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謝謹行也收到了盛景意的信。


    這信沒那麽詳細,隻說了自己要和韓端商量黃天蕩之事和他們的初步構想。


    雖然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武舉上, 但那群小紈絝從金陵銷聲匿跡,還是有不少人注意到的。


    至少定國公這個當祖父的就肯定知曉。


    定國公一直沒什麽動靜,謝謹行還有些納悶, 叫人去打聽過, 卻隻知道徐昭明他們在黃天蕩一帶到處浪, 唯一出格的就是把上元縣最大的酒樓給買了。


    謝謹行有點明白韓端為什麽對徐昭明這群小紈絝另眼相看了, 在波詭雲譎、爾虞我詐的朝堂待久了,應當會格外羨慕徐昭明他們的直率與熱忱。


    這種一言不合跑去買個酒樓的事,他們是做不得的;這種聽說小夥伴去了某個地方,立刻呼朋喚友一塊找過去的事, 他們也是做不得的。


    正因為做不得,所以才覺得格外難得。


    如今籌備好些天,那家金玉樓六號店估摸著已經開張了吧?


    金玉樓六號店確實快開張了。


    由於上元縣的房價著實便宜,寇承平大手一揮,陸續把旁邊的兩處臨街小院全買了,一處充當他們的臨時住處, 一處則充作“子弟學校”。


    這是延續了前五號店的福利體係, 保證酒樓員工子女的教育問題, 甚至連酒樓員工也可以自願報名參加“夜校”,認幾個字、學點算數。


    可以說金玉樓除了薪資比別處高之外,這個條件是最為誘人的,誰不盼著自己孩子好?哪怕自己一輩子隻能這樣了, 心裏總存著點孩子未來會飛黃騰達的念想!


    初時上元縣的人都沒當一回事,隻覺得金玉樓是在作秀,等金玉樓聘來幾位在上元縣小有名氣的夫子,眾人才知道那不是虛話!


    一時間,連金玉樓掃地的差使都成了香餑餑。


    除了金玉樓,上哪掃地能給自家孩子掃出個讀書機會?他們自個兒咬咬牙,固然能夠把某個孩子送去開蒙,可一般人家裏都不止一個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向哪個他們都心疼!


    經商之事,自古以來都被許多讀書人瞧不起,大多都覺得商人不事生產、蠅營狗苟,滿身的銅臭味!


    金玉樓這一手,卻叫許多人大為讚許。


    雖說這學堂隻收金玉樓員工子弟,卻是讓上百個家庭的孩子有了讀書的機會,這些人真要能培養出來,最差也能當個賬房先生!這事於教化而言,大善啊!


    當年範文正公回家買千畝族田,以族田供養族人讀書,惠及全族,這已經是為人稱讚的善舉。


    現在金玉樓不僅解決了百來號人的就業問題,還解決了這麽多孩子的求學問題,不愧是寇家、徐家那種人家出來的孩子,即便開酒樓,也與那些一心逐利的商人大不相同!


    上元縣令得知金玉樓這番舉措也十分感動,暗示盛景意自己可以出席金玉樓的開業剪彩活動。


    盛景意會意,叫寇承平給上元縣令給府衙上下遞了帖子。


    相比遍地都是豪強的金陵城,小地方的父母官反而官威更重。


    主要是如果你官太小了,金陵城隨便拎個人,人家家裏都可能比你有能耐,所以越是在金陵、臨京這種要緊地方當官,越要夾起尾巴做人!


    至於縣城這種地方,最大的官基本就是縣令了,隻要縣令不和當地富戶鄉紳起衝突,所有人都要給他麵子。


    要不是有個子弟學校同步開業,縣令自然是不會出席酒樓開業這種場合的,那太掉價了,會讓同僚不齒。


    而今占著有利教化的說法,縣令自然想借此機會和寇承平等人交好,進而攀上寇家、徐家這樣的大樹!


    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盛景意把縣令的想法看得門兒清,卻並不反感。


    有的人願意隱逸山林,享受時不時出山秀一把的生活;有的人願意踏踏實實往上走,力圖最後能當上大官衣錦還鄉。


    這都是個人的選擇,沒有高下之分,你說人家在官場摸打滾爬沒逼格,人家還說你不管俗事對百姓沒貢獻呢!


    金玉樓六號店開業這天,整個上元縣都很熱鬧,很多富戶都不是耳目閉塞的人,早從別人口裏聽說過金玉樓的名頭,甚至還親自去過,非常清楚金玉樓背後的靠山有多大。


    那群愛吃愛鬧的小紈絝背後的家族,幾乎把金陵城說得上話的人家(除邱家外)一網打盡了!


    他們一大早派人過去排隊,讓仆從瞧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分個人回來報訊,好讓他們頭一批進去嚐個鮮。


    哦不,嚐鮮隻是其次,他們主要是給金玉樓捧場,沒想吃什麽烤鴨、什麽醬鴨、什麽鹽水鴨、什麽鴨血粉絲湯,鴨腸、鴨胗什麽的他們更不稀罕!什麽美人肝、鳳尾蝦、鬆鼠魚,聽著就很平常嘛,肯定沒有外麵傳說的那麽好吃!


    很多人懷揣著這樣的想法來到金玉樓,後來自然都應了打折卡上那句話:肚皮滾圓走出去!


    由於兩套廚子班底整合起來了,上元縣的全鴨宴裏頭摻入了不少本縣特色,至少時蔬都是本地農戶供應的,還用了不少時令野菜入菜,可以說既保留了金玉樓的主打特色,又照顧了上元縣本地人的口味。


    要是外地人過來,更會覺得吃著耳目一新。


    這樣好的飯菜,這樣好的服務,金玉樓開不好,還有哪家酒樓開得好?


    上元縣的養鴨戶也迎來了一陣狂歡,以前他們的鴨子賣去金陵,路上總少不了有點損耗,散戶也沒有門路搭上金玉樓的線,如今上元縣開了家金玉樓,他們的鴨子可以直接供給金玉樓!


    縣裏有好些個特別擅長宰鴨子兼拔毛的,都應聘上了一份新差使:宰鴨師傅。


    有些家裏今年沒養鴨的,已經琢磨著等適合抱鴨苗的時候弄一窩養養了,現在光是金玉樓每天就能消耗好多鴨子,以後再也不愁鴨子賣不出去!


    金玉樓六號店正欣欣向榮地營業,盛景意也收到了王氏的回信。


    王氏在信裏轉達了韓端的意思:水師訓練基地可以設,水師演練表麵娛樂化也可以搞,水師相關保密工作他會安排下去,其他方麵他們可以自由發揮。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可以開始圈地投資了!


    盛景意拉徐昭明他們湊一起嘀嘀咕咕半天,徐昭明便一行人便屁顛屁顛回金陵去了。


    徐昭明主要回去讓他祖父幫忙搞批退役將士過來設計軍事博物館和體驗場地,什麽兵甲什麽□□他們也不知道哪些可以拿出來陳列哪些不可以外泄,所以得求他祖父列個清單。


    當然,要是能直接從武器庫裏扒拉不需要的廢棄刀槍、廢棄盔甲什麽的就最好了,反正也沒什麽用處,不如用來展開軍事教育!


    至於寇承平他們,自然是回去拉投資的,那麽大一湖,劃去一大片當水師訓練基地,開發難度也還十分巨大,需要家裏給一點點小支持。


    往外融資是不行的,這個開發項目到底離水師訓練基地太近,不適合拉太多人投資,還是他們自己人好好搞搞得了。


    到時候雇人隻雇周圍那些“孤兒村”的村民與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傷兵,他們比誰都更恨靺鞨人,骨子裏就流著想和靺鞨人開打的血,等閑是不會泄密的,甚至還能幫忙盯著遊客。


    這樣一來,朝廷的主和派不會對金陵這次擴員如臨大敵,他們也可以猥瑣發育!


    徐昭明帶著任務回家,對著他祖父一頓軟磨硬泡,最終他祖父還是敵不過他的癡纏,要人給人要清單給清單。


    就是涉及到武器庫庫存這一塊,他還是和韓端通了個氣。


    聽韓端也支持此事,他便敞開了讓徐昭明回頭可以拿清單去取庫存,但是再三叮囑不能取清單以外的東西。


    私拿武器庫的兵器,那是要砍頭的!


    麵對定國公的再三叮囑,徐昭明免不了咕噥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不知道輕重?”


    定國公橫了他一眼,說道:“既然不是小孩子了,婚姻大事也該考慮起來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祖父您要保重好身體啊!”徐昭明一口氣說完,一溜煙跑沒影了。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最大的共同愛好果然是催兒孫成親!


    嘶,恐怖如斯!


    徐昭明跑去和小夥伴們會合,小夥伴們拉投資也拉得很快,他們把韓端的虎皮一扯出來,又講了講黃天蕩開發計劃的重要意義,家裏給錢給得非常痛快,還用一種“不錯你小子有長進了”“你小子長大了啊要不要相看個媳婦”的眼神欣慰地看著他們。


    作為每天沉迷吃喝玩樂的小紈絝,他們深諳成親代表著諸多束縛,比方說他們現在可以在長輩麵前撒潑打滾,成了親就不成了,在媳婦麵前要維持一點麵子的!


    再有就是現在他們一夥人都是隨約隨到的,哪怕是擁有好幾個紅顏知己的寇承平,那也是一約就出來,從不缺席集體活動。要是娶妻生子了,他們還能這麽瀟灑嗎?


    所以,還是讓老實孩子先成親去吧,他們還想在浪個幾年!


    小紈絝們快快樂樂地薅完自家羊毛,興衝衝地又去了上元縣,全然忘了自己還是國子監的學生。


    張祭酒每天巡視的時候看見那幾個熟悉的空位,都忍不住撚著自己的胡須掙紮:聽說他們去上元縣搞東搞西,還因地製宜地研發了不少新菜品,口味雖隻是小小地變化了一番,入口之後感覺卻全然不同。那麽,他是不是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掙紮又掙紮,張祭酒還是放棄追究了。


    孔聖人說過,該因材施教!


    也許千百年後,他們的名字會隨著《金陵譜》(菜譜)被無數人記住呢?


    會吃,也是一種天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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