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內一處奢華府第,雖已是初冬,宅內景象卻春得容易讓人產生錯覺。/咳咳。。重點強調一下,此春非彼春。


    精心打理的花園中,片片臘梅正昂揚翹首,迎寒傲放,那花白裏透黃,黃裏透綠,花瓣潤澤透明,像琥珀或是玉石雕成的,很有點冰清玉潔的韻致。


    但宅院主人更喜歡的,似是它那倔強不屈的性子。


    花園對過的小亭走廊裏,一位身著紫色錦緞衣裳的中年男子,正行色匆匆地快步穿梭著,似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亭中,一個個鑲金暖爐被人有序放置在一張精致酒桌旁,縱是小亭四周並無遮攔,卻依舊暖若陽春。


    輕輕舉起杯中的美酒,一股濃鬱沁人的酒香直潤心脾,正與周邊臘梅的芬芳交融調和,細細一品,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從喉嗓直接燒到了腸胃,令人直呼享受,不用說,此酒便是時下開封城最富盛名的劉府佳釀。


    “主子,探子剛剛回報,好客來掌櫃被無罪釋放了。”聞聲看去,隻見適才疾步奔走的中年男子低頭跪在了正於亭中飲酒賞花的白皙少年麵前。


    聽了中年男子的稟報,白皙少年似是並無過多意外之色,反倒是浮出了幾分笑意,“是他嗎?”


    “回稟主子,正是劉家小子施計破了王二的誣告,不過據探子說,最後了結此案的,還是陛下的聖旨,若無此旨,那開封府尹聶山本是想將好客來張掌櫃發配滄州府的。”


    “哦?想不到竟連父皇他老人家都被驚動了,看來本王還是小瞧了他。”


    當初從四下遍布在開封城內的眼線處聞知,當朝宰相蔡京之子蔡鞗蔡脩兄弟二人,正在背地裏暗自操作著查封好客來的勾當,白皙少年隨即便借助這兩個蠢貨搞起的事端,順勢命人重金收買了店小二,偷偷作了幾筆假賬,加大了為酒樓掌櫃翻案的難度。而他這樣做的目的,僅僅隻是為了考驗自己未來的幕僚人選。


    而案情發展到今天的結果,結局雖是自己所預料並期盼的那樣,但顯然事情的發展過程卻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控製範圍。


    不過,越是這樣,似乎他越感到滿意,因為這意味著他並未看錯未來輔佐自己的人選,同時也隻有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呆在自己的身邊,畢竟王府裏從不養廢物。


    既是要辦大事的人,見不得人的事便要做得幹淨利落,不留下一絲隱患,他是這樣與手下說的,從來也是這般做的。


    “那個店小二不用再留著了,早晚也是個禍患。”


    “主子放心,奴才這就叫人去辦。”聽了自家主人的吩咐,中年男子起身之後,便又躬身沿著走廊離開了,隻留下白皙少年一人依舊賞花獨飲,但從他的臉龐之上,卻是找不到一絲屬於少年的稚氣。


    初冬的天空開始變得灰蒙蒙的,陰沉得似是快要下雪一般。


    然而,劉府的下人們卻是忙得欣喜,誰也沒想到平日裏做事吊兒郎當的自家公子,竟也能賺來這樣一筆巨額錢財。


    就連素來對劉正彥整日搗鼓幾塊廢鐵皮糟蹋府內米酒的楊管家,此時也是笑得合不攏嘴,糟蹋得好啊!看來以後還是要多釀酒給自家公子糟蹋。前幾日自己還一直為府裏的開銷擔憂,眼見冬天馬上就要來了,天氣也是一天比一天寒冷,府裏儲存的炭火卻是不夠用了,再算上冬天裏要發給府裏下人的月錢和年底老爺夫人照例要給的賞錢,對於府裏本就十分拮據的經濟來說已是一筆巨大的支出。


    更不用說再過兩天就是自家老爺的壽辰,楊管家自是愁的焦頭爛額,整晚抱著算盤撥弄著少得可憐的銀錢,正當楊管家打算減少年底府內添置新衣、桌椅的費用時,好客來的賬上分款被張掌櫃親自趕著騾車送來了,整整五大箱銅錢,足足有一萬貫,塞得本就麵積不大的騾車滿滿當當。


    原來,雖說好客來的美酒賣遍了開封城內的達官顯貴,酒菜的銷量也隨之增長了許多,利潤更是翻了好幾番,但畢竟尚未滿一個月,劉府提前取出的賬上分款按理說也隻有不足四千貫。


    可酒樓張掌櫃是一個厚道本分的人,為了報答劉正彥的救命之恩,同時也為了酬謝劉正彥能夠將這樣一個發家致富的機會給了自己,張掌櫃絲毫未有猶豫,便直接命店裏夥計從銀庫裏另取出六千餘貫一同送往了劉府,卻也正好解了劉府財政的燃眉之急。


    聽到劉虎向自己稟報說好客來的分款送達之後,劉正彥來不及穿好鞋,光著一隻腳,雙眼冒著金光,從偏院屋中一瘸一拐地奔了出來,“小錢錢我來了!”


    正在府門前接待張掌櫃並順帶指揮下人卸車,將錢箱搬往府內銀庫的楊管家,遠遠地便聽到了劉正彥的高喊,不由地抽動了一下嘴臉,看來還是不能把自家公子想得太高大。。“張掌櫃,讓您見笑了,我家公子從來就是這樣。”


    身旁的張掌櫃卻是早已習慣了劉正彥這些清新脫俗的言語,在他看來,這正是劉正彥與平庸世人不同的表現,也隻有這樣他才會有如此過人的膽識與才華,“無妨,恩公如此言行,方才是恩公。”


    正當楊管家琢磨張掌櫃話裏的意思之時,一道黑影霎那間從楊管家身後快速閃出,並連帶著一隻拖鞋從門口中飛出,直直地拍在了楊管家後腦勺上。。劉正彥是個懶人,他一直覺著在自己屋裏呆著還要穿穿脫脫高筒靴甚是麻煩,索性便將其中一雙剪成了拖鞋。。值得一提的是,為了練手,以確保操作的準確性,劉正彥將劉虎唯一的一雙靴子改造成了拖鞋,這也是為什麽劉虎沒有跟著劉正彥跑出來的原因。。因為實在是太冷了,凍得腳指頭發麻。


    然而此時金錢的強烈刺激,已經使劉正彥忘卻了寒冷的侵襲,因為天生下來便含著金鑰匙的人,難以想象當窮人看見一車錢時的激動心理,尤其是像劉正彥這種上輩子窮怕了的人。


    從幾個家丁手裏搶下了錢箱後,劉正彥如同惡狗護食一般抱住了錢箱,惡狠狠地盯著幾人。。。可以說,劉正彥已經被錢財衝昏了理智,實在是沒錢活不了啊,有錢的滋味真他娘的痛快!


    待幾人離著自己遠了幾步之後,劉正彥便光著腳丫踩在地上,用力打開了裝滿銀錢的鐵箱,滿目皆是自己經常夢見的銀燦燦、黃澄澄的顏色。


    “小錢錢,真心甜,嘿嘿嘿,木嘛。”


    看著劉正彥接近癡狂的模樣,楊管家孰是感到心酸,府上一直並未富裕過,打公子小時候起過日子便是精打細算,且不說自家公子從未能夠與其他官家子弟一般,整日衣食無憂地遊玩於青樓茶社,平日裏吃穿用度在官家裏也算是十分寒酸了。想想這些年,真是苦了自家公子了,也難怪公子見到這些錢財會如此癡狂。


    與劉正彥打交道以來,張掌櫃還從未見過劉正彥今日這般衣衫不整的樣子,雖是不了解劉正彥的生活習性,但從劉正彥的俊朗相貌和每次與人打交道時彬彬有禮的舉止來看,張掌櫃一直認為劉正彥是個十分講究的人。


    “恩公,今日天氣如此寒冷,還是穿上鞋子吧。”


    張掌櫃說著的時候,楊管家便撿起了自己身後的靴子,,呃,是拖鞋。


    看著鞋子的樣式如此奇怪,楊管家搖頭晃腦琢磨了一番,還是難以接受這般奇特的款式,,這能穿嗎?


    當楊管家不再糾結能不能穿時,便圍著劉府門前滿地找第二隻拖鞋,卻是怎麽也找不到。。怪了,公子的鞋子到哪裏去了?


    楊管家自己找不到,便吩咐門前的所有下人門裏門外翻找了一遍。。同樣,還是沒找到。


    就這樣劉府門前出現了這樣一番景象,劉正彥衣衫不整地抓著一把把銀錢嗤笑發呆,口中時不時用地道的河南方言喊著“俺滴,都是俺滴!”,身旁四周的一眾劉府下人在楊管家帶領下滿地為劉正彥找拖鞋,隻留下好客來一幹人等在風中淩亂......


    待劉正彥清醒過來之後,見自己和一眾下人如此囧態,尷尬地咳嗽了兩聲,便臉不紅心不跳地熱情招呼著張掌櫃去了正廳喝茶,寒暄了好一陣後才親自送走了好客來一眾人等,臨走的時候劉正彥還不忘喊了一聲“再來啊!”


    雖是熱情好客,卻也讓好客來一行人狂擦冷汗。。誰知道您是希望我們常來貴府做客,還是希望我們常送錢來貴府做客。


    總之,最後在劉正彥依依不舍的目光注視下,好客來新雇的身強力壯的夥計掄圓了鞭子,一路狂奔,隻留下騾子嘚嘚直叫的聲音和滿天塵土。


    “再來啊!!”


    不知道還能不能聽見。


    見好客來一行人沒有了身影,劉正彥仔細望了望。還真沒影了。這才踩著一隻拖鞋徑直去了錢庫,並對楊管家作了重要批示,那就是要抓緊時間擴建錢庫,並把兩邊放置雜物的房間全都打掃幹淨清理出來,準備以後放錢。


    看著整齊擺放在角落裏的五箱錢財,劉正彥相信早晚有一天自己會將家中的錢庫填滿,到了那個時候,便是自己功成之日了。


    如今,自己與蔡鞗等人合作的折扇作坊已經按部就班地展開建設,依著蔡府的人力物力,估計離投入生產怕是不遠了。至於好客來之事,也已經被自己化解,與茂德約定的共建酒廠,在上次最後送茂德回宮前也商議好了,就在茂德的城外封地建造酒廠。


    如此一來,自己的兩條生產線不久便可同時開工了,真是美滋滋!


    安心地將錢庫上了鎖之後,劉正彥從楊管家那裏要來了一把鑰匙,好在自己隨時想錢的時候,能夠見得到它們。


    就這樣反複確認好了鑰匙能夠打開錢庫的鎖之後,劉正彥才回到了自己的偏院,鑽進屋子躺在床上呼呼睡了起來。直到中午被杜氏老媽叫起吃了午飯後,又披著裘衣躲到後花園槐樹底下睡了一覺,後來直到很不幸地被老爹發現揍了一頓,劉正彥才乖乖地去準備自己過幾天即將去禁軍上任的東西,還有要去拜訪宗澤老將軍的事情,因為這事,老爹已經被宗澤鬧了好幾次了,宗澤還以為劉法這個老家夥舍不得讓寶貝兒子來看自己呢,嚷嚷著要帶人闖進劉府把劉正彥捉出來,氣得劉法直罵娘。


    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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