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四合一，求訂閱！
玄幻隋唐：我在江都種瓊花二十年 作者：姬浩真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聽說齊地富庶，民風包容，我大概會從海上泛舟入齊，而後在那裏一邊做些營生，一邊著書立說吧。”</p>
為了避免被越王勾踐追蹤到，此事範蠡並沒有對外人提起。</p>
甚至連至交好友文種也不知情。</p>
相處近二十年，他早已看出那位雄主可以共患難，卻不可以共富貴。</p>
為了避免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結局，他毅然選擇激流勇退。</p>
不過眼前的無咎本就是世外隱士，倒也不必隱瞞。</p>
說起來，無咎當年私自帶走美人鄭明，還給他帶來少許麻煩。</p>
但當他後來聽說對方的經曆後，不但沒有怨恨，反而格外欣賞對方這種超然於世的態度。</p>
這正是他今日特意來湖上相見的原因。</p>
他想看清楚這個人的本性，再決定是不是值得深交下去。</p>
於是下一刻，他放下茶杯，語氣鄭重道：“我在齊國也有些許薄名，若無咎君有意出仕，我可向齊侯舉薦你。”</p>
“範先生舉薦在下做什麽？出將入相？”楊遇安搖頭失笑，“我很清楚自己多少斤多少兩，沒這個本事。”</p>
“那去當一個都大夫如何？”範蠡繼續提議道，“若能保境安民，或許也能青史留名。”</p>
“先生太過抬舉了！”楊遇安還是搖頭。</p>
“那當一縣之令呢？”</p>
“先生便是舉薦一個鄉三老，無咎也不敢受。”楊遇安幹脆地回絕。</p>
“為何？”</p>
範蠡對此並不意外，隻是有些好奇。</p>
“因為無義。”</p>
“無義？”</p>
“敢問先生，吳楚爭霸，越王吞吳，乃至於諸侯逐鹿中原數百年，哪一位是講道義的？”</p>
範蠡目光微凝，沉聲道：“夫差圍勾踐於會稽山下，是為了報殺父之仇。”</p>
“勾踐北上吞吳，是為了報三年為質之恥。”</p>
“中原諸侯連年征伐不休，但大多數情況下，都師出有名。如何就無義了？”</p>
楊遇安輕笑道：“諸侯國君嘴裏的道義，就真的是天下人的道義了？”</p>
“那依無咎君的意思，誰說的道義，才算是真的道義？”</p>
“當然是我說了算！”楊遇安指著自己，理所當然道。</p>
範蠡見他不似開玩笑，靜待解釋。</p>
便見楊遇安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我是誰？鄉野一匹夫而已。”</p>
“正如這片土地上千千萬萬的凡人一樣。”</p>
“諸侯國君為了一己小義，連年征伐不休，使天下人流離失所，田地荒廢，老無所依，幼無所養。”</p>
“這不就是為了小義而丟失大義嗎？”</p>
“既失義於天下人，又如何稱得上合乎道義？”</p>
說到這裏，楊遇安攤手道：“諸侯無義戰，我何苦還要為虎作倀？”</p>
“君子此言大善！”</p>
鄭旦姐妹當先拊掌叫好。</p>
就連對麵座的西施也聽得妙目流波。</p>
她這輩子的人生底色幾乎就是吳越爭霸的過程，對此感悟最深。</p>
至於首當其衝的範蠡，經曆最初的錯愕後，臉上流露出欣慰之色，也跟著拊掌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p>
“既然無咎君不願出仕諸侯，何妨隨我去齊地隱居，一同潛心治學？”</p>
一同治學隻是自謙的說法，無咎隻是一個武夫，哪裏有什麽學問？</p>
其實就是收徒弟的意思了。</p>
對於範蠡這種學富五車，早已名滿天下的智者來說，如果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執念，大概就是著書立說，為自己找個衣缽傳人了。</p>
</p>
這沒什麽可猶豫的，能夠拜範蠡為師，楊遇安肯定一百個願意啊！</p>
其實他自問做不到真正澹泊名利。</p>
主要是在這幽魂記憶世界裏，哪怕給他去當周天子也沒有意義。</p>
就好比他明明有兩個傾國傾城的姐妹花老婆，結果回頭一想，記憶裏全是白光，白光，聖潔無暇的白光……</p>
可範蠡的學問不一樣。</p>
這是真的能帶走的“珍寶”。</p>
“夫子在上，請受弟子一拜！”</p>
……</p>
數月後，楊遇安隨範蠡在齊國安頓下來。</p>
後者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隱去本名，自稱“鴟夷子皮”。</p>
這日，範蠡開始傳授楊遇安學問。</p>
“我這一生，有三種學問最為自得，分別是商賈之道，用兵之法，以及技擊之術，你想學哪一樣？”</p>
肯定是全都要啊！</p>
楊遇安心裏默默喊道。</p>
當然這話不能說出口。</p>
範夫子這道選擇題，表麵上看，是讓楊遇安選擇修習的學問。</p>
其實真正目的在於試探他的誌向。</p>
全都要，那便意味著這個人胸無大誌，隻是貪慕虛名，渾噩度日罷了。</p>
範蠡倒不至於立即趕人，但往後他是別想學到真本事了。</p>
你也別狡辯說我當時沒想那麽多，隻是單純欽慕先生的學問，嘴一哆嗦就全選了。</p>
連這點暗示都看不出來，說明缺乏悟性，還好意思拜範蠡為師？</p>
所以楊遇安沒有著急選擇，而是認真思考起來。</p>
範蠡也不催他，攏手在一旁等待。</p>
隻有極少數的天才可以生而知之，絕大部分人明確誌向，都需要一個過程。</p>
……</p>
三種學問，楊遇安首先排除了技擊之術。</p>
不是他瞧不起範蠡的劍術。</p>
隻是從先前《越女劍法》的成色來看，他已經對千年前的武功不抱太大希望。</p>
就算範蠡本人劍術再高超，也不可能超過千百年以後的“當代人”吧？</p>
剩下的商賈之道與用兵之法，他下意識偏向後者。</p>
時代在不斷發展、進步。</p>
古法再是精妙，不能適應時代變化，終究是會被後世漸漸淘汰的。</p>
相對來說，兵法校之商道，“落後”的速度沒有那麽快，似乎更有學習價值。</p>
畢竟有越吞吳的成功桉例在前，範蠡的兵法肯定靠譜。</p>
而商道……來自後世商業社會的他，就算不是商業奇才，基本的常識也不缺吧？</p>
他不太相信先秦時代的商道，能給自己帶來什麽幫助。</p>
隻是當楊遇安準備效彷楚霸王來一句“商賈小道爾，劍一人敵，不足學，大丈夫當學萬人敵！”時，心中沒來由一陣季動。</p>
他有種微妙的預感，如果不選商賈之道，今後將追悔莫及。</p>
眼下這個記憶副本世界，原主無咎的人生圓滿，遺願已了。</p>
這意味著他不會再有三周目重新選擇的機會。</p>
一旦作出選擇，就無法回頭。</p>
該選哪一個呢？</p>
遇事不決，他決定問問仙子小姐姐。</p>
“三種學問，我是否最應該選擇商賈之道？”</p>
“是。”</p>
瓊花仙子沒有任何遲疑。</p>
於是楊遇安也不再猶豫，拱手道：“願學夫子的商賈之道！”</p>
“哈哈哈哈哈……”</p>
範蠡捋著花白胡子，仰天大笑。</p>
“我就說沒有看錯人，無咎君果然是上天賜予我的衣缽傳人！”</p>
……</p>
……</p>
接下來半年，楊遇安一邊跟著範蠡在齊國治產經商，一邊學習他的商賈之道。</p>
這半年沒有任何白光快進，是實打實地度過。</p>
他也因此在範蠡的言傳身教之下，漸漸理解了他的學問精髓。</p>
原來當初範蠡給他三種選擇，真的隻是在考校他的悟性與誌向而已。</p>
實際上在範蠡這裏，三種學問本質就是一種學問，被他稱為“計然之道”</p>
“計然”就是範蠡的夫子，按輩分算是楊遇安的師公。</p>
據範蠡介紹，這位計然夫子博學多才，擅長推演計算，因此精通世間萬事萬法。</p>
有點一法通萬法的意思了。</p>
楊遇安感覺這說法有些誇張，但這半年學習下來，他確實發現範蠡不管在經商、兵法、劍術還是與人打交道的種種事情上，其實都在運用同一套理論體係，也即他自稱的“計然之道”。</p>
於是已經學得小有所成的楊遇安，決心請教更加深入的學問。</p>
“夫子，計然之道的根本，是什麽？”</p>
範蠡聞言，卻反問道：“那無咎君以為是什麽？”</p>
“學富五車，洞明世事？”</p>
範蠡搖頭。</p>
“精妙計算，料敵先機？”</p>
範蠡還是搖頭。</p>
“拋開表象，把握事物發展的根本規律？”</p>
最後這句，楊遇安有點破罐子破摔，將後世的車軲轆話都搬出來了。</p>
沒想到範蠡聞言，目光有些驚喜。</p>
不過很快他再次搖頭，道：“大道理的話，誰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但真正的道，隻可意會，不可言傳。”</p>
楊遇一愣，心道這不就是老子的《道德經》嗎……</p>
莫非計然祖師學的是老子那一套？</p>
果然下一刻，範蠡開始講解道：“世事紛繁複雜，然事關天下生民根本，不外乎食、貨二事而已。”</p>
“不違背農時，百姓便不會缺少食用的穀物。”</p>
“不砍伐過度，山上的木柴便能用之不盡。”</p>
“江河裏的魚鱉，陸地上的走獸，乃至天下千千萬萬的生民，全都是這個道理。”</p>
“然而正如無咎君先前所言，諸侯無大義，為了爭霸連年興兵征伐不休，虛耗民力。豈不知民才是國之根本？如此本末倒置，越是征戰，國家就越是衰弱。”</p>
楊遇安仔細一想，確實如此。</p>
“那天下一統，鑄劍為犁，如何？”他試探問道。</p>
“不夠。”範蠡略略沉思，就給出答桉，“君主不懂與民休息的道理，爭霸之心便沒有止境，哪裏會有真正鑄劍為犁的一天？”</p>
“就好比越王勾踐，滅吳複仇後，當真就息兵了嗎？並沒有，他現在一心想著北上中原稱霸。”</p>
“如此窮兵黷武，我料他十年之內必定大敗而歸。”</p>
“退一萬步說，假使勾踐成功問鼎中原，甚至做到了你所謂的一統天下……但天下何其之大？中原之外，尚有四夷；四夷之外，更有四海……天下無窮無盡，君王對外擴張的野心，便沒有真正熄滅的一天。”</p>
聽完這段分析，楊遇安對範夫子佩服得五體投地。</p>
因為他居然能提前預見到千百年後的天下走勢。</p>
稍近一點的，秦始皇掃六合，一天下，就真的停下征戰的步伐了嗎？</p>
並沒有。</p>
他還要滅百越，征蠻夷，修皇陵，甚至還要到東海尋求長生之法……</p>
秦國百姓根本沒有因為天下一統而享受到幾年太平日子，反而越過越艱辛。</p>
於是六國貴族振臂一呼，秦二世而亡。</p>
再遠一點，他這具身體的生父，楊·熱愛折騰·廣。</p>
隋朝一統南北，疆域已經夠大了吧？</p>
可楊廣還是不滿足，打突厥，打吐蕃，打夷羌，三征高麗，水殿龍舟……終於將隋文帝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豐富家底，揮霍一空。</p>
於是大隋同樣二世而亡。</p>
聽到這裏，楊遇安已經明白範蠡的意思。</p>
一言以蔽之：不要瞎折騰。</p>
這不就是黃老思想嗎？</p>
楊遇安忽然想起後世見聞，這黃老之學，好像最早就是在齊國興起。</p>
莫非源頭之一竟是在範夫子這裏？</p>
反正到了戰國末期，齊國君主一直奉行黃老之道，齊國百姓也因此成了六國國民中，過得最安逸最舒心的一批。</p>
雖然後來還是被秦國強大的戰爭機器打敗了。</p>
但秦二世而亡後，取而代之的大漢，不也重新回到黃老之道上，休養生息了三四代人？</p>
這才有了兩漢四百年的繁盛。</p>
至於中途曇花一現的新莽……嗯，那位疑似穿越者的皇帝，好像也是因為太過折騰，搞砸了……</p>
想到自己自己距離隋末也不遠了，楊遇安忍不住問道：“那夫子以為此事當如何解決？”</p>
“嗬嗬，我若有解決辦法，何至於隱居鄉裏，經商治學？”範蠡失笑搖頭，“不過是盡己所能，讓世人明白休養生息的道理罷了……”</p>
……</p>
這日之後，範蠡教授楊遇安的學問又上了一個層次。</p>
不再拘泥於具體實務，而是轉向理論境界上的教授。</p>
範蠡給楊遇安總結為三重境界。</p>
從時而追。</p>
據時而動。</p>
知時用物。</p>
每領悟到一重，不管是經商、用兵、練武修行還是其他方麵，都會有質的提升。</p>
這是以道的境界，來驅動萬般術法。</p>
楊遇安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先前的選擇是何等明智。</p>
若是選了兵法，雖然也肯定有進益，但卻撿了芝麻，丟了西瓜。</p>
……</p>
半年後，無咎的殘存的幽魂終於消耗殆盡，楊遇安隻能意猶未盡地返回現實世界。</p>
範蠡給出的三重境界，他連第一重的“從時而追”都未曾達到。</p>
畢竟這是人家畢生所學，他不能指望短短時間內就能學會。</p>
但，有道是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p>
理論基礎範夫子已經給他夯實了。</p>
接下來能成長到什麽高度，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p>
……</p>
……</p>
楊遇安則記憶副本世界了渡過了數十年，拋開快進的部分，也至少一年。</p>
不過現實世界才剛剛過去三四天。</p>
所以當柳師師回到城中的時候，眾人都有些驚訝。</p>
原本還以為要等上半個月左右呢。</p>
“在北邊州府有熟人幫助，走了軍中加急渠道。”</p>
柳師師含湖解釋一句，便轉向元斌道：“總管府有令，元兄暫時收押在諸暨縣衙，以待後續判令。師師隻能將陪元兄走到這裏了。”</p>
“理當如此。”</p>
元斌臉色不見多少意外。</p>
本來柳師師南下，就半是公務，半是為了私事。</p>
如今東陽賊阻道，既然公務已經有了明確說法，那剩下要緊之事，當然是盡快將智者金身像運回北邊。</p>
“經此一別，不知何年再相會，不若今晚就在此地，設宴踐行吧？”</p>
元斌提議道。</p>
……</p>
當夜，眾人在驛館喝得酩酊大醉，就連柳師都難得醉倒。</p>
楊遇安隨手將師傅師娘丟到一間廂房裏，正準備偷偷練功。</p>
哪知剛剛來到驛館院子空地，外頭就傳來奇怪的聲音。</p>
似乎有人摔倒在地。</p>
因為有柳師師作保，加上元斌剛剛補了一碗封氣湯，所以今夜他暫時不必回縣衙大牢。</p>
不過穩妥起見，縣令還是派了一夥縣卒守在驛館大門外。</p>
而剛剛的響動，就是從大門方向傳來。</p>
……</p>
“元公子，某在此地守候多時！”</p>
元斌聞聲推開房門，目中精光閃閃，毫無醉意。</p>
麵前之人剃了光頭，出家人裝束。</p>
隻可惜其人體格雄壯，身上隱有殺伐之氣，根本不像出家人。</p>
元斌一眼便認出這是數日前將智者金身搬運入城的僧人之一。</p>
實際上當時他便隱約感覺對方是自己的接頭人。</p>
隻是因為柳師師在旁，不敢妄動。</p>
直到今夜。</p>
“能出城嗎？”元斌輕聲問道。</p>
“城南雖有東陽賊盤踞，但也同時阻斷官兵往來。我們正好趁此機會混入賊眾，然後轉去剡縣。”</p>
接頭僧人早有準備</p>
“某在石城寺掛單時，認識不少江河湖海上的強人，可保公子安全出海！”</p>
“那事不宜遲，趁柳娘子未醒，趕緊走！”</p>
……</p>
片刻後，兩人輕手輕腳地走到驛館外。</p>
守門的縣卒早就被接頭僧人放倒，因此無人阻攔。</p>
正當元斌以為脫身成功之際，一道人影忽然從路旁閃出，擋住去路。</p>
借著幽幽月色，元斌看清對方麵目，不禁皺起眉頭。</p>
是那個喊柳師師為“師娘”的少年道士。</p>
“今夜月色正好，第五某正愁無人一同賞月，不曾想元兄竟與我心有靈犀。”</p>
聽到少年明顯調侃的話，元斌默然不語，眉頭皺得更深。</p>
他以自己師傅名號自稱……莫非這就是柳娘子所言的大夢洞玄之法？</p>
附身於徒弟之身的“大夢第五郎”？</p>
若是平時，他倒不介意上前試試對方身手，以驗證江湖傳言真偽。</p>
但眼下他修為暫失，加之急於跑路，自然不想節外生枝。</p>
於是他抬手攔下身邊準備衝上前的接頭僧人，而後對少年拱手道：“元某絕無害人之心，隻是想活命而已。第五郎能否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p>
“第五某又何曾有害元兄之心？”少年道士負手望月道，“甚至於說元兄這一派的人，與東宮的那位不對付，我還頗覺親近。”</p>
“那……”</p>
“但元兄有沒有想過，你這一走，自己是安全了，但師師那邊，卻會有麻煩？”</p>
押解元斌是柳師師的公務，在與諸暨縣令正式交接前走丟人犯，責任自然是柳師師的。</p>
反正縣令肯定不會幫她背鍋。</p>
元斌當然清楚這一點，輕歎道：“若非迫不得已，元某也不想連累朋友。”</p>
“原本我計劃到了閩越之後，再設法脫身。但如今出了東陽賊這檔子事……後續路上沒有柳娘子與第五郎看顧，元某怕是走不到閩越，就要死於非命！”</p>
見“大夢第五郎”不為所動，元斌想到對方剛剛話語隱含的意思，深吸一口氣，肅然道：“元某絕非貪生怕死之人。隻是為了主君的大業，不得不苟且存身，以圖將來！”</p>
“看來元兄並不像表麵所見的那般灰心喪氣，隻想苟且度日嘛！”少年似笑非笑道。</p>
“是！”話已出口，元斌不再掩飾，“自古儲位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裏有什麽退路可言？我元氏一脈與太子勇捆綁太深，隻能一條路走到黑！”</p>
這時一旁的接應僧人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對元斌提醒道：“公子，還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再不走就晚了！”</p>
言罷不等元斌反應，悍然衝了上前。</p>
元斌修為暫失，阻攔不及，便幹脆將錯就錯，趁著僧人拖住對方，轉身跑去另一個方向。</p>
作為接應的關鍵之人，這個僧人有四識儀同修為，又是軍中出身的好手，尋常江湖人士根本難以匹敵。</p>
就算打不過眼前“大夢第五郎”，也足以阻擋對方片刻吧？</p>
哪知元斌剛剛跑開七八步，身後忽然傳來破空之聲。</p>
他嚇得第一時間低下頭。</p>
彭！</p>
一個健壯身軀重重地摔在他腳邊，</p>
正是接應僧人。</p>
“好……好強的一拳……”</p>
僧人氣息紊亂，滿臉驚駭，彷佛看見了什麽洪水猛獸。</p>
元斌腳步停在原地，渾身發僵，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p>
堂堂四識儀同，軍中好手，一招就敗了？</p>
這“大夢第五郎”，也太可怕了吧……</p>
他忽然感到無比絕望。</p>
“第五郎幹脆殺了我吧，死在朋友手中，總好過被太子廣的人折磨……”</p>
身後沒有回複。</p>
元斌隻覺得心肝提到了嗓子眼上。</p>
終於，沉寂三息，身後再次傳來腳步聲。</p>
還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p>
對方似乎正從衣袖內掏出什麽東西。</p>
鐐銬？</p>
毒藥？</p>
匕首？</p>
元斌一時心亂如麻。</p>
突然某一刻，腳步聲停下，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元兄誤會了，我今夜確實是來與你一同賞月，順便談一樁買賣。”</p>
“買賣？”</p>
元斌愕然轉身，便見到少年真誠的目光，以及……一封信。</p>
他顫顫巍巍地接過信，拆開來看。</p>
數息後，他輕輕“咦”了一聲，目光越看越亮。</p>
……</p>
等元斌再次抬起頭時，少年，也即楊遇安便知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p>
於是直言道：“若元兄答應等我們離開諸暨以後再離開，我便再給你一封類似的信。”</p>
“這樣的信你有多少？”</p>
元斌死死盯著對方，儼然已經默認了這場交易。</p>
他有信心，一旦通過合適渠道公開信中內容，必定能對楊廣一派造成重大打擊。</p>
就算不能將對方拉下太子之位，至少也能扳倒對方幾個心腹悍將。</p>
所以信多多益善。</p>
“反正比元兄想象的還要多。”楊遇安神秘笑道，“隻是元兄若想得到更多，恐怕需要拿好東西來換了。</p>
楊遇安自然不會傻傻地將自己底牌直接展示給對方。</p>
實際上這批來自蕭世略的信，他並不打算在今夜全部賣給元斌。</p>
這種好東西，既能自己獲利，又能給楊廣使絆子，當然要多賣幾家，好實現效益最大化。</p>
元斌聽懂了他都暗示，沉吟片刻，從接應僧人身上取下一個行囊，當著楊遇安道麵打開。</p>
“我絕大部分家財已經被朝廷充公，身上值錢的東西就剩這些了。”</p>
“第五郎若能再給我三封類似的信，囊中財物，你可以取走一半！”</p>
楊遇安瞥了一眼行囊。</p>
最亮眼的東西自然是黃金，足足有一百兩。</p>
不過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其實並不缺錢，而且這些黃金顯然是元斌今後繼續“反楊廣”大業的啟動資金，所以他視線很快移開。</p>
其他珠寶玉石之類的東西也差不多這個意思，通通略過。</p>
最終他都目光落在兩樣東西上。</p>
一柄精鋼寶劍，一本功法秘籍。</p>
他第一時間撿起鋼劍。</p>
前不久他才從無咎記憶裏獲得《越女劍法》，正好缺一把足夠鋒銳的趁手兵器。</p>
對空比劃了兩下，手感略沉，說明用料紮實。</p>
再看紋理色澤，應該是上好的鋼材。</p>
算是一把成色不錯的長劍。</p>
“第五郎要選此劍嗎？”</p>
不知是否錯覺，楊遇安感覺元斌有些急切。</p>
好像生怕他不選長劍似的。</p>
“不急，反正元兄今夜不走了。”</p>
他微微一笑，放下長劍，又去翻動秘籍。</p>
這是元斌道的家傳核心功夫，屬於北方大體係。</p>
比不上擒虎功與輔弼訣的檔次，但也不算差。</p>
他本體雖然練不了，但分身可以，算是有益補充。</p>
兩樣寶物，長劍與秘籍，單看價值，後者更高。</p>
但這種檔次的功法他不缺，所以又似乎長劍更適合他。</p>
“仙子，我是否該選長劍？”</p>
有了上次經驗，他決定將這種要賭運氣的事情交由仙子小姐姐來判斷。</p>
哪知這次瓊花仙子沒有立即給出答桉，而是沉默數息後，才道：“問他要身上的腰帶。”</p>
腰帶？</p>
楊遇安目光抬起，落在元斌腰腹間。</p>
後者一身褐色囚衣，略顯破爛。</p>
腰帶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灰撲撲的，還沾了些汙漬。</p>
單看外表，根本猜不到是寶物。</p>
隻是……</p>
這一回，仙子小姐姐不是以是否判斷句來回答他的疑問。</p>
而是開門見山，直接提出拿腰帶。</p>
這說明，這根其貌不揚的腰帶，真實價值很高，以至於她不得不主動開口提點。</p>
反正仙子小姐姐不會坑他，於是楊遇安果斷放下秘籍，對元斌道：“元兄落難之際，我豈能趁人之危？”</p>
“這樣吧，元兄身上的這根腰帶，我瞅著挺喜歡的，就以此物交換吧！”</p>
元斌聞言，呆愣當場。</p>
就連剛剛緩過氣來到接應僧人也滿臉錯愕。</p>
大夢第五郎，到底是真憨厚還是假湖塗？</p>
這根腰帶，可比行囊中所用東西加起來的價值還要高。</p>
高十倍不止！</p>
明明已經掩飾得極好了啊！</p>
他居然還能一眼相中了？</p>
《大夢洞悉真經》恐怖如斯？！</p>
元斌可不信對方什麽不願趁人之危的說法。</p>
真有這麽好心，剛剛直接給信便是，何必還要提出交易。</p>
分明是已經看出來腰帶的不凡之處！</p>
這下元斌有些糾結了。</p>
身上這根腰帶，不但價值不菲，而且對他來說還有特殊意義，輕易不能送人。</p>
可是，對方手中掌握的密信，對自己這一派的人來說，同樣關乎大局……</p>
“公子，萬萬不可！”接應僧人從地上掙紮爬起，“此物乃是長寧王所賜，對您意義非凡，怎能送給外人！”’</p>
楊遇安見元斌神態，又聞僧人此言，便明白自己選對了。</p>
當下也不著急，靜待對方抉擇。</p>
反正主動權掌握在他手中。</p>
“第五郎好眼力啊！某今日算是見識到大夢洞玄之法的神妙了！”</p>
元斌長歎一聲，解下腰帶。</p>
此物雖然貴重，但留在身上，終究是死物。</p>
還不如換取一些能扭轉大局的籌碼。</p>
……</p>
接過腰帶後，楊遇安發現內裏果然有夾層，而且份量不輕。</p>
大概有剛剛鋼劍一半的重量。</p>
“莫非此物是某種特製兵器？”他好奇問道。</p>
“這是至尊賜予長寧王的特製寶劍，價值連城。”</p>
雖然取得了關鍵密信，但元斌依舊感覺肉疼，戀戀不舍地看著腰帶寶劍，追憶起往事。</p>
“長寧王的生母是太子勇的側室雲氏。因為正室元氏一直無所出，又早早病逝，所以長寧王便成了皇長孫。”</p>
這事楊遇安也聽說過。</p>
傳聞楊堅夫婦一直不喜歡出身低微的雲氏，可偏偏楊勇就是寵溺雲氏，冷落正妻，這讓父子、母子之間隔閡越來越深，給了楊廣可乘之機。</p>
再加上父子間諸多理念不合，以及楊廣等人從中挑撥，最終導致去年楊勇被廢，東宮易主。</p>
“至尊雖然不喜雲氏，卻鍾愛長寧王，曾當眾表示皇長孫萬般皆好，唯獨生母低賤。”</p>
“彼時雲氏生父雲定興也在場，眾人都等著看他笑話，他卻反而上前恭賀至尊，說長寧王乃天生龍種，所以因‘雲’而生。”</p>
“此事在京師一時傳聞美談。”</p>
“其後不久，至尊便命禦前劍師打造了這柄寶劍，賜予長寧王。劍名‘雲從’！”</p>
“雲從？”楊遇安聞言目光一亮，“雲從龍，風從虎，真龍自有雲相從。好劍名！”</p>
“此劍可不單單名字起的好，本身也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寶劍！”元斌半是可惜，半是自豪道。</p>
“怎麽說？”</p>
剛剛聽元斌解說“雲從”的來曆時，楊遇安隨手比劃了一下，腰帶寶劍雖然份量不輕，但本身軟趴趴的。</p>
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更像鞭子。</p>
“第五郎試試對著‘雲從’輸入一絲元氣？”</p>
楊遇安聞言照辦。</p>
下一刻，隻聽到“鏘”的一聲脆響，原本柔軟的腰帶瞬間繃直。</p>
包裹劍身的髒布也隨之炸成碎末，露出幽冷如電的細長兵刃。</p>
隻要稍微盯久一點，眼睛就有微微刺痛感。</p>
顯然不是凡物。</p>
楊遇安試著刺入路旁一塊大石。</p>
嗞。</p>
手上幾乎感受不到阻礙，“雲從”就輕鬆穿透大石。</p>
好鋒銳的劍！</p>
楊遇安心中大喜過望。</p>
剛剛那柄精鋼寶劍雖然看著質量也不錯，但絕對做不到這樣一劍輕鬆穿透石頭的地步。</p>
要不是怕元斌翻臉，他都想讓兩柄劍互相對碰一下，以進一步測試“雲從”的鋒銳度。</p>
而且選擇“雲從”還有一個額外好處：不用的時候，可以像元斌那樣偽裝成一條平平無奇的腰帶，隨身攜帶。</p>
這樣一來，就不會引人注目，還要想著怎麽解釋來曆。</p>
畢竟像他這個年紀的少年扛著一把大劍四處跑，畫風多少有些違和。</p>
單是師傅師娘這關就不好過。</p>
二來，需要暴起殺敵時，還可以帶來出其不意的效果。</p>
誰能想到一條外觀灰撲撲的腰帶，居然是削鐵如泥的利劍？</p>
“如此便多謝元兄割愛了！”</p>
楊遇安笑吟吟的收起“雲從”。</p>
今夜的買賣，賺大了！</p>
……</p>
……</p>
高祖曰：“此即皇太孫，何乃生不得地？”雲定興奏曰：“天生龍種，所以因雲而出。”時人以為敏對。——《隋書·列傳第十》</p>
……</p>
（今天還有兩更，正常時間）</p>
為了避免被越王勾踐追蹤到，此事範蠡並沒有對外人提起。</p>
甚至連至交好友文種也不知情。</p>
相處近二十年，他早已看出那位雄主可以共患難，卻不可以共富貴。</p>
為了避免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結局，他毅然選擇激流勇退。</p>
不過眼前的無咎本就是世外隱士，倒也不必隱瞞。</p>
說起來，無咎當年私自帶走美人鄭明，還給他帶來少許麻煩。</p>
但當他後來聽說對方的經曆後，不但沒有怨恨，反而格外欣賞對方這種超然於世的態度。</p>
這正是他今日特意來湖上相見的原因。</p>
他想看清楚這個人的本性，再決定是不是值得深交下去。</p>
於是下一刻，他放下茶杯，語氣鄭重道：“我在齊國也有些許薄名，若無咎君有意出仕，我可向齊侯舉薦你。”</p>
“範先生舉薦在下做什麽？出將入相？”楊遇安搖頭失笑，“我很清楚自己多少斤多少兩，沒這個本事。”</p>
“那去當一個都大夫如何？”範蠡繼續提議道，“若能保境安民，或許也能青史留名。”</p>
“先生太過抬舉了！”楊遇安還是搖頭。</p>
“那當一縣之令呢？”</p>
“先生便是舉薦一個鄉三老，無咎也不敢受。”楊遇安幹脆地回絕。</p>
“為何？”</p>
範蠡對此並不意外，隻是有些好奇。</p>
“因為無義。”</p>
“無義？”</p>
“敢問先生，吳楚爭霸，越王吞吳，乃至於諸侯逐鹿中原數百年，哪一位是講道義的？”</p>
範蠡目光微凝，沉聲道：“夫差圍勾踐於會稽山下，是為了報殺父之仇。”</p>
“勾踐北上吞吳，是為了報三年為質之恥。”</p>
“中原諸侯連年征伐不休，但大多數情況下，都師出有名。如何就無義了？”</p>
楊遇安輕笑道：“諸侯國君嘴裏的道義，就真的是天下人的道義了？”</p>
“那依無咎君的意思，誰說的道義，才算是真的道義？”</p>
“當然是我說了算！”楊遇安指著自己，理所當然道。</p>
範蠡見他不似開玩笑，靜待解釋。</p>
便見楊遇安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我是誰？鄉野一匹夫而已。”</p>
“正如這片土地上千千萬萬的凡人一樣。”</p>
“諸侯國君為了一己小義，連年征伐不休，使天下人流離失所，田地荒廢，老無所依，幼無所養。”</p>
“這不就是為了小義而丟失大義嗎？”</p>
“既失義於天下人，又如何稱得上合乎道義？”</p>
說到這裏，楊遇安攤手道：“諸侯無義戰，我何苦還要為虎作倀？”</p>
“君子此言大善！”</p>
鄭旦姐妹當先拊掌叫好。</p>
就連對麵座的西施也聽得妙目流波。</p>
她這輩子的人生底色幾乎就是吳越爭霸的過程，對此感悟最深。</p>
至於首當其衝的範蠡，經曆最初的錯愕後，臉上流露出欣慰之色，也跟著拊掌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p>
“既然無咎君不願出仕諸侯，何妨隨我去齊地隱居，一同潛心治學？”</p>
一同治學隻是自謙的說法，無咎隻是一個武夫，哪裏有什麽學問？</p>
其實就是收徒弟的意思了。</p>
對於範蠡這種學富五車，早已名滿天下的智者來說，如果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執念，大概就是著書立說，為自己找個衣缽傳人了。</p>
</p>
這沒什麽可猶豫的，能夠拜範蠡為師，楊遇安肯定一百個願意啊！</p>
其實他自問做不到真正澹泊名利。</p>
主要是在這幽魂記憶世界裏，哪怕給他去當周天子也沒有意義。</p>
就好比他明明有兩個傾國傾城的姐妹花老婆，結果回頭一想，記憶裏全是白光，白光，聖潔無暇的白光……</p>
可範蠡的學問不一樣。</p>
這是真的能帶走的“珍寶”。</p>
“夫子在上，請受弟子一拜！”</p>
……</p>
數月後，楊遇安隨範蠡在齊國安頓下來。</p>
後者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隱去本名，自稱“鴟夷子皮”。</p>
這日，範蠡開始傳授楊遇安學問。</p>
“我這一生，有三種學問最為自得，分別是商賈之道，用兵之法，以及技擊之術，你想學哪一樣？”</p>
肯定是全都要啊！</p>
楊遇安心裏默默喊道。</p>
當然這話不能說出口。</p>
範夫子這道選擇題，表麵上看，是讓楊遇安選擇修習的學問。</p>
其實真正目的在於試探他的誌向。</p>
全都要，那便意味著這個人胸無大誌，隻是貪慕虛名，渾噩度日罷了。</p>
範蠡倒不至於立即趕人，但往後他是別想學到真本事了。</p>
你也別狡辯說我當時沒想那麽多，隻是單純欽慕先生的學問，嘴一哆嗦就全選了。</p>
連這點暗示都看不出來，說明缺乏悟性，還好意思拜範蠡為師？</p>
所以楊遇安沒有著急選擇，而是認真思考起來。</p>
範蠡也不催他，攏手在一旁等待。</p>
隻有極少數的天才可以生而知之，絕大部分人明確誌向，都需要一個過程。</p>
……</p>
三種學問，楊遇安首先排除了技擊之術。</p>
不是他瞧不起範蠡的劍術。</p>
隻是從先前《越女劍法》的成色來看，他已經對千年前的武功不抱太大希望。</p>
就算範蠡本人劍術再高超，也不可能超過千百年以後的“當代人”吧？</p>
剩下的商賈之道與用兵之法，他下意識偏向後者。</p>
時代在不斷發展、進步。</p>
古法再是精妙，不能適應時代變化，終究是會被後世漸漸淘汰的。</p>
相對來說，兵法校之商道，“落後”的速度沒有那麽快，似乎更有學習價值。</p>
畢竟有越吞吳的成功桉例在前，範蠡的兵法肯定靠譜。</p>
而商道……來自後世商業社會的他，就算不是商業奇才，基本的常識也不缺吧？</p>
他不太相信先秦時代的商道，能給自己帶來什麽幫助。</p>
隻是當楊遇安準備效彷楚霸王來一句“商賈小道爾，劍一人敵，不足學，大丈夫當學萬人敵！”時，心中沒來由一陣季動。</p>
他有種微妙的預感，如果不選商賈之道，今後將追悔莫及。</p>
眼下這個記憶副本世界，原主無咎的人生圓滿，遺願已了。</p>
這意味著他不會再有三周目重新選擇的機會。</p>
一旦作出選擇，就無法回頭。</p>
該選哪一個呢？</p>
遇事不決，他決定問問仙子小姐姐。</p>
“三種學問，我是否最應該選擇商賈之道？”</p>
“是。”</p>
瓊花仙子沒有任何遲疑。</p>
於是楊遇安也不再猶豫，拱手道：“願學夫子的商賈之道！”</p>
“哈哈哈哈哈……”</p>
範蠡捋著花白胡子，仰天大笑。</p>
“我就說沒有看錯人，無咎君果然是上天賜予我的衣缽傳人！”</p>
……</p>
……</p>
接下來半年，楊遇安一邊跟著範蠡在齊國治產經商，一邊學習他的商賈之道。</p>
這半年沒有任何白光快進，是實打實地度過。</p>
他也因此在範蠡的言傳身教之下，漸漸理解了他的學問精髓。</p>
原來當初範蠡給他三種選擇，真的隻是在考校他的悟性與誌向而已。</p>
實際上在範蠡這裏，三種學問本質就是一種學問，被他稱為“計然之道”</p>
“計然”就是範蠡的夫子，按輩分算是楊遇安的師公。</p>
據範蠡介紹，這位計然夫子博學多才，擅長推演計算，因此精通世間萬事萬法。</p>
有點一法通萬法的意思了。</p>
楊遇安感覺這說法有些誇張，但這半年學習下來，他確實發現範蠡不管在經商、兵法、劍術還是與人打交道的種種事情上，其實都在運用同一套理論體係，也即他自稱的“計然之道”。</p>
於是已經學得小有所成的楊遇安，決心請教更加深入的學問。</p>
“夫子，計然之道的根本，是什麽？”</p>
範蠡聞言，卻反問道：“那無咎君以為是什麽？”</p>
“學富五車，洞明世事？”</p>
範蠡搖頭。</p>
“精妙計算，料敵先機？”</p>
範蠡還是搖頭。</p>
“拋開表象，把握事物發展的根本規律？”</p>
最後這句，楊遇安有點破罐子破摔，將後世的車軲轆話都搬出來了。</p>
沒想到範蠡聞言，目光有些驚喜。</p>
不過很快他再次搖頭，道：“大道理的話，誰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但真正的道，隻可意會，不可言傳。”</p>
楊遇一愣，心道這不就是老子的《道德經》嗎……</p>
莫非計然祖師學的是老子那一套？</p>
果然下一刻，範蠡開始講解道：“世事紛繁複雜，然事關天下生民根本，不外乎食、貨二事而已。”</p>
“不違背農時，百姓便不會缺少食用的穀物。”</p>
“不砍伐過度，山上的木柴便能用之不盡。”</p>
“江河裏的魚鱉，陸地上的走獸，乃至天下千千萬萬的生民，全都是這個道理。”</p>
“然而正如無咎君先前所言，諸侯無大義，為了爭霸連年興兵征伐不休，虛耗民力。豈不知民才是國之根本？如此本末倒置，越是征戰，國家就越是衰弱。”</p>
楊遇安仔細一想，確實如此。</p>
“那天下一統，鑄劍為犁，如何？”他試探問道。</p>
“不夠。”範蠡略略沉思，就給出答桉，“君主不懂與民休息的道理，爭霸之心便沒有止境，哪裏會有真正鑄劍為犁的一天？”</p>
“就好比越王勾踐，滅吳複仇後，當真就息兵了嗎？並沒有，他現在一心想著北上中原稱霸。”</p>
“如此窮兵黷武，我料他十年之內必定大敗而歸。”</p>
“退一萬步說，假使勾踐成功問鼎中原，甚至做到了你所謂的一統天下……但天下何其之大？中原之外，尚有四夷；四夷之外，更有四海……天下無窮無盡，君王對外擴張的野心，便沒有真正熄滅的一天。”</p>
聽完這段分析，楊遇安對範夫子佩服得五體投地。</p>
因為他居然能提前預見到千百年後的天下走勢。</p>
稍近一點的，秦始皇掃六合，一天下，就真的停下征戰的步伐了嗎？</p>
並沒有。</p>
他還要滅百越，征蠻夷，修皇陵，甚至還要到東海尋求長生之法……</p>
秦國百姓根本沒有因為天下一統而享受到幾年太平日子，反而越過越艱辛。</p>
於是六國貴族振臂一呼，秦二世而亡。</p>
再遠一點，他這具身體的生父，楊·熱愛折騰·廣。</p>
隋朝一統南北，疆域已經夠大了吧？</p>
可楊廣還是不滿足，打突厥，打吐蕃，打夷羌，三征高麗，水殿龍舟……終於將隋文帝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豐富家底，揮霍一空。</p>
於是大隋同樣二世而亡。</p>
聽到這裏，楊遇安已經明白範蠡的意思。</p>
一言以蔽之：不要瞎折騰。</p>
這不就是黃老思想嗎？</p>
楊遇安忽然想起後世見聞，這黃老之學，好像最早就是在齊國興起。</p>
莫非源頭之一竟是在範夫子這裏？</p>
反正到了戰國末期，齊國君主一直奉行黃老之道，齊國百姓也因此成了六國國民中，過得最安逸最舒心的一批。</p>
雖然後來還是被秦國強大的戰爭機器打敗了。</p>
但秦二世而亡後，取而代之的大漢，不也重新回到黃老之道上，休養生息了三四代人？</p>
這才有了兩漢四百年的繁盛。</p>
至於中途曇花一現的新莽……嗯，那位疑似穿越者的皇帝，好像也是因為太過折騰，搞砸了……</p>
想到自己自己距離隋末也不遠了，楊遇安忍不住問道：“那夫子以為此事當如何解決？”</p>
“嗬嗬，我若有解決辦法，何至於隱居鄉裏，經商治學？”範蠡失笑搖頭，“不過是盡己所能，讓世人明白休養生息的道理罷了……”</p>
……</p>
這日之後，範蠡教授楊遇安的學問又上了一個層次。</p>
不再拘泥於具體實務，而是轉向理論境界上的教授。</p>
範蠡給楊遇安總結為三重境界。</p>
從時而追。</p>
據時而動。</p>
知時用物。</p>
每領悟到一重，不管是經商、用兵、練武修行還是其他方麵，都會有質的提升。</p>
這是以道的境界，來驅動萬般術法。</p>
楊遇安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先前的選擇是何等明智。</p>
若是選了兵法，雖然也肯定有進益，但卻撿了芝麻，丟了西瓜。</p>
……</p>
半年後，無咎的殘存的幽魂終於消耗殆盡，楊遇安隻能意猶未盡地返回現實世界。</p>
範蠡給出的三重境界，他連第一重的“從時而追”都未曾達到。</p>
畢竟這是人家畢生所學，他不能指望短短時間內就能學會。</p>
但，有道是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p>
理論基礎範夫子已經給他夯實了。</p>
接下來能成長到什麽高度，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p>
……</p>
……</p>
楊遇安則記憶副本世界了渡過了數十年，拋開快進的部分，也至少一年。</p>
不過現實世界才剛剛過去三四天。</p>
所以當柳師師回到城中的時候，眾人都有些驚訝。</p>
原本還以為要等上半個月左右呢。</p>
“在北邊州府有熟人幫助，走了軍中加急渠道。”</p>
柳師師含湖解釋一句，便轉向元斌道：“總管府有令，元兄暫時收押在諸暨縣衙，以待後續判令。師師隻能將陪元兄走到這裏了。”</p>
“理當如此。”</p>
元斌臉色不見多少意外。</p>
本來柳師師南下，就半是公務，半是為了私事。</p>
如今東陽賊阻道，既然公務已經有了明確說法，那剩下要緊之事，當然是盡快將智者金身像運回北邊。</p>
“經此一別，不知何年再相會，不若今晚就在此地，設宴踐行吧？”</p>
元斌提議道。</p>
……</p>
當夜，眾人在驛館喝得酩酊大醉，就連柳師都難得醉倒。</p>
楊遇安隨手將師傅師娘丟到一間廂房裏，正準備偷偷練功。</p>
哪知剛剛來到驛館院子空地，外頭就傳來奇怪的聲音。</p>
似乎有人摔倒在地。</p>
因為有柳師師作保，加上元斌剛剛補了一碗封氣湯，所以今夜他暫時不必回縣衙大牢。</p>
不過穩妥起見，縣令還是派了一夥縣卒守在驛館大門外。</p>
而剛剛的響動，就是從大門方向傳來。</p>
……</p>
“元公子，某在此地守候多時！”</p>
元斌聞聲推開房門，目中精光閃閃，毫無醉意。</p>
麵前之人剃了光頭，出家人裝束。</p>
隻可惜其人體格雄壯，身上隱有殺伐之氣，根本不像出家人。</p>
元斌一眼便認出這是數日前將智者金身搬運入城的僧人之一。</p>
實際上當時他便隱約感覺對方是自己的接頭人。</p>
隻是因為柳師師在旁，不敢妄動。</p>
直到今夜。</p>
“能出城嗎？”元斌輕聲問道。</p>
“城南雖有東陽賊盤踞，但也同時阻斷官兵往來。我們正好趁此機會混入賊眾，然後轉去剡縣。”</p>
接頭僧人早有準備</p>
“某在石城寺掛單時，認識不少江河湖海上的強人，可保公子安全出海！”</p>
“那事不宜遲，趁柳娘子未醒，趕緊走！”</p>
……</p>
片刻後，兩人輕手輕腳地走到驛館外。</p>
守門的縣卒早就被接頭僧人放倒，因此無人阻攔。</p>
正當元斌以為脫身成功之際，一道人影忽然從路旁閃出，擋住去路。</p>
借著幽幽月色，元斌看清對方麵目，不禁皺起眉頭。</p>
是那個喊柳師師為“師娘”的少年道士。</p>
“今夜月色正好，第五某正愁無人一同賞月，不曾想元兄竟與我心有靈犀。”</p>
聽到少年明顯調侃的話，元斌默然不語，眉頭皺得更深。</p>
他以自己師傅名號自稱……莫非這就是柳娘子所言的大夢洞玄之法？</p>
附身於徒弟之身的“大夢第五郎”？</p>
若是平時，他倒不介意上前試試對方身手，以驗證江湖傳言真偽。</p>
但眼下他修為暫失，加之急於跑路，自然不想節外生枝。</p>
於是他抬手攔下身邊準備衝上前的接頭僧人，而後對少年拱手道：“元某絕無害人之心，隻是想活命而已。第五郎能否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p>
“第五某又何曾有害元兄之心？”少年道士負手望月道，“甚至於說元兄這一派的人，與東宮的那位不對付，我還頗覺親近。”</p>
“那……”</p>
“但元兄有沒有想過，你這一走，自己是安全了，但師師那邊，卻會有麻煩？”</p>
押解元斌是柳師師的公務，在與諸暨縣令正式交接前走丟人犯，責任自然是柳師師的。</p>
反正縣令肯定不會幫她背鍋。</p>
元斌當然清楚這一點，輕歎道：“若非迫不得已，元某也不想連累朋友。”</p>
“原本我計劃到了閩越之後，再設法脫身。但如今出了東陽賊這檔子事……後續路上沒有柳娘子與第五郎看顧，元某怕是走不到閩越，就要死於非命！”</p>
見“大夢第五郎”不為所動，元斌想到對方剛剛話語隱含的意思，深吸一口氣，肅然道：“元某絕非貪生怕死之人。隻是為了主君的大業，不得不苟且存身，以圖將來！”</p>
“看來元兄並不像表麵所見的那般灰心喪氣，隻想苟且度日嘛！”少年似笑非笑道。</p>
“是！”話已出口，元斌不再掩飾，“自古儲位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裏有什麽退路可言？我元氏一脈與太子勇捆綁太深，隻能一條路走到黑！”</p>
這時一旁的接應僧人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對元斌提醒道：“公子，還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再不走就晚了！”</p>
言罷不等元斌反應，悍然衝了上前。</p>
元斌修為暫失，阻攔不及，便幹脆將錯就錯，趁著僧人拖住對方，轉身跑去另一個方向。</p>
作為接應的關鍵之人，這個僧人有四識儀同修為，又是軍中出身的好手，尋常江湖人士根本難以匹敵。</p>
就算打不過眼前“大夢第五郎”，也足以阻擋對方片刻吧？</p>
哪知元斌剛剛跑開七八步，身後忽然傳來破空之聲。</p>
他嚇得第一時間低下頭。</p>
彭！</p>
一個健壯身軀重重地摔在他腳邊，</p>
正是接應僧人。</p>
“好……好強的一拳……”</p>
僧人氣息紊亂，滿臉驚駭，彷佛看見了什麽洪水猛獸。</p>
元斌腳步停在原地，渾身發僵，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p>
堂堂四識儀同，軍中好手，一招就敗了？</p>
這“大夢第五郎”，也太可怕了吧……</p>
他忽然感到無比絕望。</p>
“第五郎幹脆殺了我吧，死在朋友手中，總好過被太子廣的人折磨……”</p>
身後沒有回複。</p>
元斌隻覺得心肝提到了嗓子眼上。</p>
終於，沉寂三息，身後再次傳來腳步聲。</p>
還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p>
對方似乎正從衣袖內掏出什麽東西。</p>
鐐銬？</p>
毒藥？</p>
匕首？</p>
元斌一時心亂如麻。</p>
突然某一刻，腳步聲停下，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元兄誤會了，我今夜確實是來與你一同賞月，順便談一樁買賣。”</p>
“買賣？”</p>
元斌愕然轉身，便見到少年真誠的目光，以及……一封信。</p>
他顫顫巍巍地接過信，拆開來看。</p>
數息後，他輕輕“咦”了一聲，目光越看越亮。</p>
……</p>
等元斌再次抬起頭時，少年，也即楊遇安便知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p>
於是直言道：“若元兄答應等我們離開諸暨以後再離開，我便再給你一封類似的信。”</p>
“這樣的信你有多少？”</p>
元斌死死盯著對方，儼然已經默認了這場交易。</p>
他有信心，一旦通過合適渠道公開信中內容，必定能對楊廣一派造成重大打擊。</p>
就算不能將對方拉下太子之位，至少也能扳倒對方幾個心腹悍將。</p>
所以信多多益善。</p>
“反正比元兄想象的還要多。”楊遇安神秘笑道，“隻是元兄若想得到更多，恐怕需要拿好東西來換了。</p>
楊遇安自然不會傻傻地將自己底牌直接展示給對方。</p>
實際上這批來自蕭世略的信，他並不打算在今夜全部賣給元斌。</p>
這種好東西，既能自己獲利，又能給楊廣使絆子，當然要多賣幾家，好實現效益最大化。</p>
元斌聽懂了他都暗示，沉吟片刻，從接應僧人身上取下一個行囊，當著楊遇安道麵打開。</p>
“我絕大部分家財已經被朝廷充公，身上值錢的東西就剩這些了。”</p>
“第五郎若能再給我三封類似的信，囊中財物，你可以取走一半！”</p>
楊遇安瞥了一眼行囊。</p>
最亮眼的東西自然是黃金，足足有一百兩。</p>
不過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其實並不缺錢，而且這些黃金顯然是元斌今後繼續“反楊廣”大業的啟動資金，所以他視線很快移開。</p>
其他珠寶玉石之類的東西也差不多這個意思，通通略過。</p>
最終他都目光落在兩樣東西上。</p>
一柄精鋼寶劍，一本功法秘籍。</p>
他第一時間撿起鋼劍。</p>
前不久他才從無咎記憶裏獲得《越女劍法》，正好缺一把足夠鋒銳的趁手兵器。</p>
對空比劃了兩下，手感略沉，說明用料紮實。</p>
再看紋理色澤，應該是上好的鋼材。</p>
算是一把成色不錯的長劍。</p>
“第五郎要選此劍嗎？”</p>
不知是否錯覺，楊遇安感覺元斌有些急切。</p>
好像生怕他不選長劍似的。</p>
“不急，反正元兄今夜不走了。”</p>
他微微一笑，放下長劍，又去翻動秘籍。</p>
這是元斌道的家傳核心功夫，屬於北方大體係。</p>
比不上擒虎功與輔弼訣的檔次，但也不算差。</p>
他本體雖然練不了，但分身可以，算是有益補充。</p>
兩樣寶物，長劍與秘籍，單看價值，後者更高。</p>
但這種檔次的功法他不缺，所以又似乎長劍更適合他。</p>
“仙子，我是否該選長劍？”</p>
有了上次經驗，他決定將這種要賭運氣的事情交由仙子小姐姐來判斷。</p>
哪知這次瓊花仙子沒有立即給出答桉，而是沉默數息後，才道：“問他要身上的腰帶。”</p>
腰帶？</p>
楊遇安目光抬起，落在元斌腰腹間。</p>
後者一身褐色囚衣，略顯破爛。</p>
腰帶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灰撲撲的，還沾了些汙漬。</p>
單看外表，根本猜不到是寶物。</p>
隻是……</p>
這一回，仙子小姐姐不是以是否判斷句來回答他的疑問。</p>
而是開門見山，直接提出拿腰帶。</p>
這說明，這根其貌不揚的腰帶，真實價值很高，以至於她不得不主動開口提點。</p>
反正仙子小姐姐不會坑他，於是楊遇安果斷放下秘籍，對元斌道：“元兄落難之際，我豈能趁人之危？”</p>
“這樣吧，元兄身上的這根腰帶，我瞅著挺喜歡的，就以此物交換吧！”</p>
元斌聞言，呆愣當場。</p>
就連剛剛緩過氣來到接應僧人也滿臉錯愕。</p>
大夢第五郎，到底是真憨厚還是假湖塗？</p>
這根腰帶，可比行囊中所用東西加起來的價值還要高。</p>
高十倍不止！</p>
明明已經掩飾得極好了啊！</p>
他居然還能一眼相中了？</p>
《大夢洞悉真經》恐怖如斯？！</p>
元斌可不信對方什麽不願趁人之危的說法。</p>
真有這麽好心，剛剛直接給信便是，何必還要提出交易。</p>
分明是已經看出來腰帶的不凡之處！</p>
這下元斌有些糾結了。</p>
身上這根腰帶，不但價值不菲，而且對他來說還有特殊意義，輕易不能送人。</p>
可是，對方手中掌握的密信，對自己這一派的人來說，同樣關乎大局……</p>
“公子，萬萬不可！”接應僧人從地上掙紮爬起，“此物乃是長寧王所賜，對您意義非凡，怎能送給外人！”’</p>
楊遇安見元斌神態，又聞僧人此言，便明白自己選對了。</p>
當下也不著急，靜待對方抉擇。</p>
反正主動權掌握在他手中。</p>
“第五郎好眼力啊！某今日算是見識到大夢洞玄之法的神妙了！”</p>
元斌長歎一聲，解下腰帶。</p>
此物雖然貴重，但留在身上，終究是死物。</p>
還不如換取一些能扭轉大局的籌碼。</p>
……</p>
接過腰帶後，楊遇安發現內裏果然有夾層，而且份量不輕。</p>
大概有剛剛鋼劍一半的重量。</p>
“莫非此物是某種特製兵器？”他好奇問道。</p>
“這是至尊賜予長寧王的特製寶劍，價值連城。”</p>
雖然取得了關鍵密信，但元斌依舊感覺肉疼，戀戀不舍地看著腰帶寶劍，追憶起往事。</p>
“長寧王的生母是太子勇的側室雲氏。因為正室元氏一直無所出，又早早病逝，所以長寧王便成了皇長孫。”</p>
這事楊遇安也聽說過。</p>
傳聞楊堅夫婦一直不喜歡出身低微的雲氏，可偏偏楊勇就是寵溺雲氏，冷落正妻，這讓父子、母子之間隔閡越來越深，給了楊廣可乘之機。</p>
再加上父子間諸多理念不合，以及楊廣等人從中挑撥，最終導致去年楊勇被廢，東宮易主。</p>
“至尊雖然不喜雲氏，卻鍾愛長寧王，曾當眾表示皇長孫萬般皆好，唯獨生母低賤。”</p>
“彼時雲氏生父雲定興也在場，眾人都等著看他笑話，他卻反而上前恭賀至尊，說長寧王乃天生龍種，所以因‘雲’而生。”</p>
“此事在京師一時傳聞美談。”</p>
“其後不久，至尊便命禦前劍師打造了這柄寶劍，賜予長寧王。劍名‘雲從’！”</p>
“雲從？”楊遇安聞言目光一亮，“雲從龍，風從虎，真龍自有雲相從。好劍名！”</p>
“此劍可不單單名字起的好，本身也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寶劍！”元斌半是可惜，半是自豪道。</p>
“怎麽說？”</p>
剛剛聽元斌解說“雲從”的來曆時，楊遇安隨手比劃了一下，腰帶寶劍雖然份量不輕，但本身軟趴趴的。</p>
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更像鞭子。</p>
“第五郎試試對著‘雲從’輸入一絲元氣？”</p>
楊遇安聞言照辦。</p>
下一刻，隻聽到“鏘”的一聲脆響，原本柔軟的腰帶瞬間繃直。</p>
包裹劍身的髒布也隨之炸成碎末，露出幽冷如電的細長兵刃。</p>
隻要稍微盯久一點，眼睛就有微微刺痛感。</p>
顯然不是凡物。</p>
楊遇安試著刺入路旁一塊大石。</p>
嗞。</p>
手上幾乎感受不到阻礙，“雲從”就輕鬆穿透大石。</p>
好鋒銳的劍！</p>
楊遇安心中大喜過望。</p>
剛剛那柄精鋼寶劍雖然看著質量也不錯，但絕對做不到這樣一劍輕鬆穿透石頭的地步。</p>
要不是怕元斌翻臉，他都想讓兩柄劍互相對碰一下，以進一步測試“雲從”的鋒銳度。</p>
而且選擇“雲從”還有一個額外好處：不用的時候，可以像元斌那樣偽裝成一條平平無奇的腰帶，隨身攜帶。</p>
這樣一來，就不會引人注目，還要想著怎麽解釋來曆。</p>
畢竟像他這個年紀的少年扛著一把大劍四處跑，畫風多少有些違和。</p>
單是師傅師娘這關就不好過。</p>
二來，需要暴起殺敵時，還可以帶來出其不意的效果。</p>
誰能想到一條外觀灰撲撲的腰帶，居然是削鐵如泥的利劍？</p>
“如此便多謝元兄割愛了！”</p>
楊遇安笑吟吟的收起“雲從”。</p>
今夜的買賣，賺大了！</p>
……</p>
……</p>
高祖曰：“此即皇太孫，何乃生不得地？”雲定興奏曰：“天生龍種，所以因雲而出。”時人以為敏對。——《隋書·列傳第十》</p>
……</p>
（今天還有兩更，正常時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