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司馬懿撤軍的當天,便在斥候的第二封秘旨的宣召下,快速回洛陽。</p>


    為此,司馬懿不惜獨自一人先行趕路,把大軍交由胡遵、司馬師掌管,自己乘快馬攜帶數十騎,僅用了一個來月的時間,就回到洛陽。</p>


    這一路愣是晝夜兼行的走,把司馬懿在馬車中顛得是上吐下瀉,可這也沒來得及管了,他深知自己要是慢了一步,就再也見不到皇帝陛下了。</p>


    他一路進了皇宮,臉色陰沉,跟他碰麵的群臣都畢恭畢敬地稱呼一聲“太尉”,司馬懿心中五味雜陳,臉上仍是一副相安無事的樣子。</p>


    內宮中。</p>


    臉頰深陷的曹睿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床頂,咳嗽一聲:“燕王……燕王何在?”</p>


    他口中的燕王,可不是遼東那位稱孤道寡的燕王,而是曹操之子,與曹衝同母的大將軍曹宇。</p>


    曹睿秉承先帝的用人製度,曹丕出於忌憚,曆來打壓直係皇族如曹植、曹彰等人,而是啟用支係的曹真、曹休等人,一方麵任用士族如司馬懿,不惜以創建九品中正製來吸引天下士族的支持稱帝。</p>


    曹丕的這一項舉措,固然壓製了宗室,可也導致了曹氏、夏侯氏出現人才斷層,自曹真、曹休死後,第二代人基本扶不上來。這就導致蜀吳攻魏時,曹睿隻能任用司馬懿、滿寵這樣的外姓大臣,特別是抗擊蜀國,驅逐吳國,以及遠征遼東的戰役,最激烈的階段,魏國一半的兵權都交給了司馬懿手中,動不動就是統領數萬、十萬的大軍,這在曹操、曹丕時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p>


    這與曹操任用寒門,打壓士族的策略完全相反。</p>


    可現在又不同往日了,曹睿深知自己油盡燈枯,已成了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駕鶴西去。</p>


    把兵權交托在外姓大臣手中,他自然不放心。</p>


    一是少帝年幼,容易被架空權力,如果把兵權大部分都收回來放在宗親手上,即便朝堂有變,群臣爭權,皇位依舊是在曹氏身上。</p>


    二是例如曹宇、秦朗、曹爽等人,並無甚人望,諒其也不敢妄圖帝位,把持幾年朝政,少帝長大後就能拿回權力。</p>


    聽到曹睿的低聲呼喊,聲音減弱,中書令老臣孫資、劉放二人急忙跪至近前,孫資低聲詢問道:“陛下,你是要召燕王曹宇麽?”</p>


    “是,叫……叫他過來。”</p>


    曹睿神誌不清,有些迷湖地說:“曹宇可願接受大將軍之職了?”</p>


    孫資臉色苦惱,心想陛下渾渾噩噩之中準備托後事,以燕王曹宇、領軍將軍夏侯獻、曹爽、頓騎校尉曹肇等宗室大臣輔政。</p>


    旁人倒也罷了,夏侯獻、曹肇可是恨極了孫資劉放二人,曾指著殿前的雞棲樹,指桑罵槐地說:“這樹也活得太久了,看他能活到幾時。”</p>


    孫資心中兢懼不已,知道夏侯獻、曹肇恨他一個外姓大臣掌管機要三十餘年,若讓曹宇派係成為輔政大臣,自己必然處處受到排擠,命運可想而知。當這節骨眼下,孫資膽子也大了起來,暗想:“陛下此時已經是風中殘燭,老夫若再不做謀劃,退亦是死,進亦是死。此時不搏,合該身死。”</p>


    眼看曹睿正在發問,孫資俯至床邊,低聲道:“陛下,曹宇自知能力不濟,不敢受輔政大臣一職。”</p>


    此話也不算是欺君之罪,就在三日前,曹睿下詔封曹宇為大將軍輔政。曹宇為人謹慎至誠,謙讓自己能力不濟,不敢受此爵祿。這時從孫資口中說出,意思就變了,前者是謙讓,後者是貶低。</p>


    迷湖中,曹睿的思維已經有些跟不上了,迷茫道:“曹宇不能為大將軍,又有誰……誰能擔此重任?曹爽……曹爽可以麽?”</p>


    孫資登時臉上喜色,忙道:“陛下,曹爽將門虎子,年少有為,又忠於陛下,更重要的是支係皇族,堪當重任。”</p>


    在孫資看來,隻要不讓夏侯獻、曹肇等人得勢,誰來當輔政大臣都可以,畢竟關係到自己的政治生涯。至於曹爽是否有能力治理魏國,可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p>


    曹睿雙眼無神,喃喃道:“改換……改換曹爽為大將軍,又有誰可為輔呢?”</p>


    孫資登時臉現喜色,忙道:“臣推薦司馬懿為輔,由此二人坐鎮朝中,魏國無憂也。”</p>


    他舉薦司馬懿,又是另一著,太尉同屬外姓大臣,又是士族之首,人所共望,即便今後宗親橫行朝堂,一幹外姓大臣也有個照應的明燈。</p>


    說罷,孫資暗中向劉放使了個眼色,劉放當即會意,悄摸地奔出殿外,把門外侯著的一名男子胳膊抓住,不由分說的往裏走。</p>


    那男子大約三十來歲,模樣細皮嫩肉的,頦下一撮短須,被劉放拽著胳膊往裏走,不由得驚了:“劉中書,這——這是做什麽?”</p>


    劉放低聲道:“昭伯切勿多言,陛下正言托孤一事,由你為托孤大臣。”</p>


    這男子正是曹爽,各路直係宗親或者支係都授詔而來,曹宇、秦朗、曹肇等人都在偏殿侯著,等待陛下的差遣。</p>


    曹爽自也在殿外侯著,卻不料突然被劉放拽著,說陛下要讓他當托孤大臣,不由得臉上變色。</p>


    </p>


    進了殿內,曹爽這等見過大場麵的人也不禁兩腿發顫,口不能言,額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滑落,緊張得不敢抬起頭來,隻盯著自己的腳尖。</p>


    孫資說了聲:“陛下,曹爽已經來了。”</p>


    曹睿轉過來,瞧著眼前唯唯諾諾的支係宗親,皺眉道:“曹爽,你可能承此重任?”</p>


    曹爽緊張了半天,被皇帝這樣一問,竟忘了回答,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p>


    一旁的劉放登時有些恨鐵不成鋼,伸腳踩了他一下,在曹爽耳邊低聲道:“快說以死奉社稷。”</p>


    曹爽這才如夢初醒,心想再不表現一下,偌大的機會可就飄走了。當即“啪”的一聲跪下,斬釘截鐵的說:“陛下,臣以死奉社稷,萬死不辭。”</p>


    曹睿長歎一聲,隻得點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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