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東都潛龍
玄幻隋唐：我在江都種瓊花二十年 作者：姬浩真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你還要為他們家賣命嗎？”</p>
這個問題對於史懷義來說沒有第二個答案。</p>
楊四郎在自己眼前被殺，不管什麽原因，他都難辭其咎。</p>
楊素今後就算不找他算賬，也不會再提攜。</p>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還要留下賣命？當下掉頭便跑，轉眼就消失在長街盡頭。</p>
“那你們呢？還想替楊四郎陪葬不成？”</p>
楊遇安逼退史懷義，轉向長街兩側。</p>
幸存下來的複仇者，剛剛都落在最後方，因此躲開了李靖的佛音衝擊。</p>
而他們之所以落後，要麽自忖境界低下，要麽行事膽小謹慎，此時見連下開府巔峰的楊積善都死在楊遇安劍下，哪裏還敢上前挑戰？</p>
紛紛作鳥獸散。</p>
不過也有人發出不甘的咒罵：“你別太得意！殺了楊四郎，你怕也沒幾天可活了！”</p>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天上雷聲再度轟鳴不停。</p>
聲勢比之先前有過之而無不及。</p>
是的，這些人之所以毫不猶豫地離開，除了自忖打不過種花客，更因為他們深知對方得罪了一個堪稱天下間最強大，最可怕的敵人。</p>
可能暫時沒有之一。</p>
越國公，楊素。</p>
一個成名已久的柱國大能。</p>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楊素怎會輕饒他？</p>
天上滾滾雷聲，就是柱國大能憤怒的咆哮。</p>
所以現在已經用不著他們這些魑魅魍魎出手了。</p>
也輪不到他們出手了。</p>
“四弟，你怎比那頭蠢驢還要倔！”</p>
張仲堅阻止不及，臉上充滿懊惱之色。</p>
楊遇安卻一臉輕鬆地走到對方跟前，打趣道：“大兄剛剛不是才說今後不罵驢了？”</p>
張仲堅此刻哪裏有閑心與他說笑，瞠目凝視越發陰沉的天空片刻，憂心忡忡道：“為今之計，唯有往南走回洛州，方能稍稍避開楊素的雷霆之怒。”</p>
“事不宜遲，為兄替你望氣，咱們即刻往南走！”</p>
論望氣術的造詣，才學了不到一個月的楊遇安，自然比不上已經浸淫此道十年之久的他。</p>
……</p>
三日後，兩道身影匆匆趕到大河邊，正是一路從汲縣逃回來的楊、張二人。</p>
此時大河之上，電閃雷鳴，大雨滂沱，河麵上一派風高浪急的驚險景象，尋常人根本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渡河。</p>
但楊遇安別無選擇。</p>
“大兄，楊素報仇主要衝著我，至於你的事，眼下他應該暫時顧不上了，就暫且留在河北養傷吧。”</p>
楊遇安拱了拱手，便放下了背上的赤髯漢子。</p>
後者當然不樂意了：“四弟什麽意思？你一路千裏護送為兄北上，如今輪到你有難，張某反倒要棄你於不顧了？”</p>
楊遇安卻指著河麵上的驚濤駭浪，一臉理所當然道：“大兄現在就是個累贅，帶上你小弟不好渡河。</p>
</p>
張仲堅被噎得無話可說。</p>
雖然明知這是對方保全自己的借口，但另一方麵，這也是事實。</p>
楊遇安心意已決，當下也不廢話，施展渡江訣飄然下河，轉眼便消失在暴雨和急浪之間。</p>
張仲堅一路追到河邊，追之不及，隻能在原地垂足頓胸。</p>
……</p>
驚險渡過大河，楊遇安馬不停蹄往南逃遁。</p>
這時雖然無張仲堅幫忙望氣，但先前北上走過一遍洛州，已經熟悉了地形。</p>
就算不熟悉也無所謂了。</p>
反正他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直衝東都洛陽。</p>
哪個方向讓自己感覺壓力最大，就往哪個方向跑。</p>
因為東都雖然令他感到不適，卻也能令頭頂那片烏雲忌憚，遠離。</p>
……</p>
急速奔行一日，楊遇安的腳步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p>
不是因為累了，而是因為此刻他已經深入洛州腹地，距離隋室龍氣所在的東都，非常非常近。</p>
比這一世任何時候都要接近。</p>
身上壓力之沉重，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可怕程度。</p>
楊四郎已死，已經沒有人能分擔這種壓力了。</p>
“為了報殺子之仇，你已經不怕得罪至尊了麽。”</p>
楊遇安回頭盯著身後遠空那片陰沉，目光凝重。</p>
這一次，那朵雲並沒有止步於洛州邊界，而是一路追殺到這附近。</p>
雖然刻意避開東都方向，但到底已經有所僭越。</p>
“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敢壓在皇室頭頂耀武揚威！”</p>
楊遇安咧嘴猙獰一笑，回頭繼續朝東都方向狂奔。</p>
而那朵雲仿佛為了回應他的挑釁，滾滾雷聲從天邊傳來。</p>
……</p>
又是半日過去。</p>
楊遇安前行的速度越來越慢。</p>
從狂奔，到小跑，到疾走，到緩走，以至於最後就連站起來走路都有些艱難，不得不將“雲從”當作拐杖，蹣跚而行。</p>
而他身後大約兩三裏地遠，烏雲依舊陰魂不散，隨時準備上前要他的命。</p>
“你終究還是有所忌憚的。”楊遇安蒼白的臉上，滿是輕蔑，“否則你何至於要躲得那麽遠，活像一隻縮頭烏龜？”</p>
一陣憤怒的雷聲傳來，經久不散。</p>
楊遇安置若罔聞。</p>
“我就不一樣。”</p>
“哪怕終將被‘潛龍’壓死，我也不會停下。”</p>
於是下一刻，他繼續拄著“雲從”，朝著那個可能會要他命的地方進發。</p>
……</p>
終於，楊遇安跌倒在地，再也無法往前走半步。</p>
饒是如此，他依然努力挺直腰杆，不肯低頭。</p>
因為一座此生罕見的宏偉大城，就屹立在他身前不遠處。</p>
大隋二都之一，東都洛陽。</p>
一座屹立在河洛之畔的千年雄城。</p>
同時也是隋室龍氣最濃鬱的兩座城之一。</p>
現在，楊遇安距離城門方向還剩兩三百步的距離。</p>
東都近在眼前，他甚至看得清城門附近來往的商販行人臉上的表情。</p>
看得清他們此刻的的喜怒哀樂。</p>
看得清他們為生計忙碌的模樣。</p>
甚至還看到有人對晴空之下天邊突現電閃雷鳴的困惑。</p>
但他自己，再也無法往前邁出一步。</p>
……</p>
後方那朵烏雲看出少年已經筋疲力竭，當下也不著急上前報仇，而是稍稍收斂聲勢，以盡可能平和的姿態緩緩飄來。</p>
壓在洛州地界上空已經僭越，若再驚擾東都，饒是他位極人臣，也會吃不了兜著走。</p>
盼著他犯錯倒台的政敵，可一點不少。</p>
必須小心應對</p>
實際上此時東都的守軍將領已經有所感應，紛紛帶兵登上城樓，警惕地注視著這方天域。</p>
不久之後，就連城門前的商旅也被衛兵肅清，關閉城門。</p>
這是一個極度考驗耐心與底氣的時刻。</p>
而那朵雲的主人很有耐心，也底氣十足。</p>
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郎，就算再有頭腦手段，又如何是他的對手？</p>
少年已經走不動了，隻能坐以待斃。</p>
……</p>
“我確實走不動了，但不代表我不能繼續前行，甚至進入東都。”</p>
楊遇安臉色沉著依舊。</p>
他不知道進入東都，自己還能活多久。</p>
但如果不進去，他確信自己很快就會死。</p>
於是下一刻，他運足中氣，扯開嗓門對著遠處城樓叫囂道：“種花派楊遇安在此，豫章王不出來見一見故人嗎！”</p>
話音剛落，城樓上頓時一片雞飛狗跳。</p>
無數雙眼睛從天邊收回目光，落到少年單薄的身體上。</p>
種花客，楊遇安。</p>
若是放在半年之前，東都根本無人知曉這個名號。</p>
但最近數月，隨著豫章王楊暕火速調任洛州刺史，江都那個“真相”也一並流傳到這裏。</p>
在危急關頭，為了報恩挺身而出，救了恩人之子，這樣的傳奇故事，誰人不愛聽？</p>
對於那些有心攀龍附鳳的人來說，這種故事更是要四處傳播，好唱響太子楊廣的仁義之名。</p>
種花客在東都的名聲，遠比楊遇安自以為的更有影響力。</p>
僅僅是片刻忙亂之後，城門再次轟然洞開，一隊精甲帶刀護衛魚貫而出，朝他奔來。</p>
楊遇安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這是來找他的“粉絲”。</p>
東都普通民眾不知道他是殺了喬令則等人的真凶，他那便宜二哥楊暕還能不知？</p>
但這本就是他故意為之。</p>
落在楊暕手中，要比落在楊素手中更容易活下去。</p>
“現在，你還敢過來嗎？”</p>
楊遇安無視即將撲上來的精兵，目光轉回身後。</p>
正如他所料，天邊那朵雲除了放出幾聲悶雷發泄不滿，再也不敢靠前。</p>
難不成他還敢公然殺入東都，與此地真正的主人出手爭奪人犯？</p>
若他是以越國公楊素的身份堂皇登場，倒也不是沒有可能。</p>
但這不是隻敢躲在雲後撥風弄雨嗎？</p>
殺子之仇固然可恨，但若因此敗露了與東宮的陰謀，他失去的就不僅僅是一個兒子了。</p>
楊遇安正是算準了敵人這個軟肋，所以才敢來東都城下賭運氣。</p>
現在，他賭贏了。</p>
敵人退縮了。</p>
……</p>
“東都非善地。”瓊花仙子的聲音自心間響起，“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p>
“他應該……沒幾年可活了吧？”</p>
楊遇安想起前世記憶，有些不太確定。</p>
“他確實壽元不多了。”瓊花仙子坦誠答道，“但你別忘了，你真正的敵人，不是雲，是龍。”</p>
“真龍自有雲相從。就算楊素這朵雲散了，那頭龍身邊還會冒出更多的‘雲’。”</p>
“而東都這裏，龍氣深厚，更是風雲匯聚之地。”</p>
“你進去死路一條。”</p>
楊遇安聞言默然。</p>
他知道瓊花仙子說得很有道理。</p>
但有道理的話，不一定就是對的。</p>
“仙子還記得先前從石蒼那段回憶歸來後，我曾說鮑照那首詩最後兩句太過壓抑，我不太喜歡嗎？”</p>
瓊花仙子聞言氣極反笑：“怎麽，難道你還真的想逆天不成？”</p>
話音剛落。天邊炸響一道驚雷。</p>
正是含恨退去的柱國大能給他留下的一聲警告。</p>
雷聲之後，甲鐵之聲鏗鏘可聞，是即將追到身前的東都精兵，持刀荷斧，殺氣騰騰。</p>
但這一刻，少年的目光不在雲上雷電，也不在身後刀斧。</p>
隻在手中劍。</p>
“逆天，不可以嗎？”</p>
“天上有龍。”</p>
“那就屠龍。”</p>
“你無法對抗潛龍。”</p>
啪。</p>
楊遇安收回“雲從”，拍了拍腰帶扣上的龍紋。</p>
聲音低沉而堅定。</p>
“我就是潛龍。”</p>
……</p>
（第二卷俠客與潛龍，完）</p>
P.S.三十六萬字，終於讓楊遇安說出了這句話。舒坦了！</p>
這個問題對於史懷義來說沒有第二個答案。</p>
楊四郎在自己眼前被殺，不管什麽原因，他都難辭其咎。</p>
楊素今後就算不找他算賬，也不會再提攜。</p>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還要留下賣命？當下掉頭便跑，轉眼就消失在長街盡頭。</p>
“那你們呢？還想替楊四郎陪葬不成？”</p>
楊遇安逼退史懷義，轉向長街兩側。</p>
幸存下來的複仇者，剛剛都落在最後方，因此躲開了李靖的佛音衝擊。</p>
而他們之所以落後，要麽自忖境界低下，要麽行事膽小謹慎，此時見連下開府巔峰的楊積善都死在楊遇安劍下，哪裏還敢上前挑戰？</p>
紛紛作鳥獸散。</p>
不過也有人發出不甘的咒罵：“你別太得意！殺了楊四郎，你怕也沒幾天可活了！”</p>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天上雷聲再度轟鳴不停。</p>
聲勢比之先前有過之而無不及。</p>
是的，這些人之所以毫不猶豫地離開，除了自忖打不過種花客，更因為他們深知對方得罪了一個堪稱天下間最強大，最可怕的敵人。</p>
可能暫時沒有之一。</p>
越國公，楊素。</p>
一個成名已久的柱國大能。</p>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楊素怎會輕饒他？</p>
天上滾滾雷聲，就是柱國大能憤怒的咆哮。</p>
所以現在已經用不著他們這些魑魅魍魎出手了。</p>
也輪不到他們出手了。</p>
“四弟，你怎比那頭蠢驢還要倔！”</p>
張仲堅阻止不及，臉上充滿懊惱之色。</p>
楊遇安卻一臉輕鬆地走到對方跟前，打趣道：“大兄剛剛不是才說今後不罵驢了？”</p>
張仲堅此刻哪裏有閑心與他說笑，瞠目凝視越發陰沉的天空片刻，憂心忡忡道：“為今之計，唯有往南走回洛州，方能稍稍避開楊素的雷霆之怒。”</p>
“事不宜遲，為兄替你望氣，咱們即刻往南走！”</p>
論望氣術的造詣，才學了不到一個月的楊遇安，自然比不上已經浸淫此道十年之久的他。</p>
……</p>
三日後，兩道身影匆匆趕到大河邊，正是一路從汲縣逃回來的楊、張二人。</p>
此時大河之上，電閃雷鳴，大雨滂沱，河麵上一派風高浪急的驚險景象，尋常人根本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渡河。</p>
但楊遇安別無選擇。</p>
“大兄，楊素報仇主要衝著我，至於你的事，眼下他應該暫時顧不上了，就暫且留在河北養傷吧。”</p>
楊遇安拱了拱手，便放下了背上的赤髯漢子。</p>
後者當然不樂意了：“四弟什麽意思？你一路千裏護送為兄北上，如今輪到你有難，張某反倒要棄你於不顧了？”</p>
楊遇安卻指著河麵上的驚濤駭浪，一臉理所當然道：“大兄現在就是個累贅，帶上你小弟不好渡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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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仲堅被噎得無話可說。</p>
雖然明知這是對方保全自己的借口，但另一方麵，這也是事實。</p>
楊遇安心意已決，當下也不廢話，施展渡江訣飄然下河，轉眼便消失在暴雨和急浪之間。</p>
張仲堅一路追到河邊，追之不及，隻能在原地垂足頓胸。</p>
……</p>
驚險渡過大河，楊遇安馬不停蹄往南逃遁。</p>
這時雖然無張仲堅幫忙望氣，但先前北上走過一遍洛州，已經熟悉了地形。</p>
就算不熟悉也無所謂了。</p>
反正他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直衝東都洛陽。</p>
哪個方向讓自己感覺壓力最大，就往哪個方向跑。</p>
因為東都雖然令他感到不適，卻也能令頭頂那片烏雲忌憚，遠離。</p>
……</p>
急速奔行一日，楊遇安的腳步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p>
不是因為累了，而是因為此刻他已經深入洛州腹地，距離隋室龍氣所在的東都，非常非常近。</p>
比這一世任何時候都要接近。</p>
身上壓力之沉重，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可怕程度。</p>
楊四郎已死，已經沒有人能分擔這種壓力了。</p>
“為了報殺子之仇，你已經不怕得罪至尊了麽。”</p>
楊遇安回頭盯著身後遠空那片陰沉，目光凝重。</p>
這一次，那朵雲並沒有止步於洛州邊界，而是一路追殺到這附近。</p>
雖然刻意避開東都方向，但到底已經有所僭越。</p>
“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敢壓在皇室頭頂耀武揚威！”</p>
楊遇安咧嘴猙獰一笑，回頭繼續朝東都方向狂奔。</p>
而那朵雲仿佛為了回應他的挑釁，滾滾雷聲從天邊傳來。</p>
……</p>
又是半日過去。</p>
楊遇安前行的速度越來越慢。</p>
從狂奔，到小跑，到疾走，到緩走，以至於最後就連站起來走路都有些艱難，不得不將“雲從”當作拐杖，蹣跚而行。</p>
而他身後大約兩三裏地遠，烏雲依舊陰魂不散，隨時準備上前要他的命。</p>
“你終究還是有所忌憚的。”楊遇安蒼白的臉上，滿是輕蔑，“否則你何至於要躲得那麽遠，活像一隻縮頭烏龜？”</p>
一陣憤怒的雷聲傳來，經久不散。</p>
楊遇安置若罔聞。</p>
“我就不一樣。”</p>
“哪怕終將被‘潛龍’壓死，我也不會停下。”</p>
於是下一刻，他繼續拄著“雲從”，朝著那個可能會要他命的地方進發。</p>
……</p>
終於，楊遇安跌倒在地，再也無法往前走半步。</p>
饒是如此，他依然努力挺直腰杆，不肯低頭。</p>
因為一座此生罕見的宏偉大城，就屹立在他身前不遠處。</p>
大隋二都之一，東都洛陽。</p>
一座屹立在河洛之畔的千年雄城。</p>
同時也是隋室龍氣最濃鬱的兩座城之一。</p>
現在，楊遇安距離城門方向還剩兩三百步的距離。</p>
東都近在眼前，他甚至看得清城門附近來往的商販行人臉上的表情。</p>
看得清他們此刻的的喜怒哀樂。</p>
看得清他們為生計忙碌的模樣。</p>
甚至還看到有人對晴空之下天邊突現電閃雷鳴的困惑。</p>
但他自己，再也無法往前邁出一步。</p>
……</p>
後方那朵烏雲看出少年已經筋疲力竭，當下也不著急上前報仇，而是稍稍收斂聲勢，以盡可能平和的姿態緩緩飄來。</p>
壓在洛州地界上空已經僭越，若再驚擾東都，饒是他位極人臣，也會吃不了兜著走。</p>
盼著他犯錯倒台的政敵，可一點不少。</p>
必須小心應對</p>
實際上此時東都的守軍將領已經有所感應，紛紛帶兵登上城樓，警惕地注視著這方天域。</p>
不久之後，就連城門前的商旅也被衛兵肅清，關閉城門。</p>
這是一個極度考驗耐心與底氣的時刻。</p>
而那朵雲的主人很有耐心，也底氣十足。</p>
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郎，就算再有頭腦手段，又如何是他的對手？</p>
少年已經走不動了，隻能坐以待斃。</p>
……</p>
“我確實走不動了，但不代表我不能繼續前行，甚至進入東都。”</p>
楊遇安臉色沉著依舊。</p>
他不知道進入東都，自己還能活多久。</p>
但如果不進去，他確信自己很快就會死。</p>
於是下一刻，他運足中氣，扯開嗓門對著遠處城樓叫囂道：“種花派楊遇安在此，豫章王不出來見一見故人嗎！”</p>
話音剛落，城樓上頓時一片雞飛狗跳。</p>
無數雙眼睛從天邊收回目光，落到少年單薄的身體上。</p>
種花客，楊遇安。</p>
若是放在半年之前，東都根本無人知曉這個名號。</p>
但最近數月，隨著豫章王楊暕火速調任洛州刺史，江都那個“真相”也一並流傳到這裏。</p>
在危急關頭，為了報恩挺身而出，救了恩人之子，這樣的傳奇故事，誰人不愛聽？</p>
對於那些有心攀龍附鳳的人來說，這種故事更是要四處傳播，好唱響太子楊廣的仁義之名。</p>
種花客在東都的名聲，遠比楊遇安自以為的更有影響力。</p>
僅僅是片刻忙亂之後，城門再次轟然洞開，一隊精甲帶刀護衛魚貫而出，朝他奔來。</p>
楊遇安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這是來找他的“粉絲”。</p>
東都普通民眾不知道他是殺了喬令則等人的真凶，他那便宜二哥楊暕還能不知？</p>
但這本就是他故意為之。</p>
落在楊暕手中，要比落在楊素手中更容易活下去。</p>
“現在，你還敢過來嗎？”</p>
楊遇安無視即將撲上來的精兵，目光轉回身後。</p>
正如他所料，天邊那朵雲除了放出幾聲悶雷發泄不滿，再也不敢靠前。</p>
難不成他還敢公然殺入東都，與此地真正的主人出手爭奪人犯？</p>
若他是以越國公楊素的身份堂皇登場，倒也不是沒有可能。</p>
但這不是隻敢躲在雲後撥風弄雨嗎？</p>
殺子之仇固然可恨，但若因此敗露了與東宮的陰謀，他失去的就不僅僅是一個兒子了。</p>
楊遇安正是算準了敵人這個軟肋，所以才敢來東都城下賭運氣。</p>
現在，他賭贏了。</p>
敵人退縮了。</p>
……</p>
“東都非善地。”瓊花仙子的聲音自心間響起，“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p>
“他應該……沒幾年可活了吧？”</p>
楊遇安想起前世記憶，有些不太確定。</p>
“他確實壽元不多了。”瓊花仙子坦誠答道，“但你別忘了，你真正的敵人，不是雲，是龍。”</p>
“真龍自有雲相從。就算楊素這朵雲散了，那頭龍身邊還會冒出更多的‘雲’。”</p>
“而東都這裏，龍氣深厚，更是風雲匯聚之地。”</p>
“你進去死路一條。”</p>
楊遇安聞言默然。</p>
他知道瓊花仙子說得很有道理。</p>
但有道理的話，不一定就是對的。</p>
“仙子還記得先前從石蒼那段回憶歸來後，我曾說鮑照那首詩最後兩句太過壓抑，我不太喜歡嗎？”</p>
瓊花仙子聞言氣極反笑：“怎麽，難道你還真的想逆天不成？”</p>
話音剛落。天邊炸響一道驚雷。</p>
正是含恨退去的柱國大能給他留下的一聲警告。</p>
雷聲之後，甲鐵之聲鏗鏘可聞，是即將追到身前的東都精兵，持刀荷斧，殺氣騰騰。</p>
但這一刻，少年的目光不在雲上雷電，也不在身後刀斧。</p>
隻在手中劍。</p>
“逆天，不可以嗎？”</p>
“天上有龍。”</p>
“那就屠龍。”</p>
“你無法對抗潛龍。”</p>
啪。</p>
楊遇安收回“雲從”，拍了拍腰帶扣上的龍紋。</p>
聲音低沉而堅定。</p>
“我就是潛龍。”</p>
……</p>
（第二卷俠客與潛龍，完）</p>
P.S.三十六萬字，終於讓楊遇安說出了這句話。舒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