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千金樓新推出的手抓餅業務,樓裏的雜役們變得繁忙起來,每天一大早穿著整齊劃一的雜役服飾在門口支攤子。


    手抓餅好吃不好吃還是其次,關鍵是出來賣餅的都是千金樓的男雜役,還個個都收拾得清清爽爽。


    經過姑娘們的巧手一拾掇,這些男雜役們瞧著竟都盤靚條順,腦袋上甚至還有練習編發的傑作,每個人頭上紮的那一根根小辮辮十分時髦。


    這些小夥子一字排開,看起來和那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很不一樣,跟那些灰頭土臉的車夫農戶更是完全不同。


    千金樓這回走的是什麽路數?


    難道她們還準備用這些雜役來勾引秦淮花樓的姑娘們?


    還真別說,確實有人越看越覺得攤餅小哥們順眼了。


    花神會年年都辦,可能成為“花神”的每年也就那麽一兩個,能借此出名的也就那麽一小撮,富家子弟要納妾什麽的肯定從最頂上那批挑。


    這些雜役做的雖是最低微的工作,任誰都能對他們呼來喝去,可他們與各花樓簽的大多是三五年的活契,戶籍上依然算是良家子。


    這樣的年輕漢子要是看著足夠順眼,對那些名氣不顯、眼看要在花樓裏蹉跎一輩子的姑娘們來說竟也算是不錯的選擇了!


    何況哪怕無心嫁人,每天早上出來散散步、看看年輕健壯的小哥哥,偶爾再調/戲幾句,不也是難得的樂子?


    心動的遠不止是姑娘們,還有那些負責幫姑娘們跑腿的小丫鬟。


    她們一開始是奉命去千金樓買手抓餅,後來發現賣餅小哥人好臉帥腿還長,不同攤位還各有特色,不少小丫鬟便很是心動,見價錢不貴,當即給自己也買了個餅!


    一時之間,這小小的手抓餅竟賣得挺火爆!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瞧得上這種小生意的。


    這天一早,如意樓的孫當家便登了千金樓的門。


    大家都在秦淮河邊混,雜役們都認得這位孫當家,見孫當家親自登門,眾人一邊招呼她一邊去找楊二娘。


    早上練習生們晨跑之後是柳三娘開的文化課,楊二娘正閑得摳腳。聽人說孫當家來了,她坐直了身體,叫人把孫當家帶進來。


    一見到人,楊二娘便陰陽怪氣地“喲”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說什麽味道這麽熏人,原來是孫當家來了。”


    孫當家說道:“你們已經很久沒客人上門了吧?這都支起攤子賣餅了,”她朝楊二娘揚了揚眉,比楊二娘更加陰陽怪氣,“要是你們千金樓實在撐不下去了,我借你們幾個姑娘怎麽樣?這秦淮河畔沒了你香老虎,著實有些冷清。”


    不等楊二娘接話,孫當家便聽有人脆生生地接話:“好呀。”


    孫當家聞言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站在門邊,眉眼看著有些熟悉,卻又比她以前見過的那些姑娘都要美上幾分。


    更重要的是,她的雙眼瞧著格外有神,很容易讓人心生喜愛。


    孫當家心中微驚,試探著問楊二娘:“這是你們上哪挖來的好苗子?”


    見到盛景意,楊二娘再沒有剛才的尖銳,隻朝孫當家啐了一聲:“呸,這是我們小意兒。”


    孫當家的表情頓時變成震驚了。


    這些天千金樓停業這麽久隻搗鼓出那麽幾個破攤子,孫當家便親自過來奚落一番,順便瞅瞅她們是不是真的被如意樓打得起不來了——沒想到盛娘女兒的癡病竟好了!


    眼前的女孩兒完完全全地繼承了她母親的美貌,若是長開了甚至還更勝一籌。要是再過一兩年,恐怕她往台上那麽一站,千金樓就要再出個花神!


    盛景意剛才聽人來通風報信說如意樓的孫當家來了,特地過來看看這位競爭對手。


    她見孫當家直直地盯著自己看,仿佛在估量著她的價值與威脅,也不在意,隻甜甜地上前問道:“孫當家,您準備借多少個花娘給我們?”


    孫當家本隻是擠兌一下楊二娘,哪是真要借人,這會兒聽盛景意順著杆子往上爬,登時有些下不來台。


    她心念一轉,很快想到最近定國公家的小孫子迷戀上她們花樓一個姑娘,定國公揚言說要是那姑娘再勾引他孫子便要叫人砸了她們花樓!


    這種情竇初開的小公子最難搞,他們看似很癡情,實際上根本沒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定國公那種家世不是她們能攀上的,他們家納妾都不可能找花樓女子!


    回頭那位小公子被逮回家繼續當自己的公子哥兒,白白被人唾罵、白白被人砸爛的還不是她們花樓?


    孫當家想到此處,便有了禍水東引的想法。她朝盛景意笑了起來:“多的話我還真的做不了主,畢竟入冬之後我們如意樓得抓緊時間排練,接下來有很多活動在等著我們。你們真那麽缺人的話,我明日讓含玉到你們這邊來好了,我們含玉的琴技可是秦淮一絕,再沒有比她彈得更好的了。”


    這位叫含玉的姑娘確實擅長彈琴,年初雖沒當上花神,人氣卻也不差,有不少文人願意寫詞給她唱。


    這麽個擺在一般花樓可以當頭牌的姑娘,孫當家怎麽會願意借給千金樓?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楊二娘站起來要替盛景意拒絕,盛景意卻已經笑著答應下來:“好啊,我娘病還沒好,我正愁樓裏沒有精通音律的老師。”


    音律這一塊,基礎部分柳三娘可以教,更深入的話可就有點吃力了。


    要是孫當家能把那含玉姑娘借來,不管裏麵藏著什麽坑,盛景意都想把人收了。


    孫當家見盛景意一臉天真,剛才生出的警惕頓時少了大半。


    盛娘這女兒長得好又如何,性情這般軟和幼稚,想來也改變不了千金樓如今的困局!


    孫當家又和楊二娘你來我往地互刺了幾句才離開。


    到了門口,孫當家看了眼那幾個手抓餅攤子,心中越發得意。


    現在的千金樓,也隻能做這種不入流的生意了!


    另一邊,楊二娘已經和盛景意說起這孫當家的可惡之處來,她與孫當家“入行”時間差不多,孫當家一直在和她較勁,孫當家現在的靠山就是從她這裏撿去的。


    當年那人深情款款地對她說“雖然我很快要成親了,但我心悅之人永遠是你”,她當場把人打得滿地找牙。


    結果呢,這孫當家就趁機湊上去小意安慰,使勁渾身解數攀上了心心念念的大靠山。


    呸,就那麽個破男人,她還撿得挺開心!


    楊二娘痛快地罵完了孫當家,才對盛景意說道:“反正這家夥肯定沒安好心,我先叫老張去打聽打聽含玉最近碰上了什麽事。”


    老張一向兼職當包打聽,楊二娘把人叫來後他都不必出門的,張口就和楊二娘說起了定國公小孫子的事。


    定國公凶名在外,對自己的兒子孫子都十分嚴格,隻是這小孫子出生晚,定國公年紀大了,對他便寬縱許多。


    這小公子從小備受寵愛,被慣得不知民間疾苦不說,不知怎地還成了個小樂癡。


    據說他前些年赴宮宴時聽到有人彈琴,還曾誤闖宮妃住處,要不是他年紀尚小,說不準會鬧出什麽事來!


    前些時候那小公子被友人攛掇著偷偷去了如意樓,意外聽見含玉彈琴,當即說什麽都不願走了,大手一揮在那裏包了個包廂住下。


    最後還是定國公派人上如意樓把人捆回家,那位小公子才沒住下去。


    定國公已經放出話來,哪家花樓敢再勾/引他孫子,他就把哪家花樓砸個稀巴爛!


    要說臨京那邊的話,勉強還能找出幾家能和定國公比肩的,這金陵城就不一樣了,金陵城最大的貴人就是定國公!


    自從南朝廷收複金陵城,定國公這位軍功赫赫的老將便舉家搬了過來,非要在金陵城紮根,誰勸都不聽,執拗得不得了。


    有定國公坐鎮金陵,靺鞨人還真沒再動過南下的主意,這也是金陵城如今這般繁榮安定的原因。


    這位定國公平生有三恨,一恨北地難收,二恨文官誤國,三恨……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當年朝廷南遷沒幾年,就有人在臨京西湖邊題過這樣一首詩: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聽聽,直把杭州作汴州,果然一語成讖!


    這些年朝廷偏安一隅,在有機會收複北地時不僅不往北打,反而還主張和靺鞨人議和,要錢給錢,要地給地,要稱臣就稱臣,要自認孫子就自認孫子。


    反正隻要不打仗,怎麽樣都可以!


    有幾個人還記得他們最初南遷時,一直是想要回汴京去的?


    所以,定國公雖定居金陵城,卻從未到過秦淮河畔,也不許家中子弟混跡其中。


    如今家中出了這麽個孫子,定國公自然勃然大怒,一邊教訓孫子一邊朝各花樓撂下那樣的狠話。


    千萬別懷疑定國公到底會不會那麽做,這位老人家估計早就想把秦淮河畔這些個花樓全砸了。


    聽到這裏,盛景意和楊二娘都明白了,孫當家這是想禍水東引!


    而且她隻說是借,又沒說一直把人給千金樓,回頭要是定國公那邊沒動靜了,如意樓又可以把人弄回去。


    總而言之,這事對千金樓來說沒太大好處,隻借來一個姑娘用處並不大,卻可能惹上天大的麻煩!


    盛景意說道:“人來了我們夜裏也不開業,問題應該不大。”


    她們現在唯一的對外業務就是賣個手抓餅,夜裏並不開門,那國公爺家的小公子想來蹭住也沒機會。


    楊二娘還是覺得不妥,正要再勸,卻聽有人在外頭敲門。


    她抬眼看去,隻見玲瓏領著個熟麵孔過來,竟是西市脂粉鋪子那招了上門女婿的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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