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漢連續吞咽了幾片麵包,大概是太幹了的緣故,麵包卡在喉嚨裏,他的臉脹得通紅,哀求地看向黃粱。


    黃粱不為所動,他不可能再為他去買一瓶水來。


    流浪漢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過了,不再看黃粱,而是用手從椅子上捧起了滿滿一大捧雪,胡亂塞進了嘴巴裏。


    融化的雪水灌進他的喉嚨,終於把卡在裏麵膨脹的麵包給咽了下去。


    黃粱看著他問:“海黃瓜街道在哪裏?”


    流浪漢用力地喘了幾口氣,撫了撫胸口,看著麵包袋裏已經所剩無幾的麵包,臉上露出了憤怒而悲哀的神色,大概是在責怪自己為什麽要吃那麽快,並為剩下的夠不夠吃一頓而感到憂慮。


    “海黃瓜街道在哪裏?”黃粱又問了一遍。他很有耐心,但不代表他會一直有耐心下去。


    “哦,海黃瓜呀……那可是個好地方呀!”流浪漢靠在長椅上,渾然不覺雪水的冰涼,“你知道什麽叫海黃瓜嗎?”


    “海參嗎?”黃粱記得國內有這樣的叫法,不知道歐洲人是不是也這麽叫。


    “海參?”流浪漢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哦不不不,沒有那麽貴!海黃瓜就是鱗海鞘,白色的,帶刺,長得像黃瓜一樣,不過是軟的。我以前在海上當海員的時候經常見,在溫帶海域,常常成千上萬的聚集在一起,是個便宜貨色。”


    “我不是來學海洋生物課的。”黃粱說。


    “哦是的是的,年輕人,我知道你要去海黃瓜大街,可你必須先弄清楚什麽是海黃瓜才能找到它。”流浪漢說著神秘兮兮地一笑,“知道海黃瓜還有一種意思嗎?”


    他見黃粱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不耐煩,就說,“好吧,我猜你也不知道。我告訴你吧,海黃瓜——就是男人的那玩意兒!”


    他的眼神裏露出一絲不懷好意,“每年數以萬計的船從阿姆斯特丹港進出,海員們在海上被海風吹著,被海水泡著,時間久了,身體的皮膚就會發生些變化,就連老二也和一般人不同,就像被海鹽醃過一樣,發胖、發白,還怪有彈性的,人們就把它叫做海黃瓜。”


    “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了,海黃瓜大街,就是海員們拿來洗老二的地方……哈哈哈……你知道怎麽洗嗎?當然是用從女人身上流出來的水……哈哈哈……”


    流浪漢似乎想起了什麽愉快的往事,瘋癲地笑了起來。


    “告訴我在哪裏?”黃粱已經聽明白了,如果流浪漢沒有騙他的話,海黃瓜大街大概是某個紅燈區裏麵的一條隱蔽的弄堂,難怪在google地圖上找不到。


    流浪漢停下笑聲,仰頭望天,看著天上的白雲說:“雖然海黃瓜大街是全阿姆斯特丹,哦不,是全荷蘭最便宜的煙花地,但那裏的妞可真不賴,尤其是從烏克蘭和塞爾維亞賣過來的。如果你願意請我去玩一次的話,我可以為你帶路。”


    黃粱沒想到飯都吃不飽的流浪漢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更想不明白人類為什麽在這種極端苦難的情況下還會有這樣的生理欲望。當他本能地想要拒絕的時候,流浪漢又臨時改主意了。


    “哦,不不不,還是我自己去吧。萬一我帶你到那裏,你放我鴿子怎麽辦?你給我錢就行了,隻要二十歐元,哦不,十歐元……”


    他伸出一個手指,眼裏又露出了狼一樣的綠光,隻不過這次不是饑餓,而是貪婪。


    黃粱厭惡而輕蔑地笑了笑,優雅地從口袋裏掏出錢夾,從裏麵抽取了一張一百麵值的歐元,在手上抖了兩下:


    “說吧,告訴我在什麽地方,這一百歐元就是你的。”


    “真,真的?”流浪漢眼裏的綠光更盛了:“新市場、過磅房、德瓦倫,都是出名的紅燈區,你到那裏找人一問就知道海黃瓜在哪裏了,隻不過每個紅燈區都有專供海黃瓜玩的低等妓院,不知道你說的具體指那一家。”


    黃粱知道從流浪漢那裏問不出更多,就把一百歐元給了他,然後揚長而去。


    流浪漢大喜過望,用顫抖的雙手接住紙幣,臉上泛起了陣陣紅暈,然後像打了雞血一樣跳起來,以飛快的步伐衝向火車站廣場右方的街道。


    半個小時以後,鼻青臉腫、奄奄一息的流浪漢被人從一棟紅房子的大門口扔了出來,一個滿臉橫肉的斯拉夫壯漢朝他臉上啐了一口,扔下一張紙,罵道:“奶奶的,下次再來玩記得帶錢,要不然把你的老二切下來喂狗!”


    看著飄落的紙張,流浪漢怎麽也想不通,自己明明帶了一百歐元,去結賬的時候怎麽就變成了一張麵包房的小票?


    ……


    阿姆斯特丹是個古老的城市,街道兩邊的房子都保留著幾個世紀前古舊而精致的樣子,紅色、藍色或綠色的裝飾隨處可見,在雪後的世界裏顯出幾分俏皮和溫情。


    三四層高的樓房連成排,沿街的房門卻十分窄小,常常隻容一個人進出。據說阿姆斯特丹古代有一條奇怪的法律,門開得越大,交的稅就越多,人們隻好把門做到最小的程度,而把窗戶開到很大,凡有大件的東西就從窗戶搬進搬出,樓房頂部還裝著伸出來的鐵鉤子和繩索。


    這樣的房子到處都是,包括幾個知名的紅燈街區。姑娘們或站在窄小的門口,或坐在寬大的窗內,看著過往的行人,用眼神和姿態撩撥著男人們的荷爾蒙。


    黃粱走進其中一個街口,經過一連排的亮著紅燈的櫥窗妓院,大概是天氣太冷的原因,姑娘們大多躲在屋子裏,沒有人到門口來迎接客人,也可能是她們對這個東方麵孔的小個子男人不感興趣,這裏的女子都是自由職業,並不受什麽人脅迫,她們願不願意和你共渡春宵,除了錢,還要看她們的心情。


    走過半個街區的時候,一位金發女郎打開紅房子窄窄的門出來。大冷的天,她隻披了一件羊皮風衣,內裏穿得很少,短裙下露出在寒風中澀澀發抖、卻更顯風情的修長大腿。


    看到風衣的時候,黃粱總是想起青木,就免不了多看了兩眼。金發女郎馬上斜靠在門廊上,擺出一個風騷的姿勢,露出職業性的嫵媚笑容。


    黃粱走上前去,女郎的笑容更盛,如絲的媚眼朝他眨個不停,仿佛已經看見了花花綠綠的鈔票。


    “請問,知道這個地方嗎?”黃粱指著紙條問道。


    金發女郎看見紙條上的地址,露出一臉的鄙夷,不耐煩地揮手:“往前走,到前邊去問吧。”說完就回頭進了櫥窗屋。


    黃粱聽見她關門的時候嘟囔的聲音:“原來是個窮鬼,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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