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淵很久沒有吃過這麽尷尬的飯局了。


    仔細想來,大約隻有當年某次任務中的飯局尷尬程度能與今日相提並論——那次他偽裝成了目標家中的某位成員,順利進入目標房間之中幹脆利落地完成了任務。出來之後本打算跑路,結果在陰差陽錯之中,被拉到了家庭飯局裏一起等待那個再也不會出現的一家之主,還得呆在那兒被他媽/逼他結婚(字麵意思)。


    大寫的尷尬。


    今天的尷尬程度與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最多也就是被個自己正在偽裝的人的七大姑八大姨圍著催婚而已,又不用負責,等事情敗露了乘亂溜了就行。而現在呢?他也在被他媽/逼著結婚(罵人意思)!而且如今這事要是成了,他還得負責!


    這是個什麽鬼啊?!


    有時候嚴淵真是摸不著頭腦,你說這阮家大小姐看起來也挺正常的,模樣也挺清秀的,算是個美人吧?怎麽腦袋就不正常呢?因為怕自己搶她的妞而先下手為強給自己介紹對象?這是個什麽蛇皮邏輯,有沒有人能給他解釋一下?


    這一桌上一共四個人,三女一女裝大佬,女裝大佬現在正在一臉蛋疼地思考人生中,他感覺自己一定是上半輩子造了太多孽才會碰上阮殷這種型號的變態的。這桌上除了正在考慮哲學和神學的嚴淵以外的三個女人,此時各懷著鬼胎。崔汐瑤此時羞紅著臉,保持著大約十息就抬起頭來偷看一眼嚴淵的頻率不斷騷擾著嚴淵,後者一旦發現,這傻妞就像是隻鴕鳥一樣地低頭往嘴裏塞飯,眼看著就是一副被攻略完畢的模樣,真不知道下午阮殷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而阮殷則全程笑眯眯地看著他倆這私塾幼兒般的表現,同時嘴上滔滔不絕地說著各種讓嚴淵和崔汐瑤尷尬的段子笑話,試圖強行將他倆撮合起來——在這過程之中還時不時摻雜上一些關於阮朱的私貨,似乎是“認嚴淵做妹夫”的賊心不死。


    至於這飯桌上的最後一個?


    龍小白同學手中一雙筷子揮舞得虎虎生威,一雙眼睛中的餓虎之光炯炯有神,聰明的智者龍小白敏銳地發現這飯桌之上的其他人心思都沒放在吃飯大計之上,龍小白將軍覺得此次飯桌大戰中,她所率領的龍軍必將旗開得勝、大獲全勝、凱旋歸來!


    簡單地來說,小白同學吃得很開心,阮姐姐做飯真香!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阮殷,你這手藝還真是不錯啊。”嚴淵被阮殷那莫名其妙的逼婚言語煩的有些無語,隨手夾了一筷子菜,放進了嘴中,舌尖上的味蕾被濃鬱的醬汁與食材本身尚且保持著的新鮮口感刺激,隨著閃電般的神經電流將信息傳遞到了他的大腦,最終匯聚成了一句話,“唔……好吃!”


    “嘿嘿……”阮殷好不容易有了一點正常人的反應,她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頭,很是謙虛地說道:“沒什麽大不了的,唯手熟爾……我有一位做過京都禦膳房主廚的紅顏知己,這是她來南寧做客的時候,我天天膩在她身邊偷學來的手藝……嚴淵,你別說,有這麽一手,泡妹子那可是一泡一個準!”


    “……”


    好吧,一點都不正常。


    嚴淵和崔汐瑤對視一眼,相視無語。眼看著阮殷終於不說逼婚言論了,嚴淵還沒來得及欣慰多久呢,這個跳脫的家夥竟是開始念念叨叨起自己的泡妞經曆了:“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那位年僅二八的食神少女整整做了十年禦膳房大廚,那可是禦膳房啊!這十年在她的身上一點痕跡都沒有表現出來,別的不說,就那一雙手呀,一個繭子都沒有,白淨得好似一雙白玉,捏起來又滑又軟,就和她的大腿一樣,嘖嘖嘖……一想起來就流口水啊……”


    崔汐瑤瞪了嚴淵一眼:你丫快把她停下來!


    嚴淵對她攤了攤手:我哪來的辦法?


    崔汐瑤接著吹胡子瞪眼——雖然她沒有胡子:不管!你給我負責!


    嚴淵翻翻白眼,他很想說一句:“怎麽無論如何我也得給你負責了?”不過這句話還是給他憋了回去,畢竟這還真是他惹出來的禍,他的確該負責到底。


    “咳咳……”他生硬地咳嗽兩聲,然後臉色一整,輕輕問道:“話說,那道雷鳴你們聽見了嗎?”


    他這一句話說出口,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崔汐瑤皺起了眉頭,而阮殷則帶著微笑放下了筷子,隻有龍小白依舊在那裏自顧自地吃著桌上的飯菜。


    阮殷看著嚴淵,淡淡地問道:“那可是天階強者出手啊,怎麽可能沒聽見?恐怕全縣人都親眼目睹了那一招吧?不過……對於這種縣城來說,一個地階中上品的修行者出手和一個天階出手並沒有本質的區別,他們也分不清這之中的區別,能分清楚這其中區別和意義的,大約隻有寥寥幾人吧?”


    “是的,明麵上最多隻有三大家族的家主可能見識過天階與地階的天壤之別——李家可能還要除外,因為他們的老家主李恒剛死,新家主未必有這個見識。至於衙門官府這部分,王儈或許知道,其他的……也就隻有這位捕頭小姐能看得出來了吧?”


    “嗯。”崔汐瑤點點頭,“應該沒有了。”


    她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見識廣泛和背景神秘,事實上她自己也知道這是瞞不住的,穿著打扮可以掩飾,但是人類出生、成長的環境所塑造的個性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的。


    “那麽問題來了,這位大佬過來幹什麽呢?”嚴淵伸出了一根手指,“而且他會是天榜上的哪一位呢?”


    “天榜上沒有使用雷弓的人物,以弓箭為主要攻擊手段的,也隻有天榜第十,箭神何九鄉一人而已。而據我所知,他沒有類似的雷弓手段。”阮殷用手指有規律地敲擊著桌子,隨口說道:“但如果將範圍擴大到使用雷電的人,那選項可就多了去了。”


    “畢竟入天階要過雷劫啊!”嚴淵不無感歎地說道,“對於天榜上那幫子陸地神仙來說,所謂雷劫可不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東西嗎?所以一個個得紮堆一樣地研究這雷霆之力,那二十三位陸地神仙起碼有十位能用這天雷吧!”


    “起碼十五位,有些能用但不用的。”阮殷搖搖頭,“我爸也能用,但是他從來不屑於用這種招式。”


    崔汐瑤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阮殷,不太明白她所說的她爸指得是誰。


    “她指得是龍屠阮離合,來崔汐瑤,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阮離合的長女,阮朱的姐姐,南寧阮家的大小姐,阮殷。”嚴淵歎了一口氣,阮殷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她隨口說出這種情報來就代表著她一點都不在意情報泄露,本來嚴淵猜不到她的動機,但現在來看……她不會是因為死期將至而放飛自我了吧?


    “阮家大小姐?”崔汐瑤眨眨眼睛,“哦,怪不得你和阮朱小姐長得有點像……等等?為什麽阮家大小姐混到靡花樓裏去了?!呃……哦……我懂了……”


    她可能是想起阮殷那變態之極的性取向愛好,一下子便釋然了,嚴淵暗中給她伸出了一個大拇指,以誇獎她的反應快速,而那邊的阮殷一點反應都沒有,臉皮也是厚到了一種程度了,但就在他們三個相視於無言之間時,一旁一直在安靜地大快朵頤的龍小白卻忽然尖叫一聲,引得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


    “咿呀呀呀呀?!阮姐姐你是龍屠阮家的?!!”她死死盯著阮殷,臉色煞白,聲音也有些顫抖地問道。


    “是。”阮殷微微一愣:“小白,你怎麽了?”


    她的確是有些莫名其妙,她們阮家的名聲雖然不是太好,但也不差,在整個南疆的威望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在整個大梁也是一個正常的侯爵家庭。阮家除了有一個天榜第二,除了時不時去找龍族的麻煩以外,也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啊?怎麽這龍小白突然一副如此害怕的模樣?


    ——會怕阮家的,一般隻有龍族……


    啊?


    嚴淵和阮殷對視一眼,他們倆似乎同時想到了某種可能,而就在這時,龍小白尖叫一聲,直接扔掉了碗筷一溜煙兒地跑出了嚴淵的家,隻留下了一串高亢的尖叫越飄越遠……


    “咿呀呀呀!!!救命呀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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