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認定了是內部人幹的,但基金會總共就一百多人,多數還互相認識,誰會這麽幹?又是為了什麽呢?這也是事件發酵以來所有人心裏的疑問。


    有人試探著說:“也許是為了錢,也許受了脅迫。”


    “不可能!”一個年紀不算大但頭發已經花白的人站起來,“不可能為了錢!我們連自己的閑錢捐給了基金會,又怎麽會反過來靠賣這點消息賺錢?和我們正在進行的偉大事業比起來,再多的錢也打動不了一個真正的科學家!何況每個人都分到了項目科研資金,如果真為了錢,在項目上動點手腳也比賣資料賺得多!”


    梅以求看著那個激動的中年人,默默地吸著煙。這是個正直的科學家,去年就因為頂撞領導而受到排擠,導致幸苦了十多年的科研成果被他人竊取。他說的沒錯,基金會為了項目順利開展在資金管理上很鬆,一百多個會員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有研究任務,都分到了資金,幾十億的資金沒有統一的財務監管,想貪墨是很容易的事情。


    “那有沒有可能會員當中有人被入侵成功了?”


    “入會的人都通過了思維矩陣密碼測試,不太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被入侵成功。”


    “不管是什麽情況,內部人員出了問題是肯定的,不然網上不會爆出這麽詳細的資料,有些東西連我都沒那麽清楚呢!”


    “反正最早爆料的都是海外的網站,應該不是我們這裏的人。”


    “那也不一定,要是我,我也不會發在國內網站。”


    “不會就是你吧?”


    “你胡說什麽!打個比方聽不懂嗎?”


    人們的情緒開始有點激動,爭吵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梅以求用煙鬥在桌麵上咚咚敲了兩下,說:“先不說是不是內部出了問題,大家不妨先考慮一下爆料人的目的。”


    “目的?”


    會場裏一下子安靜下來,人們陷入了長時間的思考,空氣變得有些沉悶,可以聽到人們粗重的呼吸,隻有貓偶爾喵嗚叫一聲,才讓會場顯得有些生氣。


    梅以求輕輕撫摸著貓身,自言自語似的說:“先是灰腦病毒,接著是萊斯特遺言和弓形蟲,最後是殺貓令,直到今天,我也沒看透做這件事的人是敵是友啊!”


    “友是不可能的吧?”有人接話道,“殺貓令明顯是針對我們現在正在做的弓形蟲研究的,貓都沒有了,還怎麽研究下去!而且,這個事態的發展讓我們很被動,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這個倒未必啊!人家的目的恐怕不在於基金會的成員身份,能拿到那麽多機密資料,難道還拿不到我們的成員名單嗎?”


    “這就是問題的症結所在了。不管是不是內部人出賣資料,我們的敵人是入侵者,整個事件的核心也是入侵者,要出賣資料也隻能出賣給他們。但如果是這樣的話,等於他們對基金會的一切都了若指掌,那他們在網上爆料幹什麽?爆給誰看?對他們有什麽好處?而且原本他們處於暗中,現在把萊斯特遺言一公開,等於把他們公開了,平白增加了入侵的難度,”


    “是啊,我那些學生現在一做噩夢就懷疑自己遭到外星人入侵了。最近醫院的腦科和神經科就診的人暴增,ct和核磁共振的排隊都排到幾個月以後了。”


    “照這麽說,這件事情和入侵者無關?”


    “整個事件的直接受害者好像隻有貓,如果看殺貓令的本意,真的沒有貓科動物的話,弓形蟲沒有了最終宿主,的確能減少感染風險。”


    “貓不可能殺得完,最奇怪的是政府,除了開始的時候辟了幾次謠,居然就什麽都不管了,聽之任之,實在叫人看不懂!”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越說越亂,青木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他原本覺得這事兒挺簡單的,就是消息泄露了唄,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而且老百姓有知情權,知道了也不是壞事。在有些人看來網上傳的都是謠言,但這裏在座的都知道,那就是真相。真相公之於眾,有什麽不好的呢?但現在被這些人這麽一說,事情就顯得複雜極了,青木的腦子嗡嗡的。


    梅以求一直不聲不響地聽著,嘴裏的煙鬥滅了。他朝梅子青招招手。梅子青走過去,梅以求把煙鬥給她,小聲交待了幾句。梅子青就拿著煙鬥出了門,走的時候順帶把貓也抱走了


    會場上的人們還在熱烈地討論著,但已經了無新意,說來說去就是那些東西。梅子青回來的時候幫梅以求重新裝滿了煙鬥,又拿了幾盒卷煙,分發給在場的科學家。這些人大多數都是老煙槍,手指縫裏煙一夾,激動的情緒就平複了許多,思路也清晰起來。


    科學家的腦子一靈清,就開始沉默,沉默是一個人清醒的最好表達。


    梅子青回到座位上,在青木的耳邊悄悄說道:“科學家搞政治,死路一條。”看見青木驚訝的表情,笑了一下又說,“教授說的。”


    梅以求看差不多了,就發言總結:“通過剛才的討論,我們可以得出這麽幾個結論:一、爆料人是內部人員的概率極小;二、這件事也不像是入侵的外星人幹的;三、整個事件把我們和外星人的節奏全部都打亂了。”


    他停頓了一下,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那麽是不是可以認定,有一個除了我們和他們之外的第三方在搞事情?”


    “梅教授是在說政府嗎?”有人問。


    梅以求搖頭說:“政客與政客之間,最難戮力同心,全世界那麽多政府和黨派,各有各的利益,要說他們突然結成了同盟來做這件事情,我看絕無可能。政府之所以不作為,是為了避嫌。寄生意識的入侵對象是掌握資源的人,當權者豈能避開?現在哪個政府,哪個機構,哪個大企業敢說內部沒有人受到過入侵?這個時候誰站出來說話都好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他就是外星人。”


    包括青木在內的所有與會者都紛紛點頭,認為梅以求這個分析靠譜,然而不是政府,那麽這個第三方又是誰呢?


    梅以求輕輕把煙鬥放在一邊,從資料袋裏拿出一個小塑料袋,裏麵裝著很小的一片黃色的有點像手機sim卡一樣的東西。


    “這是一枚芯片。得到這枚芯片還要感謝坐在這裏的青木先生。”梅以求把塑料袋舉起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勞倫斯伯克利國家實驗中心的第19號實驗室?”


    會場響起一陣不小的騷動,神秘的19號實驗室大名鼎鼎,這些科學家當然聽過。


    而青木從教授拿出芯片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他所說的第三方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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