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蕙蘭抱著酣然,坐在林子裏曬太陽。


    天空有兩個太陽,一大一小,好像是父親帶著孩子在天上散步,父親在前麵悠閑地走,孩子在後麵緊緊地追。


    司徒還在山坡前,觀察對麵敵營的動態。


    蘇蕙蘭看著司徒的背影,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完美的人,就連背影都無可挑剔。她不知道是他真的生來完美,還是在偌長的歲月裏慢慢把自己變成了這樣,亦或者隻是他的精神力影響了周圍人的心理,精神上的完美一並造成了在別人眼裏的外在亦完美的觀感。


    蘇蕙蘭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和司徒說她的夢。她能肯定司徒就是夢裏那個人,是父親口中說過的聯盟天才。但司徒會承認嗎?如果他不承認,那麽這個話題又怎麽繼續下去?


    她可以在青木麵前坦誠地把想說的話說出來,因為她覺得青木就是一根木頭。你跟一根木頭說什麽都沒關係的,他不會說出去,當然也不見得會聽進去。


    但在司徒麵前不行,因為司徒太強,強到讓人害怕,又太深,深到不可測量。而聯盟背後的事情實在太複雜了,在這樣一個琢磨不透的人麵前,她必須要想好如何措辭,要考慮說出來以後可能的後果,


    酣然眯著眼睛,享受著陽光照在背上和女人的手指捋過皮毛時帶來的愜意,時不時地輕輕地喵嗚叫一聲。


    貓科動物天然的敏感直覺讓它感應到了什麽,猛地睜開眼睛,直起身子,弓起了背,炸了一身的毛。


    “怎麽啦,酣然?”蘇蕙蘭左右看了看,驚訝地問道。


    酣然坐在蘇蕙蘭大腿上,前爪趴住她的肩,抬起頭看著天空,又喵嗚叫了一聲。


    蘇蕙蘭順著它的目光抬頭看,看見天上的兩個太陽連成了串,變成了一個葫蘆。


    小太陽追上了大太陽的腳步,像孩子牽住了父親的手,然後躲到了父親的背後,不見了。


    這是一次神奇的日全食,太陽遮擋太陽,在地球上是絕不可能見到的。


    蘇蕙蘭看了幾眼,眼睛便被陽光刺得有些難受了。雖然這日頭不如地球上夏日的日頭那麽毒辣,但直視之也非一般人所能。


    她閉上眼睛,輕輕甩了甩頭,讓眼睛適應了一陣,不再去看天空。她看見司徒緩步走過來,走到她麵前,也在草地上席地坐下,手裏的權杖平放在盤起來的腿上。


    “你這貓兒不錯,哪兒來的?”司徒一直在看酣然,似乎對它很感興趣。


    蘇蕙蘭在酣然背脊上捋了捋,剛剛炸起的毛慢慢恢複了平順。酣然的身體平伏下來,警惕地朝司徒看了一眼,喵嗚叫一聲,又蜷成一團,躲在了蘇蕙蘭的懷裏。


    “這可不是我的貓,是青木的。”蘇蕙蘭說。


    “哦?”司徒訝然道,“他不是養了一隻烏鴉嗎,沒聽說他養貓啊!”


    蘇蕙蘭說:“你對他好像很了解啊!”


    司徒笑道:“他太強了,對這樣的人要是一點都不了解,難免寢食不安。”


    蘇蕙蘭說:“你也很強,可我對你一點也不了解,是不是也要寢食不安?”


    司徒哈哈大笑道:“你想了解我什麽?”


    蘇蕙蘭手托著腮想了一會兒,問道:“你說你參與了第一台銫原子鍾的設計,是真的嗎?”


    司徒說:“當然是真的。”


    “可是我記得第一台銫原子鍾建造於上世紀五十年代還是六十年代,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六十年,就算您天縱奇才,二十歲就這種當時世界上最頂尖的科研項目,那您現在也快八十了?”


    “如果一定要算的話,我的確很老了,可能比你猜的還要老一些。”


    “但您看起來很年輕。”


    “你不知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嗎?”


    “您是想說自己是神仙下凡嗎?”蘇蕙蘭咯咯笑起來。


    “知道我為什麽要參與原子鍾的設計和建造嗎?”


    “科學家?或者……我猜您當時的職業就是一名工程師。”


    “不,我是為了可以在意識中準確地把這個時鍾模擬出來。”司徒說,“時間在過去隻是一個概念,但直到原子鍾出現以後,它才成為衡量宇宙的一種尺度。當你遠離家鄉,去往未知的陌生之地,一切都是新鮮和不可知的。那裏可能沒有春夏秋冬,沒有二十四節氣,沒有標準的星球軌道周期,你甚至看不到兩次一樣的日出日落,那時候,你怎麽確認時間?”


    “就像我們現在的頭頂就有兩個太陽嗎?”蘇蕙蘭抬頭看天,天上的小太陽正緩緩從大太陽後麵露出小臉來。


    “沒錯。雙星係統是銀河係裏最常見的恒星係,數量可能比像太陽係一樣的單星係統還要多。”


    “可是雙星係統不是不應該有行星嗎?那我們現在在哪裏?”


    “那是過去的一種誤解,現在已經在很多雙恒星係裏發現行星了,而且還要數量不少的生命理論宜居帶。至於我們現在,誰知道是不是在行星上,也許隻是一塊隕石。”


    “你是說你一直在這種類似的地外空間,長期處於一個具有明顯相對論效應的速度中?”蘇蕙蘭忽然明白了,“所以,你不會老!時間在你身上根本就是不確定的,你要利用意識裏模擬的原子鍾來確定身處之地和地球上對應的時間……就像我們在這個怪地方呆了幾天,你的意識原子鍾卻告訴我們地球上已經過了一年!”


    司徒並不否認,也不承認,隻是露出欣賞的表情,笑道:“你也很年輕。”


    “我?”蘇蕙蘭知道自己也顯得年輕,隻是沒有司徒那麽誇張而已。她一直覺得年輕是因為精神修煉的原因,就像很多瑜伽大師、冥想者那樣,精神上的修煉可以修複身體的很多機能。但也僅此而已,這和相對論效應不是一回事兒。


    “在此之前,我可沒去過地外空間。”她說。


    “做夢就不是地外空間了嗎?”


    “夢?”蘇蕙蘭愣了一下,“可人人都會做夢啊!”


    “但並非人人都能覺醒。”司徒說


    “不不不,這不一樣。你再怎麽做夢,也不可能改變肉體的衰老。”


    蘇蕙蘭搖了搖頭,她感覺這樣會被司徒帶溝裏去,她喜歡控製節奏,不喜歡被人控製。但是在司徒這樣完美的男人麵前,說不得任何一個女人都容易被他帶亂了自己的節奏。


    她決定重新掌握談話的節奏,而司徒既然提到了覺醒,她覺得是時候提提聯盟的事情了。她穩定了一下心神,試探道:“您認識南柯大師嗎?”


    司徒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她期待的驚訝。他十分的平靜,就好像蘇蕙蘭提到的這個人是張三李四一樣平凡,或者是美國總統聯合國秘書長一樣世人皆知的人物。


    “當然認識。”司徒微笑著,“而且,我也認識你父親。”


    蘇蕙蘭的心砰地跳了一下。司徒當然是認識他父親的,但他又怎麽知道她的身份呢?


    “司徒先生,我們好像初次見麵……”蘇蕙蘭疑惑地說。


    “也不是初次了吧。你父親把我複刻進你的夢裏,我們應該見過很多次了。”司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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