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意等人還不曉得回京之事, 他們祝賀完韓端夫妻倆喜獲麟兒,就開始商量怎麽給寇承平的婚禮增光添彩。


    雖說吧, 他們算是大夥過日子,可小紈絝們怎麽可能放過熱鬧的機會?


    於是寇承平成婚當日,金陵城好生熱鬧了一番, 滿街的店鋪都張燈結彩, 白天到處彩門高立, 夜裏更是燈火通明, 可以說是給足了排麵。


    唯一讓寇承平這堆學渣小紈絝痛苦的是,盛景意她們居然真的給準備了算術題,要他們當場解答!


    這是人幹的事嗎?


    這完全是在為難他們這些不學無術的小紈絝!


    好在寇承平還意思意思地邀請了幾個同窗一起迎親,要不然他不僅接不了新娘, 還入不了洞房!


    其他小紈絝私底下找上盛景意,拜托她以後別來這一出,他們著實受不住。


    近來他們也陸陸續續定親了,好日子也差不多近了,要是到時也要他們做算術題,他們洞房時恐怕雄風不振!


    盛景意和婉娘玩得好才會當小姐妹, 她與他們的未婚妻又不熟, 怎麽可能去給她們出謀劃策啊。


    不過, 送上門的小傻子,不敲詐多浪費,她麻溜地和他們擬定一係列不平等條約,一一坑完了才笑眯眯地答應下來。


    寇承平覺得進了洞房就沒事了, 可惜他顯然對他那群狐朋狗友的認知不夠充分,小紈絝派了個人去洞房外偷窺,在寇承平準備辦事兒的時候給外麵傳了個信。


    接著寇承平就聽到外麵開始“嘭嘭嘭”地炸煙花。


    煙花動靜過分響亮,場麵也過分宏大,引得大街上萬人空巷、人聲鼎沸,街頭巷尾紛紛議論起寇家今天熱鬧的喜事。


    寇承平:“…………”


    被煙花聲嚇萎了的寇承平咬牙切齒:等著,都等著,我就不信你們不成親了!!!誰還買不起煙花咋地,總有你們萎的時候!!!


    金陵城的這場熱鬧剛落幕,另一個消息就傳開了:韓府君馬上任滿三年,要回臨京去了!


    徐昭明等人都很不舍,主要是韓端人好,他們要搞什麽活動,報上去馬上能批;他們想要開什麽項目,韓端都大方支持。


    有過這麽個一把手撐腰,他們一想到馬上要過沒有大靠山的日子,頓時有點無所適從。


    這大概就是人們所說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徐昭明他們找上盛景意,一陣長籲短歎,商量著要不要給韓端準備個盛大的歡送儀式,什麽萬人空巷送府君啦什麽萬民書萬民傘啦什麽送你一船金陵鴨免得你回京後吃不上啦。


    盛景意覺得很有道理。


    一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好幾天,還沒商量出完整的章程來,穆鈞便被太上皇派人來接走了。


    雖說穆鈞平時挺安靜,不怎麽發表意見,但集體活動一次不落,偶爾需要動手幹活時還幹得挺不錯,小紈絝們還是挺喜歡這朋友的。畢竟,穆鈞露一露那張臉,出門在外還能打折呢!


    穆鈞一走,小紈絝們都挺舍不得,都問盛景意他去哪了。


    盛景意嚴肅地給他們說了大實話:“其實,師兄是太上皇流落在外的曾孫!”


    這句平平無奇的話隱含著太多信息,小紈絝們捋了捋,又捋了捋,再捋了捋,才終於捋出點頭緒來。


    老趙家風水很奇怪,凡是當上皇帝的都挺難生兒子,好不容易來個親生的,不是短命就是有病。


    宗室們倒是挺能生,畢竟他們大多沒實權,幹不了別的,每天隻能在家生生孩子,再怎麽說都是老趙家的兒孫,雖說不可能人人都當郡王國公什麽的,可基本津貼還是有的,生一個就多一份皇室津貼,沒事幹的宗室們可不就可著勁生嗎?


    所以說,這些個宗室在外頭搞個私生子出來不是什麽稀奇事。


    寇承平說道:“這也不稀奇,能確定身份的話,估計就是被帶回去認祖歸宗了吧?可惜這樣的出身,估計連個郡王都撈不到。”


    盛景意打了個補丁:“他父親是宣義郡王。”


    寇承平等人都才十幾歲,可也聽說過當年那場慘案。聽了這話都一激靈,齊齊問道:“真的?”


    盛景意點頭。


    小紈絝們又努力捋啊捋,想把事情捋清楚點。


    徐昭明最先反應過來:“當年的逆案要翻案了嗎?”


    “應該是的。”盛景意回答。


    這些事離在座的人都太遠了,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我也要去臨京了。”


    盛景意開了口。


    徐昭明等人齊齊看她。


    盛景意信得過他們,把楊、柳兩家含冤之事與他們說了。倘若二娘、三娘不能離開秦淮河畔,盛娘也不會離開,所以她想讓三個娘離開千金樓,唯一的辦法是給當年的案子翻案,讓她們從此能堂堂正正地活著,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聽她哥哥說,楊、柳兩家都還有男丁活著,雖然被流放在外,日子過得很苦,可他們都熬過來了,他已經派人去打了招呼,保證讓他們能健健康康回來。


    徐昭明等人聽完,都對這段秘辛感到震驚。他們老半天才回過神來,吃驚地說道:“感覺好刺激啊。”


    原來,穆鈞兄弟倆改名換姓隱匿在花樓裏!


    原來,楊二娘她們是女中豪傑,暗中藏匿著宣義郡王的遺腹子!


    原來,他們一直秘密地參與了這麽重要的大事,甚至左右著當初那場驚天謀逆案的翻案!


    過程具體怎麽樣不重要,重要的是,傳奇故事裏頭他們這些人扮演的角色都是賊牛逼賊正派的!


    至於盛景意一直瞞著他們這件事,徐昭明等人也自動腦補完整了:這麽重要的事怎麽能隨隨便便告訴別人呢?做大事,最要緊的就是嘴巴嚴!要是盛景意早早告訴他們,他們說夢話泄露了秘密怎麽辦?


    有人一拍手,說道:“我未婚妻家就在臨京,我決定去臨京開幾個鋪子,不讓她嫁人後離家太遠!”


    其他人也摩拳擦掌:“我覺得臨京也可以開金玉樓來著,這麽好吃的鴨子,臨京怎麽可以吃不到!”


    盛景意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起了接下來的擴張計劃,不由笑了起來:“臨京不比別處,地價和房價都貴得很,人員也更為複雜,不管開店還是置宅都得先去看好再說,可別踩進坑裏去了。”


    一幹小紈絝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他們已經不是普普通通的小紈絝了,他們現在是事業有成的小紈絝,這點小事他們還是曉得的!


    既然臨京房價高昂,一般人根本負擔不起,他們不約而同地做出一個決定:回家啃老!


    小紈絝們屁顛屁顛地走了,準備回去磨家裏人給他們撥點款支持他們去臨京創業。


    穆鈞之事,西岩先生自然也已知曉。


    穆鈞去臨京之前親自向西岩先生請的罪。


    西岩先生卻沒說什麽,隻讓他該幹啥幹啥去,要是做出什麽有辱師門的事他不會管他們是什麽身份,一概逐出師門!


    盛景意私底下找謝謹行聊起這事,覺得西岩先生莫不是早就看出了端倪。


    謝謹行說道:“以西岩先生的本領,猜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早前也曾就這事和西岩先生請罪,西岩先生說他收徒看的是天資和品行,並不看出身,沒有怪罪他隱瞞穆鈞身份。


    兄妹倆討論了一會,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隻能作罷。


    到秋闈結果出來,李陽華今年考中了,他立刻收拾行囊,跟著盛景意一行人回臨京去。


    徐昭明這群小紈絝自然依依惜別,很惋惜盛景意沒能等到他們給韓端準備的感人送別大場麵。


    盛景意笑眯眯:“我們在臨京等你們。”


    反正也不是再也見不著,眾人倒沒多少離愁別緒,開開心心地揮手作別。


    這個時候的臨京正處於一場巨大的動蕩之中。


    太上皇離京之前把孫家做的事都擺在當今陛下麵前,讓當今陛下做個了斷。


    太上皇的意思很明顯,你自己的皇後和國舅,你自己先處置,要是你不處置,我回來再幫你處置。


    當今陛下心情很複雜,當年之事他也是知情的,主要是孫皇後的枕邊風太厲害,所以他默許了孫家的所作所為。結果後來孫家直接把他架空了,孫皇後更是認為他能順利登基全靠她們孫家,在後宮之中肆意妄為,宮中妃嬪說殺就殺。


    那些事他雖沒經手,這些年卻偶爾會夢見那個在自己眼前長大的侄兒。


    也偶爾會夢見孫皇後叫人送來的血淋淋的斷手。


    也許他真的不適合當皇帝,當初要是太上皇真的有意傳位給侄兒,他應該高興才是,至少不必當這麽多年的牽線木偶。


    當今陛下下旨廢後。


    隻是兒子瑞慶的郡王之位,他沒舍得廢除。


    這是他唯一的兒子,哪怕他有些癡傻,他心裏也還是愛重的,總得給他留點東西。


    廢後旨意一下來,孫家瘋了。


    孫家在朝中紮根多年,可謂是根深葉茂,如何能忍受這突然的廢後旨意?可惜沒等他們瘋狂反咬,他們這些年所犯的事一樁樁一件件被砸到他臉上。


    壓倒孫家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太上皇的回歸。


    太上皇還帶著宣義郡王的遺腹子。


    宣義郡王當年的同窗如今都已位列朝班,看到酷似宣義郡王的穆鈞——如今該稱之為趙鈞的少年,都回憶起了當年那個被許多人寄予厚望的少年郡王。


    一些原本沒有摻和進儲位之爭裏的人立刻有了立場,紛紛站出來為宣義郡王一家鳴不平!


    孫家敢編造謀反罪名,怎麽知道他自己不會謀反?


    這種動不動就栽贓別人一個謀反之罪的家夥,簡直十惡不赦!


    一時間朝野上下群情激奮,紛紛要求嚴懲孫家,以慰藉亡者!


    孫家與人鬥了近兩年,本就元氣大傷,如今又被翻出這等抄家砍頭的大罪,家中所有在朝中任職的人都被捋了下來,連昔日黨羽都一一被剪除。至於當年的涉案人員,自然是全部下獄等著被審問和被判決。


    孫家被圍了起來。


    盛景意入京的時候正好經過孫家。


    孫家裏傳出陣陣哭聲。


    盛景意不由掀起車簾往外看。


    孫府大門就修得富麗堂皇,院牆也高,抬頭看去隻能音樂窺見裏頭雕梁畫棟的華美建築。


    謝謹行問道:“怎麽?同情他們了?”


    盛景意放下車簾。


    她想了想,搖頭說道:“沒有。”


    也許孫家也有無辜的人,可是當年宣義郡王才更無辜。


    受到牽連的二娘、三娘當年也才十幾歲,還是天真爛漫的姑娘家,就這麽白白蹉跎了十多年。她要是同情孫家人,誰來償還二娘她們所遭受的一切?


    當年那麽多被栽贓嫁禍、含冤而死的人才是真正的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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