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裏,一個婆子悄摸轉身要走時,林桃喊了一句:“喂!來是一起來的,你就丟下她這麽走了?”</p>


    那婆子咚的一聲,癱軟在地。</p>


    林桃走過去時,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來。她也不客氣,上去揪著婆子的頭發,拖著甩到陳氏身旁。</p>


    兩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p>


    就在這時,街道司的官爺從人群外走進來。</p>


    兩個婆子像見到救星一樣,撲上去抱著官爺的腿又哭又嚎。</p>


    “官爺!救命啊!”</p>


    “救救我們!”</p>


    說來也巧,今兒來的這二位,偏偏又是上回來的那兩位爺。</p>


    兩人看了看腳下哭得不成人形婆子,又看看站在旁邊的老太太,眼角抽了幾抽。</p>


    “林大娘,咋又是你呢?”</p>


    林桃也是無語,尷尬的笑笑。</p>


    “咋回事?”官爺問。</p>


    陳氏立馬指著林桃接話:“官爺!她!是她先動手打人的!我差點就被她活活打死了!”</p>


    </p>


    “對對對,我們隻是來買糧食的。”</p>


    兩人一唱一合,硬是當著眾人的麵,把黑的說成了白的。</p>


    許氏聽得著急,正要開口辯解時,官爺嗬嗬的冷笑了兩聲:“林大娘打你們?你們以為林大娘跟你們似的,鬧架是扯頭發、貓洗臉呢?大徐知道不?斷了骨頭掰了手!再看看你們兩,就你折了手腕吧?你呢?連傷都沒有吧!到底咋回事?”</p>


    “就是!”魚大姐在旁邊補充道:“林大妹子真要動手,十個你們兩加一塊,都不夠她打的!”</p>


    林桃牽著那小女娃,交到官爺手裏。又摸出十幾個錢,塞給官爺:“小娃是她們拐來的,還勞大兄弟幫小娃找找家人。”</p>


    官爺拿了錢,笑嗬嗬的應下。</p>


    牽著娃拘著人走了。</p>


    她沒提劉東子,因為那小女娃很有可能,是被家裏人拿到劉東子那裏換糧食的。</p>


    林桃看了眼劉東子的攤子方向,劉東子沒開攤。</p>


    真是個屬烏龜的!挑事,又不敢露臉!窩囊!</p>


    兩個婆子被帶走,坊市也恢複了次序。</p>


    朱氏花把苦蕎子麵拿出來,有序的稱量。小李乾和小玲蘭,一個負責算錢,一個提著藍子收錢。</p>


    “娘?我能和您說兩句嗎?”許氏小聲把她請到旁邊角落裏。</p>


    又抬來幾塊大石板,疊放一處,當做凳子,請林桃坐下。</p>


    “你想知道,我是怎麽識破她們的?”</p>


    許氏不好意思的點頭:“兒媳婦愚鈍,被她們騙過去了。”</p>


    對於許氏這種不逃避,勇於承認錯誤的心性,林桃倒是很滿意的。</p>


    “你注意到那小女娃腳上了沒?”</p>


    “沒鞋,挺可憐的。”許氏坦言:“一看她的腳就知道,是打小沒穿過鞋的。腳底下的繭子,和大人一樣厚實。”</p>


    “那你看了陳氏腳上穿的啥嗎?”</p>


    許氏陷入沉思……半晌沒有動靜。</p>


    “草、草鞋啊。”她是看過,確實隻是雙舊草鞋。</p>


    林桃搖著頭,脫下了自己的草鞋,把腳踩到地上。</p>


    然後又卷起褲腳,露出小腿。</p>


    “難道你就沒注意到,陳氏腳上的顏色,比她臉上手上,都淺很多嗎?這就說明,她平時穿的不是草鞋,而是布鞋!”</p>


    許氏瞪大了眼,一眨不眨。</p>


    “試想一個能穿得起布鞋,且又能為了自己孩子,低聲下氣求別人的娘,又怎麽會讓自己的孩子,多年打光腳呢?別忘了,我沒給蘭蘭買過一雙草鞋,你都心疼的自己學著做呀!”</p>


    許氏眼神忽然就清明了!</p>


    “對、對不起!”許氏低下頭,小聲說。</p>


    “所以我才告訴你,心善本是好事,但好人並不好做。如果眼不亮,心不明,隻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你的善意。”</p>


    許氏沒哼聲,連連點頭。</p>


    “可你也別因為一個壞人,便覺得天底下的人都是壞的。娘還是希望你,能做一個善良的人!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能力所能及的伸出援手。”</p>


    許氏不明白,歪著頭問:“為、為什麽?如果我不可憐她,就不會被騙了。”</p>


    林桃指了指兩小隻:“因為,你是他們的娘,你是什麽樣的人,他們便是什麽樣的人!就算為了他們,你也要努力成為一個堅強的,善良的好人!”</p>


    許氏咬著下唇,眼裏閃著淚光,不停的點頭。</p>


    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p>


    以後這個家,少不了許氏出勞力。教她一些識人的本事,也是好的。</p>


    坊市裏賣糧食的已經不多,可林桃攤子前排隊的人,也多不到哪裏去。</p>


    更多的人,是連二十一升的糧食都吃不起的。</p>


    林桃也注意到,坊市裏甚至出現了一種奇怪的吃食——泥餅子。</p>


    原主的記憶裏也是有的。</p>


    但凡到了饑荒之年,山野人家,就會上山找一種蓬鬆的淡色軟泥。</p>


    拿回家,加上些水和成糊,然後再拿粗布把細石粒之類的過濾出來。</p>


    過濾後的稀糊加入些鹽,在地上點成小圓團,由太陽曬幹成餅。</p>


    形狀類似於林桃上一世時的餅幹。</p>


    要說原主也是有些本事的,家裏再窮,也還不至於到吃泥餅子的地步。</p>


    所以那東西吃在嘴裏,是個什麽味,林桃也不得而知。</p>


    土,又能好吃到哪呢?</p>


    整整一個時辰,牛車上的苦蕎子麵,就賣得隻剩下半筐。</p>


    攤子前,也沒人排隊了。</p>


    林桃攏了攏,連著筐子一起,抬給了魚大姐:“這些反正也沒人買了,大姐拿回去得了。”</p>


    “這、我、大妹子我……”</p>


    “大姐不必說了,就衝著剛才我家有事,你和大哥對我的那份信任,這點東西算不得什麽!”</p>


    其實林桃也注意到了,自打支了攤,魚大姐家的魚,是一條也沒有賣出去。</p>


    “這怎麽能行!那情份是情份,東西歸東西。”魚大哥也是直爽的,說著又要拿他家魚來抵糧。</p>


    “大哥!你要實再是過不去心裏的坎,就當我借給你家的成不?”</p>


    魚大哥還想說什麽,被魚大姐拉住了。</p>


    “大妹子,這糧食就當我借的。等明年年景好了,我一定拿大米還你!”</p>


    林桃笑著點頭,與他道了別。</p>


    牛車走到坊市門口時,他們被街道司的官爺,給攔了下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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