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女子輕笑道:“那倒不會,你也別一口一個柳姑娘了,我姓柳,名青。公孫先生是否感到不可置信跟害怕?”</p>


    “豈止是一個怕字?在下現在已經是兩腿發顫,汗流浹背。”</p>


    公孫修向她擠眉弄眼一笑。</p>


    柳青掩嘴一笑,正色道:“我已說姓名,該你了。”</p>


    他暗想我若說真名,可能真的會嚇到她,難得隱藏自己燕王的身份,笑嘻嘻地說:“這個嘛,我叫公孫策。”</p>


    腦海裏徐徐浮現了包青天裏的那個白麵師爺。</p>


    柳青哦了一聲,側頭瞧他:“小女子孤陋寡聞,不曾聽過公孫先生的名號。”</p>


    公孫修心想除非你看過《包青天》,否則大概率沒聽過,笑道:“燕國姓公孫的很多,柳姑娘沒聽過是常事。”</p>


    柳青道:“公孫先生任居何職?”</p>


    他心想你既先入為主把我當成投奔柳氏的賓客,倒不如順你的意思講,一本正經道:“在下無官無職,投身於柳氏族長柳傳的門下。”</p>


    柳青“啊”的一聲輕呼:“你真是我大哥的賓客麽?”</p>


    公孫修心中暗笑,強忍笑意點頭道:“是啊,如今也隻是閑散之輩,碌碌無為。”</p>


    柳青聽說他是兄長門下的賓客,有三分喜色,又有三分憂色,皺眉道:“你既是國姓,又怎無職位呢?除非你不是遼東公孫氏,而是遼西的公孫氏。”</p>


    公孫修嘴角抽搐,心想:“北方隻能有一個公孫氏,那就是我遼東公孫氏。”</p>


    遼西那個是公孫瓚,《三國演義》中的白馬將軍,率領的白馬義從威震異族,早就在四十七年前的界橋之戰中,被袁紹手下的麴義伏而擊之,白馬義從盡數被殲,公孫瓚本人也於建安四年兵敗自焚而亡。</p>


    可以說公孫瓚屬遼西,跟遼東公孫氏沒有半毛錢的關係。</p>


    “在下是遼東公孫氏,可支係偏遠,並無官職,當然也隻能草民罷了。”</p>


    他寄希望於編了這樣的謊話。</p>


    柳青倒是信了七八成,點了點頭:“難怪,我兄長最欣賞奇人異士,公孫先生必然是有真才實學的。雖然淪落至此,可你隻要用心輔左我兄長,肯定也有用武之地的。”</p>


    公孫修作出感激之色,拱手道:“那可就多謝柳姑娘的吉言了。”</p>


    柳青幽幽一歎,似對他的際遇頗為感歎:“公孫先生,我會向兄長多多舉薦你的。”</p>


    公孫修說了聲“感謝”,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p>


    這時船已靠岸,兩人出得船艙,立在甲板上,隻見岸邊已立滿了黑壓壓的人影,柳傳、柳誌兄弟,鄧艾、賈範以及大批的扈從,均是在岸邊翹首以盼。</p>


    鄧艾跟賈範聽說燕王獨自出海,不禁一陣心驚,又見得天色驟變,烏雲蓋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唯恐海上生出風浪,若燕王有個閃失,如何能向燕國群臣交代?</p>


    眾人正顧盼間,兩艘海船已並肩駛回來,柳傳瞧見左邊那艘就是公孫修乘坐出海的,臉上大喜:“王上出海歸來了。”可隨即又瞧見右邊的海船是妹妹平日裏乘坐的船,不禁疑竇叢生:“小妹怎地跟燕王一起回來了?”</p>


    兩艘大船靠在岸邊,船家丟下船錨,岸邊的漢子拉緊繩索,把大船固定在岸邊。</p>


    柳青下得船來,公孫修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後。</p>


    她瞧見二位兄長在岸邊,還道是在等自己,開心地揮手道:“大哥,二哥,你們怎地在這等我?不就是出去瞧瞧海景麽,可不許生氣。”</p>


    柳傳平日裏最疼的就是這個小妹,可他眼前更關心他身後的公孫修,上前便欲詢問:“燕——”</p>


    公孫修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偷偷指了指柳青,意思是不可說出自己的身份。</p>


    柳傳立即收止要脫口而出的話,暗想:“王上不願透露身份。難道小妹不知身後這人,就——就是燕王麽?”</p>


    柳青注意到眾人的目光似乎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望向身後的公孫修,她下意識地回頭瞧著他,滿臉狐疑。</p>


    公孫修也跟著轉頭,望著東邊起起伏伏的海麵,天邊雷電交加,一臉若無其事地說:“快下大雨了,咱們可就別在岸邊待著了。”</p>


    柳青下意識地認為大家看的是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登時就打消了對公孫修的懷疑。</p>


    柳傳咳嗽一聲,向眾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不可在柳青麵前透露他燕王的身份。</p>


    眾人都是屬狐狸一輩的,藏得極深,互相對視一眼,強裝鎮定。臉上都一副把公孫修當成了空氣的邊緣存在,以防過度熱情,被小妹瞧出來破綻。</p>


    “小妹,這樣的天氣怎能出海,萬一被大浪卷走了呢?可知我這個做兄長的有多擔心麽?”</p>


    柳傳低聲訓斥道。</p>


    柳青吐了吐舌頭,一指身邊的公孫修,嗔道:“大哥,這位公孫先生是奇人異士,您今後可得好好的重用他。”</p>


    柳傳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後的柳誌急忙扶住兄長的腋下,他心想小妹這是把燕王當成什麽人了?狐疑地瞧了眼燕王大人,後者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天可憐見,幸好柳族長收留了在下,不然流落在外,早就餓死了。您說是不是呀,柳族長?”</p>


    柳傳隻得順著道:“是——是啊,留我柳氏中,保你衣食無憂。”</p>


    柳青拍手一笑,心想終於給公孫先生謀了份好差事。</p>


    賈範有些無語,不明白王上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有鄧艾一人瞧了個真切,低聲道:“王上久居宮中,看遍了人間美色,已覺得不新鮮。在下猜想,王上掩蓋真實身份,是想跟這位女子有點兒瓜田李下、郎情妾意的歡愉。”</p>


    “這是為何?”</p>


    賈範頓時不能理解,搔了搔頭,滿臉疑惑道:“宮中美人廣選,未必會比這位柳姓女子差幾許。”</p>


    鄧艾低聲地咳嗽一聲,在他耳邊低聲道:“禦史,你這樣想就錯了。男女之事,無非在一個‘鮮’字,王上在宮中可任選女子為妃,女子也甘之如飴,久而便覺無味。現在王上隱瞞身份,裝作黎民,那世間女子就看不到王上的尊崇,才會發現到王上的其他長處。你瞧那女子舉薦王上,便說明打從心底肯定了王上的能力。”</p>


    </p>


    賈範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豈不如那昔年的曹操一般?”</p>


    鄧艾苦笑一聲,“曹操好的是婦人,王上好的是未婚妙齡女子,瞧來大有區別。曹操納張繡之嬸鄒氏、秦宜祿之妻杜氏,那都是巧取豪奪他人之妻,兼養他人之子。王上似乎更樂衷於郎情妾意,花前月下那一套。估計是王上看遍人間美色後,所需要不同的女子來調節。”</p>


    賈範了然,隨即不再說話,隻覺堂堂燕王竟跟一女子如此,有失威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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