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意經西岩先生一敲打, 心態有了點改變,連約定之日到來那天都沒有走神, 老老實實地在她和穆鈞的“自習室”裏頭認真看書。


    到傍晚,她才從謝謹行知曉他們見麵的過程,說是兩個人見了麵就安安靜靜地看著對方, 過了好久才終於說得出話來, 對著江麵你一言我一語地訴衷腸。


    隻是成親之事, 兩個人都沒提, 他們眼下雖都是孤家寡人,手上卻都有不少事要做。


    李弘想要把日子過好,得先把家中產業打理好,再解決完那堆不省心的族人, 他從前黯然神傷,什麽事都不管,這會兒要自己立起來,少不得要學許多新東西。


    柳三娘那邊是還牽掛著《桃花扇》的事,她們選出來的姑娘底子都不差,大多都已經學過水磨腔, 唱起來不算難, 隻是要磨合還需要不少時日, 很多事都離不了柳三娘。


    分別之前,李弘帶著柳三娘去看了他親手布置的宅院,說那一花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他為她挑選的,隻是當年沒來得及帶她來看。這麽一番話自然又惹得柳三娘淚落如雨, 兩人很是依依惜別一番,才舍得與對方分開。


    盛景意聽完這一切,感覺比預想中要好。


    要是柳三娘不顧一切馬上要嫁給李弘,她怕圓滿來得太容易,李弘反而不好好珍惜。


    雖說十多年他都熬過來了,但這世上又不是沒有可以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人,若不是柳三娘也一直不能忘懷,她是決計不會幫忙拉這根紅線的。


    現在李弘要好好地立起來,三娘也沒有放棄自己要做的事,著實再好不過了。


    人在認認真真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時,整個人都會閃閃發亮,好看得叫人移不開目光!


    就算要成親嫁人,也該不失本心!


    接下來盛景意讀完西岩先生給她列的書單,才抽空回了千金樓一趟,看看盛娘她們把《桃花扇》排演得怎麽樣了,順便看看她家三娘的狀態。


    許是因為兩個人說開了,柳三娘演繹起“李香君”來更加從容,給幾個“李香君”候選人示範起來連盛景意看了都很驚豔。


    盛景意放心了。


    至於兩個成年人接下來要怎麽信來信往、相約見麵,那就不是她該操心的事了,她還小,她要好好學習!


    轉眼到了六月下旬,金陵城發生了一件大事:他們的韓府君要娶妻了。


    事實上韓府君今年馬上要二十三歲,在這個時期再不娶妻就是貨真價實的大齡剩男了。


    眾人討論起這件事來,都說韓府君情深似海,為了一紙婚約等了未婚妻這麽多年。


    當然,更多的是年輕的姑娘們心碎不已,有婚約在身和已婚終歸還是有點不同的,隻是婚約的話很多人還會幻想“萬一他退婚了呢”,真成了親,但凡有點臉麵的人都不會再妄想。


    這不,韓端請婚假回去成親那幾天,滿城的閨閣少女暗自心碎,外頭的繡帕都比平時多賣出不少,全是被淚水給淹沒了的。


    盛景意一點都不傷心,韓端要成親了,代表著什麽?代表著他們有機會讓他們的幾樣招牌菜在金陵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麵前露把臉了!


    這菜連韓府君的婚宴都用上了,說明不僅好吃,還很上得了台麵,再配上陸觀等人的詩,他們金陵第一鴨店的品牌還愁打不出去嗎?


    為了讓他們的金陵第一鴨店更有逼格,盛景意還給它取了個風雅的名字,叫“金玉樓”,城中是一號店,剩下的便是二三四五號,一口氣把五家分號全搞起來!


    反正他們這群小紈絝最不缺的就是錢。


    小紈絝們聽了這個名字,紛紛表示讚同,表示聽起來就能賺大錢!


    隻有寇承平極力反駁,說這取的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多麽浪漫,多麽纏綿,什麽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表達“這裏的鴨子全天下最好吃的意思”!


    盛景意笑而不語。


    錢怎麽不重要?等你想做點什麽事的時候就會發現一個殘酷的事實: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寸步也難行!


    對於去和韓端打聲招呼這件事,謝謹行一點意見都沒有,反正借的又不是他的名頭,找韓端說一聲怎麽了?他們相識多年,難道連給他婚宴贈個菜都不行嗎?那可真是太傷人心了!


    謝謹行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早早便去與韓端說了贈菜之事,順便提了一嘴這些菜接下來是要用來給金玉樓做招牌菜的。


    韓端對此也不排斥,現在他們算是盟友,盛景意和徐昭明這群小紈絝琢磨著去針對邱家也是他暗示的,這點小請求他自然不會拒絕。他還主動提議:“不如到時我把宴席開在暢清園,正好省了我另找地方的功夫。”


    謝謹行欣然應下。


    韓端又問起穆鈞目前的情況,他知道穆鈞與盛景意都拜了西岩先生為師,隻是不了解穆鈞學到什麽程度了。


    謝謹行笑道:“西岩先生把他們當相才在教。”為君和為相自然是有區別的,不過這兩種身份要麵對的問題差不多,西岩先生這麽教也不會偏出太遠。


    注意到謝謹行說的是“他們”,韓端深深地看了謝謹行一眼。他把盛景意拉下水,謝謹行也不拒絕,反而還主動安排兩人一起拜入西岩先生名下。


    韓端說道:“你還想把妹妹培養出女相不成?”


    謝謹行仍是滿麵笑意:“隻要她想,有何不可。他日你身居高位,少不得還得你幫忙拉她一把,你看看她那賺錢的能耐,要是你把她放在計相的位置上,豈不是如虎添翼?”


    韓端聽了,也笑了起來。


    盛景意這大半年來還真賺了不少錢,有時候他都懷疑這小姑娘搞出那麽多大動靜來,說不準就是為了賣東西!更難得的是,這小姑娘還很有分寸,像那口罩與鉛筆,她便沒有賺太多錢,口罩隻叫醫者推廣開去,鉛筆也用接近成本價的價格售出。


    春夏之交最多傷風感冒與咳疾肺疾這類疾病,別的府衙沒統計,至少今年城中各大藥鋪醫館裏那些郎中中招的比例就大大減少,顯見口罩還是有一定預防作用的。


    鉛筆更不必說,盛景意先在國子監文會上讓它亮了個相,又在暢清園的學堂裏頭推廣開。現在不管男的女的,隻要是讀書人,兜裏便會揣支鉛筆,方便做筆記和記靈感用!


    張祭酒從趙博士那得知暢清園那邊的教學進展,還洋洋灑灑地寫了篇倡議書,讓府衙重視一下鉛筆的推廣。


    鉛筆雖小,卻關係到文教大計!


    這兩樣東西沒讓盛景意賺多少錢,卻讓他們這些知情人都高看她一眼。


    為人處事,最難的其實就是“分寸”二字!


    要是她事事都鑽進錢眼裏去,隻想著怎麽給自己撈錢,那她不過是個尋常商賈罷了。


    自古都說“士農工商”,商排在最末,讀書人經常瞧不起他們不事生產卻撈大把大把的錢。就算他們再富有,在讀書人看來他們也不過是滿身銅臭味的家夥!


    可盛景意這一樣樣安排著實漂亮,展現出來的眼界與能力都叫人欣賞。


    韓端說道:“若有機會,我自然願意和這樣的聰明人共事。”比起一些隻知道拖後腿的家夥,這樣的人才確實難得,可惜她是個女孩兒,要不然他絕對會提前把她籠絡過來。


    謝謹行沒再多說,與韓端對坐飲完一盞茶便起身告辭。


    兩個人的態度都很從容,絲毫不像剛商量著怎麽瓜分朝中職務。他們都是自信之人,既然決定好要走什麽樣的路,便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謝謹行把好消息帶回去給盛景意,一群小紈絝馬上行動起來。在此之前,金陵城周圍的鴨子不算少,但不少都被其他酒樓預訂走了,專供其他酒樓做菜用。


    金陵可是有百萬人口的,小紈絝們估摸著現有的鴨子可能不夠吃,麻溜地命人開船去周圍的鎮縣裏頭買鴨子。


    第一批先直接買走,後麵的先預訂,往後再去取貨,務必做到接下來能讓金陵城的人們天天都能吃上肥鴨!


    在韓端回臨京成了親、陪新婦回過門,乘著船攜新婦重回金陵時,與一艘運鴨船不期而遇。


    王氏便是韓端的新婚妻子,她與韓端新婚燕爾,感情頗佳,雖沒有尋常愛侶那種你儂我儂的恩愛勁,卻能彼此理解,談起話來也是你說上句我接下去,夫妻間很是和諧。


    兩人在船艙中坐久了,免不了要出甲板上透透氣。王氏立在韓端身邊,迎著獵獵江風看著江上的落日,她相貌不算出眾,站在韓端身邊卻不會自慚形穢,反而有種難言的寧定溫柔。


    她很快注意到從客船旁駛過的運鴨船。


    沒辦法,那些鴨子太能鬧騰了,哪怕被關在籠子裏它們還不甘寂寞地左右撲騰,嘴巴還嘎嘎嘎地大張著,仿佛在比誰更大聲,簡直熱鬧得不得了!


    王氏說道:“這些鴨子是運去金陵的嗎?”這滿滿的一船,得吃多久啊?原來金陵人這麽喜歡吃鴨子的嗎?


    韓端看著那滿滿一船的鴨子,再看看那些快入夜了還嘿喲嘿喲賣力劃船的船夫,心裏免不了想到盛景意她們準備開的“鴨店”。


    據謝謹行所說,她們那家店雖叫“金玉樓”這種風雅名字,實際上卻主打鴨子做菜,招牌菜大多是以鴨子為主!


    這群小紈絝整個六月都在到處買鴨和買綠豆,動靜特別大,讓人想不注意都不行。像飛虹樓這種嗅覺敏銳的酒樓,已經開始跟著囤鴨子和綠豆了!


    比起盛景意這些門外漢,飛虹樓做起這些事來可就熟練多了,顯然是要堵了盛景意他們的路子。


    這滿滿一船的鴨子,估計是那群小紈絝見金陵城周圍買不到鴨子了,特地叫人去外地弄回來的吧?


    韓端也沒瞞著王氏,笑著把徐昭明要給他們“贈菜”以及金玉樓之事與王氏說了。


    那是他為新婚而宴請同僚與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這些事總得讓王氏知曉才行。


    王氏說道:“聽起來是一群有趣的人。”


    韓端笑道:“是很有趣,到時我給你引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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