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宮。</p>


    當陳超急發的書信送達,公孫修拆信一瞧,讀罷喜上眉梢,大笑道:“此事已然辦妥,曹爽十萬之師,已不足為慮。”</p>


    鄧艾、賈範二人有些莫名其妙,均問:“王上,發生何事?”</p>


    他們深知公孫修一直藏著個大秘密不肯透露,而現在似乎已經奏效了。</p>


    公孫修把信交給一旁的老太監常仲,示意他拿下去交給賈範觀閱。</p>


    常仲雙手接過書信,快步下了台階,遞給賈範。</p>


    賈範眯著眼睛往信上瞧了幾眼,便喜不自勝,顫聲道:“司馬懿居然要助我等抗擊曹爽?此乃天大的喜事啊。”</p>


    鄧艾訝然不已,心想司馬懿作為魏國老臣,何以無緣無故的幫助燕國呢?這恐不大可能,也湊近了過來。讀完信上的內容,緊皺的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來了,喜道:“司馬懿是個識時務之人。”</p>


    公孫修搖頭一笑:“他不願助我大燕也不行,此事由不得他。曹爽處處要置其於死地,司馬家幹過的髒事又怕被講出來,如不願從,司馬家也早晚死路一條。”</p>


    鄧艾聞言不禁心感佩服,可轉念一想,燕王到底是從哪兒隔著數千裏,把司馬懿家中的髒事都給刨了出來?詫異道:“臣有一事不明,司馬家所做的髒事,王上是如何得知的?”</p>


    殿中此時隻有四人在場,說些機密也無可厚非,可這卻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曆史的走向他都了如指掌,隻澹澹一笑:“大將軍無須擔心,孤自有妙法,他的所作所為,逃不出孤的眼線。”</p>


    聽到“眼線”二字,鄧艾跟賈範均覺不可思議,曹爽把洛陽搜了個底朝天都查不到,公孫修居然能知道得一清二楚。</p>


    即便二人都是忠義之臣,此時也不免毛骨悚然,暗想王上有這般網羅朝野的密探,治下群臣若有不軌之心,也會被清查出來,這可真的是雄猜之主。</p>


    公孫修遙望殿外,恍忽中好似隔著千裏瞧見了司馬懿,二人就像麵對麵的老友般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p>


    自從曹睿死後,魏國朝廷的內部角逐就落在了司馬懿跟曹爽的身上。二人同為托孤大臣,一個是四朝元老,一個是年輕的曹魏宗親,自然會碰出不小的火花。</p>


    在看似是兩個不同政見的權臣,而實際上又是兩個不同陣營的黨派,牽扯的內在利益關係著魏國的政治基礎。曹爽所代表的是宗親團體,司馬懿代表的是士人團體,彼此之間必然互相侵占利益,有一方獲得利益,另一方必然受損,沒有中間調和的可能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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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曹爽一上台就各種扒掉司馬懿,先是剝了兵權,又明升暗降的將其架空,其權力已逐漸羽翼豐滿,現在又想通過消滅敵國這樣的軍功來樹威於天下。</p>


    若是個人之間的鬥爭,司馬懿早已被曹爽弄死好幾回了。雖然宗親與宗親抱團,士人與士人之間抱團,可隻要不是牽涉到集體利益,肯定不會有哪個傻瓜賭上全部身家性命來資助。</p>


    可以說,曹睿臨死前的托孤,就已拉開了這一場政治博弈的序幕。</p>


    這也是無奈的最後一棋,曹睿天不假年,為了曹氏江山不落入他人之手,隻得牽頭引發了這場政治風波,以確保不會有一方獨大的結果。</p>


    當然,司馬氏最終篡奪了魏國基礎建立晉朝,這是曹睿所不能預料的了,他也不敢相信曹爽會廢到這個地步。</p>


    按照曆史的結局來看,曹爽的贏麵向來是占優的。就算在高平陵事變的最後關頭,司馬懿率三千死士跟一千五百名禁軍控製了洛陽跟武庫,前往洛陽南郊謁陵的曹爽還有天子在手上,隻要他願意發矯詔,到外地招兵,取司馬懿性命不費吹灰之力。</p>


    可司馬懿就是吃準了曹爽的性格,認為其“駑馬戀棧豆”,以洛水為誓保證曹爽的生命安危,完全按照國法處理,剝奪了兵權跟官職而已。</p>


    曹爽本來就是個色厲膽薄的小人,平日裏作威作福,臨頭卻沒了往日的豪情,隻想當個富家翁享太平日子,乖乖的束手就擒。</p>


    而這也成了司馬懿最成功的政治豪賭,僅用三言兩語跟數千死士,便一舉攬下魏國的軍政大權,用三代人的時間以晉換魏,晉朝也成為中國曆史上第四個大一統王朝。</p>


    不可否認,司馬家的上位血腥殘忍,並且毀壞了承諾道德,導致皇族與士大夫之間的信譽崩塌,連司馬氏都不好意思以忠治國,而是以孝治國。</p>


    但從司馬懿的角度上說,這一場政變可看作是無可厚非的自救,他不誅殺曹爽,曹爽說不準對他下手。</p>


    畢竟在當時的蔣濟、高柔、陳泰、尹大目眼裏都認為司馬懿跟曹爽是顧命大臣爭權,可未想到事後司馬懿的屠刀一舉起來,就是各種夷滅三族。</p>


    連蔣濟事後都追悔萬分,鬱鬱寡歡的死了。</p>


    公孫修明白了司馬懿的意思,那就是要先贏曹爽首戰,這樣才能給他大做文章的機會,勸諫魏國君臣伐燕的艱辛,百姓的困苦,不應當勞師動眾。</p>


    他微笑道:“司馬懿也說了,我大燕無論如何,都要戰勝首戰,這一來是摧殘魏軍的銳氣,二來是給司馬懿上諫伐燕的難處,這才能使得群臣爭相彈劾曹爽。後方不穩,曹爽必定退兵,這是求得一線生機的機會。”</p>


    鄧艾也知首戰責任重大,正色道:“若是首戰不能先挫曹爽的銳氣,司馬懿也無從下嘴。”</p>


    按照推算,曹爽大軍再過兩個月便會抵達遼東腹地,大戰將會在五月底展開,已先行命令楊祚跟卑衍至前線布局駐兵。</p>


    公孫修閉上眼睛,喃喃道:“成敗在此一舉了,曹爽真欲不顧一切的滅燕,即使隔著千山萬水、山溪河澤之險,我等要抵禦也是極為艱難,這還是不考慮曹爽持續增兵增援的情況下。目前司馬懿與孤意見相合,皆視曹爽為仇寇,正是應了裏應外合啊。”</p>


    夜晚,南長山島。</p>


    插滿燕國旗幟的島上,共聚集了大量的燕軍在灘上匯合。</p>


    柳鄧二人先破程培,後破田豫,所收編的降卒達三千五百人,加上燕軍本身也有八千本部兵馬。</p>


    鄧忠遵守燕王定下的軍令絕不殺俘虜,可對日內瓦公約的其他條例就不明白了,先是把島上的各種雜活重活都丟給了降卒去辦。</p>


    將田豫激戰後損壞的戰船、工事等能修補了,他也詢問了柳誌的意見,沉聲道:“國舅爺,降卒新附,大多有思鄉之情,不能為我等所用,留在此處,隻怕要誤事。”</p>


    柳誌答道:“我已聯係了遝渚的守軍,命他們把這些年搭建的販奴船調來,把這三千五百名降卒押回遝渚充當邊軍,再調兩千燕軍過來駐守,也算是置換。”</p>


    鄧忠“嗯”的一聲,也同意這個置換決策,畢竟前線激戰,降卒有可能臨陣倒戈,反而一顆老鼠屎壞了整鍋粥,倒不如押送至遠離戰火的遝渚,作為勞役。</p>


    柳誌續道:“我相信經過上次交戰,田豫已大抵知道我大燕駐紮在島鏈上的兵力如何。再過得幾日,水位一降,軌條砦就會裸露在淺灘,魏軍可輕鬆登島。”</p>


    鄧忠道:“雖說失了一道軌條砦,可島上的木寨、壕溝依然可以作為阻擋敵軍的防線。”</p>


    柳誌微微一笑,說道:“田豫就算是全力進攻,一時半會兒也攻不下島鏈,要怨就怨他自己把島上的駐防工事修築得極為牢固,扼守的也是險要之處。”</p>


    鄧忠哂笑道:“他再厲害也想不到就是因為程喜父子好大喜功,白白將島鏈送給了我們。”</p>


    柳誌笑道:“這不正是《莊子》中所言道:‘將為胠篋、探囊、發貴之盜而為守備,則必攝緘縢、固扃鐍;此世俗之所謂知也然?巨盜?,則負貴、揭篋、擔囊?趨;唯恐緘縢、扃鐍之不固也。然則鄉之所謂知者,不乃為?盜積者也?’。”</p>


    鄧忠隻覺頭頂上蒼蠅亂飛,他隻是粗通文字,淺曉經集,哪懂得這樣高深的道理?皺眉道:“這是出自哪篇兵法裏的?我可聽不大懂。”</p>


    柳誌哈哈一笑,鄧忠不懂便是不懂的直爽性格頗得他的喜歡,耐心解釋道:“這不是兵法,這是莊子的高論,出自其中的《胠篋》一篇。大意是聖人之智造出櫃子儲物,存放金銀細軟,為了防備盜賊的偷竊,恨不得以繩索箍緊、加固門閂鎖鑰之類的,可竊賊入室行竊,直接背走了櫃子,唯恐箍得不緊。如此一來,聖人之智,不也幫助盜賊行竊麽?”</p>


    鄧忠這下子倒是聽明白了,不悅道:“國舅說得不錯,可這比喻不大穩妥,豈不是把你我說成是盜賊,田豫是聖人了?”</p>


    柳誌搖頭道:“我隻是呼應大致意思,並未特指誰聖誰盜,莊子之言,意在提出‘聖人不死,大盜不止’,譬如忠孝禮儀信仁等,皆是人道毀棄,聖人所擬定的。人皆循道而生,天下井然。以孝而論,烏鴉生反哺,無需彰顯孝道,而盡反哺本職。正因標榜孝道為宗旨的贍養,攀比成風,合其禮儀為孝子,不足則不孝……”</p>


    時近三國中後期,談玄老莊之學逐漸盛行,柳氏皆好此道,柳誌也不能例外。</p>


    鄧忠聽了這等離經叛道之語,暗想:“國舅已墮邪道。”心想這話題若是不掐斷,以國舅的滿腹經綸要說上三天三夜,忙道:“我等當如何克敵?”</p>


    柳誌一愣,隨即被拉回現實,尷尬地道:“按照四時來判斷,三日後軌條砦將完全露在淺灘上,田豫也能算得到,極有可能當日來伐。我等可在島上晝張旌旗、夜豎火把為虛號,實則留下三千兵馬駐守,田豫自必以為我軍主力皆在島上,那時我等率主力繞道,襲擊青州沿岸,攻下縣城。”</p>


    鄧忠喜上眉梢,點頭道:“等田豫反應過來,已經晚了。”</p>


    “正是為此。”</p>


    柳誌微微一笑,說道:“田豫若是出海,則青州的東來必然空虛,趁他在島鏈膠著之際,我等直取老巢,征西將軍夏侯玄、青州刺史程喜皆在於此,出其不意地說不定能將他們給擒住,就算是擒不住,此二人者,前者不過是個喜好清談玄學之輩,後者是弄權作威的小人,何足懼哉?”</p>


    鄧忠哈哈一笑:“最好能生擒此二人。”</p>


    “就算擒不住,也能嚇得田豫快速回援青州,我等再從南長山島追擊其後軍不遲。”</p>


    柳誌快速地道。</p>


    兩人商議完畢,次日天明,遝渚星夜而來的二十艘販奴船駛至南長山島。</p>


    鄧忠當即命兵卒把魏國的降卒趕上船,降卒都以六七人串在一條鐵鏈上,想暴動都沒有可能。</p>


    每艘大船可乘坐三百人,鄧忠為了節約空間,愣是用了十艘船將降卒硬塞了進去。</p>


    鄧忠眼看著十艘販奴船滿載降卒駛回遝渚,剩下的十艘販奴船上承載著兩千燕軍。</p>


    販奴船上除了操帆掌舵的必要燕軍之外,船艙內幾乎是空的,其目的也很明顯,進攻青州抓百姓、掠金銀上船,運回燕國,以充人口。</p>


    柳誌將其合兵,總兵力達一萬人,心下歡喜不已。當即安排鄧忠自領三千人,環島都設置大量的哨崗,插滿了燕國旌旗。</p>


    他本人率領飛龍船八十艘,販奴船十艘,計劃乘船繞一大圈的遠路偷襲青州沿岸。</p>


    同時島上各處的灶台依舊保持,每日拾柴生火三次,滾滾炊煙直漫半空,從海上往南長山島上一瞧,便好似大軍埋鍋造飯的場景。</p>


    鄧忠於島上巡邏,果然不出柳誌的預料,兩日後水位有所下降,軌條砦裸露在淺灘處,便如破土而出的春筍,杉樹掛滿了海帶跟水草。</p>


    潮水一經退卻,島外一圈就成了沙灘,軌條砦不能再作為海防工事。</p>


    鄧忠扼腕長歎:“國舅不愧是柳毅的曾孫,對觀天氣知四時的本事,我是風馬牛不相及。”</p>


    島上最高處的崖上建有一座四丈高的瞭望台,可觀測到遠處的海麵。</p>


    到得響午,他一人登上望台,眺目西望,隱隱約約瞧見對岸有十餘個黑點緩緩向南長山島駛來。</p>


    鄧忠心下咕冬一聲,暗想:“他終究是來了,看來田豫也掐準了退潮的時機。”低下頭來,對瞭望台下的親兵道:“擂鼓,敵軍已殺奔南島而來,命令全體軍士集結。”</p>


    瞭望台下的親兵聽說敵軍來襲,二話不說,抬起手中的兩根鼓槌,向著牛皮鼓雨點般落下。</p>


    砰!砰!砰!砰!</p>


    急促而由節奏的鼓聲傳向各處,耳聞擂鼓聲的燕軍當即快速披甲,拾起兵器,還沒吃飽的兵卒便往口中塞上幾口飯,邊跑邊咽的趕向寨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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