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停在站台上的動車車廂攔了下來,這一撞力度不輕,險些把他的手臂骨頭撞斷。


    整個候車廳都被炸塌,朦朧中他隻聽見遠處的警笛鳴響,大批的消防隊員和武裝的警察衝進了候車廳廢墟。


    回過神來時已不記得過去多久了,床邊坐著神情焦急的父母。他被送到了6區的中心醫院。


    由於他的特殊身份,警察沒有對他進行過多的盤問,隻是稍微問了幾個細節問題,便讓他安心養傷。


    幾天後傷愈的南齊雲接到了政府發來的任命狀。


    前來接人的直升機降落在中央醫院樓頂停機坪的時候已經比預期晚點了兩個小時,整的南齊雲心情壓抑。飛機上下來的長官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中校軍銜。南齊雲向他敬了一個軍禮,中校軍官向他微微點頭。


    “去‘電梯’。”中校軍官對駕駛員說。


    南齊雲有點驚訝,“電梯”是大廈裏目前技術最為先進的升降係統,貫穿a-f層,升降高度超過五千多米,更為重要的是這是唯一一個直接通往聯合政府機構核心的升降係統,具有極高的機密性,隻有持有聯合政府特別通行證的官員才有直接乘坐“電梯”的資格。自己不過是一個剛畢業的小小軍官,這種時候去那種核心機密聚集地做什麽?


    到達a層聯合政府大樓內部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五點,大樓內部工作人員緊湊有序的來來往往,絲毫不顯示慌亂。政府大樓作為地球上最高政權的中心地,安全級別的要求自然也是最高,大樓分為36層,除第一層外,每層隻有一個房間用於給相應級別的官員進行管理,級別隨樓層的增高而增高,在政府大樓的工作人員無一不是經過各層各區精心挑選出來的人類精英。南齊雲很難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能被帶到這個地方來。


    他被帶到了第9層。房間裏隻有一張辦公桌,角落裏擺放著一個中等大小的沙發,寬敞的房間裏,顯得極為空空蕩蕩。中校軍官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他是這層樓的長官。


    南齊雲感到不可思議,級別如此之高的人居然隻是中校軍銜,更匪夷所思的是竟然親自來迎接自己。


    “我叫齊嶽。”中校軍官率先開口。


    南齊雲一頭霧水。


    看著他錯愕的表情。齊嶽又緩緩開口。“你的任命狀上隻授予了你上尉軍銜,沒有在具體的職務上作出安排。”


    確實如此,這也是南齊雲之前感到疑惑的一點,任命狀上除了召回以及授銜的命令,在具體的任職方麵沒有任何文字的表達,這不符合常理。


    “因為你所要擔任的職務內容具有較高的機密性質,隻能由你的直屬上級對你頒布任命,”齊嶽從抽屜裏拿出一張蓋有聯合政府機關印章的任命文書,“這是政府的保密規定。”


    他把任命文書擺在桌子上,推到南齊雲身前。


    “南齊雲,現任命你為聯合政府安全部特別行動小組組長,全權負責調查f層各區的人員傷亡案件。”


    “各區?”南齊雲聽得心裏直發毛。


    齊嶽取出了一疊資料,遞到他手裏。


    3月12日晚九點,6區東方明珠塔附近出現女性死者,死因鑒定不明。


    3月12日晚九點,13區、、、、、、


    3月12日晚九點,9區、、、、、、


    相同的一天相同的時間,竟然同時發生了多起命案,死者死因也近乎相同,很難說這是巧合。南齊雲的心情已經不能簡單地用震驚來形容。


    “312事件的性質已經不能以公安的能力進行下一步調查,需要我們軍方的介入,如果無法查出真相,至少要阻止此類事件再度發生,”齊嶽頓了頓,又補充了句,“它與313爆炸案或許有關聯。”


    他拿起桌上的通訊器。“帶他去他們那。”


    “去見一見你的成員們。”他對南齊雲說。


    南齊雲被帶到了1層通道盡頭的一個密室。


    房間不大,卻設施齊全。沙發上坐著三個人。


    南齊雲注意到了沙發上穿著白色短裙的女孩。


    “女的?”他皺了皺眉。他並不覺得女性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另一位戴著厚重眼鏡的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穿著軍裝,顯然和南齊雲是同一個職業。他向南齊雲伸出手。“我叫楚涵。”


    南齊雲握住他的手,他注意到了楚涵肩上的上尉軍銜。大概也是和他一樣剛畢業的青年軍官。


    “韓先,”沙發上的另一個人說得十分簡潔明了,他穿著一身運動裝,坐在沙發上的姿勢及其放鬆,若不是此時此地坐在這裏,別人大概會以為他是某個大家族的紈絝子弟,他又指了指身邊的女孩,“她不肯說自己的名字,她說政府給她的代號是‘1’。”


    南齊雲又看了看那個女孩,女孩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白皙的臉上不顯露出任何表情。他心裏難免有點不舒服,同作為一個小組的成員,相互信任是執行任務時的關鍵因素,可連自己的姓名都不願意透露,可見她對房間裏的另外三個人是有著較大的隔閡。


    既然這樣為什麽齊嶽要把她派到這裏來?


    楚涵輕輕敲了敲牆壁,打斷了南齊雲的疑惑。他走到房間中央的立體放映機前,將其打開。“這是6區於3月12日全天全域的錄像回放,經過屍檢鑒定,於6區東方明珠塔下的死者死亡時間最早,大約在8點半到8點45之間,其餘案發各區的死者死亡時間大約在6區死者死亡時間約5分鍾後,”他推了推眼鏡,“我推測有多名作案者。”


    齊嶽把南齊雲和楚涵派來參與此事也並非是強人所難,大廈時代-開始以後,由於聯合政府的建立,大規模戰爭便從地球上絕跡,隨著時間的推移,聯合政府的軍隊的職能便漸漸轉變為社會維穩治安這一方麵,這一點在中央軍事學院體現得更為明顯。南齊雲在學員時期就層接受過為期一年的專業警務培訓,從中央軍事學院出來的學員,無一沒有進行案件偵查的能力。


    南齊雲確實想到了楚涵所說的這一點。


    楚涵拉動錄像的進度條。“我之前反複看了6區的錄像回放,最後我把關注點放在了8點到八點半這個時間段上。”


    “因為隻有這裏的錄像回放,出了點問題。”


    錄像回放被調到了8點整。這時候的東方明珠塔下的街道依舊是人山人海,燈紅酒綠的場景讓人難以想到三十分鍾後一場凶案將會發生。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


    南齊雲和韓先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8點18分,東方明珠塔下一切正常,8點19分,東方明珠塔下依舊一切正常。但時間才跳轉了一分鍾,在8點19分59秒到8點20分整的那一刹那,東方南明珠下浩浩蕩蕩的人群,在這詭異的一秒時間裏,突然消失。隨後的五分鍾時間裏,空蕩蕩的畫麵一直沒有發生變化。在8點25分01秒的時刻,錄像回放的鏡頭裏走來一個顫顫巍巍的老頭。隨後錄像回放突然顯示黑屏。整整過了20分鍾之後,當錄像時間顯示8點45分時,畫麵才突然恢複正常。就好像突然憑空出現的一幅畫,畫麵上,那位女性死者躺在地上,身上布滿血跡。


    楚涵關掉了錄像。“8點25到8點45這之間的20分鍾的錄像回放消失了,我嚐試了各種方法也無法將其恢複。”


    “是不是有人把這段錄像給剪掉了。”韓先從衣兜裏拿出煙盒,取出一支煙點了起來。


    楚涵搖了搖頭。“不可能,如果有人這麽做了,那一定是會留下相應的痕跡,錄像從8點25到8點45這之間沒有斷裂的痕跡,錄像內容十分流暢,就好像是,”他猶豫了好久才繼續說了下去,“就好像是這20分鍾根本就不存在一樣。”顯然他自己都難以相信這個猜測。


    南齊雲把錄像回放調回到8點25分。他指了指畫麵中突然出現的老人。“這個老頭我見過,313爆炸案件中,就是他攜帶著炸彈炸掉了整個候車廳。”


    “也許他就是凶手。”韓先插了一句。


    “那天傍晚我從6區郊區往城區走的時候,在路上遇到了6區的那名女性死者,她那時候正在往郊區方向走。差不多是在案發前3個小時,”南齊雲又說,“那時候她的穿著與她死亡時的穿著基本一致,紅白相間的連衣裙,以及相同顏色的手套和眼鏡,我可以確定就是死者本人。另外,我從她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你確定嗎?”楚涵的目光一下子轉向南齊雲。


    南齊雲搖了搖頭。“並不是很確定,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太快,血腥味是由一陣風從她那邊傳過來,我不能肯定是她本人身上所帶的氣息。”


    “死者的穿著均為純白色,死亡時呈現的紅色,是被大量鮮血所染紅的,”一直一言不發的“1號”突然開口,“連衣裙,手套,眼鏡,長靴,都是白色的。”


    “我可以確定我所遇到的那名女性與死者絕對是同一個人,如果穿著不同,除非,她在後來某個時間段換了衣服。”南齊雲的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


    “也未必,紅白相間的衣服,也有可能,是白色的著裝染上些許鮮血所致。”1號接著往下說。


    房間裏的氣氛突然變得詭異起來。1號講出的這段話另所有在場者的內心都感到了無比的驚悚。南齊雲的看法不無道理,但如果,真如1號所說,那麽那天晚上南齊雲所遇到的女子,是誰?


    原先的判斷一下子變得無比混亂,所有人都低著頭思考著,不再說話。


    楚涵想了很久,他最先打破沉寂。


    “組長,我有個想法,”他的手托著下巴,“但如果我的猜測成立,那麽我將難以理解凶手的動機,而且,在時間上,也難以成立。”


    “會不會,早在三個小時前的那個時間點,那名女性便已經遇害,凶手在作案結束後偽裝成她本人的樣子,在逃離現場的路上遇見了你,也就是在那個時間點你遇到的‘她’。”


    “由於案發地點不僅僅是在6區,如果按照我的這個推測,很有可能其他的幾起相同性質案件也是采取同樣的作案手段。”


    “有可能,凶手是想代替死者的身份,”楚涵想了想又搖搖頭,“不對,那就沒必要將被害者死亡的事件如此明顯地公示出來,以至於驚動軍方。”


    思維陷入僵局。南齊雲突然發現這場事故的棘手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來之前對此的想象。


    “你是313事件的直接目擊者,既然那個老頭與312事件有著關聯,那麽,是不是可以把313爆炸案和312事件聯係起來。”1號擺弄著手上的白色手鏈,一邊說著。


    南齊雲點點頭。“爆炸案發生的時候那個奇怪的老人確實是朝著我衝過來,當時候車廳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會不會存在這種可能,313這起爆炸案,根本就是衝著你來的,”韓先接過思維,“或許是因為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因為那個‘她’?!”楚涵恍然大悟。如果是因為南齊雲在312當晚在郊區相遇的人正是作案者,那麽作案者很有可能為了不留後患而殺人滅口。這麽說來,除去時間點上的不吻合以及凶手的動機不明外,之前的推斷就基本上就可以成立了。


    楚涵把老頭的身份資料顯示在放映機上。“警方提供了313爆炸案作案者的資料。”


    丘成,男,65歲,6區無職業流浪者。


    “老人在年輕時放棄了政府提供的免費就學的機會,因而學曆不高,以他的知識水平,不可能知道製造炸彈的方法,很明顯背後另有其人。”


    “我這裏有一份關於在爆炸現場發現的炸彈碎片的資料。”韓先將一份文件傳送到了放映機上。


    根據事後在現場發現的少量炸彈碎片,警方複原了當時用於作案的炸彈原型。炸彈原料采用了人類早已放棄使用的t-nt炸-藥,由於炸彈數量較為巨大,因而威力極為猛烈。


    南齊雲注意到炸彈定時器上顯眼的“20-00”的一串數碼。這曾經是聯合政府在f層20區所安置的最大的一個軍火集團,負責為f層軍方提供各類軍事武器裝備。由於大廈建立後鮮有戰事,聯合政府漸漸撤除了b-f層的各類軍火集團組織,“20-00”也牽扯其中。其集團總部早已廢棄,各類生產活動也早已停止。


    然而經儀器分析後,定時器上的這串數碼,所產生的時間,卻是在72小時前。


    “‘20-00’集團在撤除之後,政府對其在20區所遺留的各項設施是否有進行處置?”南齊雲問道。


    “沒有,”楚涵當即予以否定,“這個集團地處原非洲的撒哈拉大沙漠,由於不再有戰事需求,政府在撤除相關人員後,便放棄了遷移相關設施,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有人知道這個集團的總部原址已變成了什麽樣子。”


    他又補充了一句。“那是個死亡之地,環境極其惡劣,在21世紀全球變暖的情況下,撒哈拉沙漠在原非洲幾乎是瘋狂擴張,‘20-00’建立在那個地方,也是為了進行各項大規模武器生產試驗的需要。”


    “看來我們有必要去20區一趟,”南齊雲打開桌上的通訊器,“我向齊長官對此次行動進行匯報,我們明早出發。”


    他又抬頭看了看房間裏的另外三人。“先休息吧,時間不早了。”


    行動很快得到了齊嶽的批準。南齊雲放下通訊裝置,長歎一口氣。情況變得越發撲朔迷離,在過去的二十二年人生中,即使是在他所認為最艱苦的軍事院校的四年,他也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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