不敢發出聲響。抵達燕營附近七八裏,便依稀可見得斥候巡邏,手提火把奔走。</p>


    司馬師當即招呼士卒出手,將附近的斥候一一絞殺,在奪下燕營的一座瞭望台,魏軍的先登死士快速攀上高台,隻見遠處的燕營幾乎隻有三三兩兩執斧鉞巡邏的士兵,各自抱著酒壇下偷偷飲酒,軍帳燈火通明,人影映在布蓬上。</p>


    死士大喜,趕緊下了瞭望台,對司馬師低聲道:“先鋒,卑職望見燕營中防備稀鬆,隻有零零散散的幾人執斧鉞巡邏,大部分人都在燕軍中飲酒作樂。”</p>


    司馬師麵露喜色,笑道:“此等甚好,燕軍上下都已放鬆警惕下來,根本料想不到今夜我來劫營。”</p>


    二萬大軍兩旁行進,司馬師一人獨領,向燕營發起衝鋒。</p>


    寨口戎衛的燕軍士卒臉色劇變,剛想大喊一聲“敵軍劫寨”,司馬師長槍探出,已將其挑飛至半空。魏軍弓弩手一通亂射,將木樓上的一排燕軍都給射了下來。騎兵則以長索擲出,將門口的拒馬給套住,猛地向前一拽,將重達幾百斤的拒馬給拽翻在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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