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淵獨自一人走在路上,虛弱的身體讓他有些步履蹣跚。容縣城市上空那場世紀之戰打得異常激烈,在這種情況下還出門來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因為上空的戰鬥隨時都可能波及到地麵——但是仔細想想便會發現,呆在家中瑟瑟發抖抱頭蹲防,並不會降低這件事發生的概率,反而隻會讓人無處可逃。


    他並沒有一直看著天空,但仍是因為上麵時而激烈的戰鬥波動而時不時抬頭——然後視線放在了正糾纏在一起的劉清若和嚴魚雁,停留在後者身上的時間稍長,但是很快就收回了視線,重新專注於自己的道路。


    劉清若不需要他擔心。


    他是天榜第一的逸仙先生,他那“浮世仙逸,道心通明”的評價,靠的可從來都不是虛名,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實績和事實!


    劉清若出道之時,風頭便是極盛!作為一代天縱奇才,他一出現在大眾視野內便是人榜人物,甚至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被編撰人榜的情報人士登記上榜!在悄無聲息地登上人榜之後不久,還沒來得及讓多疑的大眾們對他進行懷疑,他就孤身仗劍,一人搏殺一座魔道門派而揚名天下,讓那個本以為名不副實的人榜序列變成了一個惡劣的笑話。


    ——還沒來得及質疑就被打臉的感受可不好!


    接著,劉清若直升人榜前十,吃瓜群眾心裏那一顆批評家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了——孤身搏殺魔道的戰績的確駭人,但人榜前二十以內哪位沒做過如此事跡?他這初出茅廬的小鬼憑什麽直升前十?


    然而打臉來得依舊飛快,劉清若刀劍雙絕,刀劍各出一招斬殺地階神偷,天下揚名,直升人榜第二!在地階之下僅次於那個占據人榜第一一甲子的老怪物!


    接著,在人榜第二停留三天便下榜!


    ——跨越天塹,自號逸仙,一躍地階!


    而劉清若那如同華麗流星般出世的光芒在他升入了地階之後真的仿佛流星一般,忽然熄滅了。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這位超新星跨越各種境界的束縛,一舉晉升地階中品、地階上品,然後登上地榜——沒有人覺得他這樣的天才做不到。


    然而打臉就像是藍天白雲,一打上便停不下來了。


    整整五年,劉清若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在整個江湖聽不見他任何事跡,就像是他未曾在這江湖之中行走一般——但每隔一段時間便有人宣稱自己遇見了這位逸仙,並且異口同聲地宣布他停留在地階下品!而且根據那些遇見了逸仙的目擊者所說,這等境界是劉清若自己所說,這些軼事之中唯一不同的,是在那些故事中逸仙先生所擔任的職業。


    有時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有時是唯唯諾諾一心求利的商人,有時是錦衣高冠巍巍而立的官老爺,有時是破衣爛衫、隻求一口飯吃的乞丐……


    逸仙先生的身份完全沒有規律,甚至名字相貌也都不同,如果不是他主動暴露身份,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逸仙先生好像什麽事情都能做,也什麽事都做——甚至有人在青樓之中見過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做老鴇……當然,這隻是傳聞。


    全江湖的人對此隻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搞什麽鬼,有怪癖的地階何其之多?大眾很快也就厭倦了關注一個泯然眾人的地階,於是又將視線放在了人榜、地榜不斷出現隕落的新星舊人!


    之後的某一天,天榜上忽然多出了個名字,又少了個名字。


    多了的那個叫逸仙,而少了的那個……如今已然不可考,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逸仙先生殺掉的,同時,那一天之後,華夏大地之上永久性地失去了一座山峰。


    《逸仙傳》對他這一段時間的經曆是如此敘說的:


    逸仙入地階五年,未逾下品,入世扮浮世眾生。


    厚積五年一朝薄發,破天劫,入天階,登天榜!


    不愧於“浮世仙逸,道心通明”八字!


    而升入天階之後,劉清若一點都不像是地階時那麽安分,甚至比他人階時還要放飛自我,南戰龍屠,北磕皇甫,東鬧東海,西殺邪主,將整個江湖鬧了個天翻地覆!逸仙先生這一次整整活躍了二十年,一直從天榜末尾熬到了天榜第一!在那個時代,逸仙之名甚至比天榜第一這個稱呼更加有名!


    但在終於成為了天榜第一之後,他又消失了。逸仙先生調皮得很,每當輿論出現“這天榜第一是否名副其實”時,他便跳出來搞事,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不過在最近幾年他完全沉寂了下去,逸仙之名漸漸沒人談論了,更多變成了以天榜第一來稱呼這位天下第一,更別提劉清若本來的名字了——而且這廝本來就喜歡亂改名字,事到如今沒人知道他的本名到底是什麽了,嚴淵猜不出他的身份倒也數正常。


    不過……


    “看來又到了逸仙先生出來敲打一下江湖的時候了啊。”


    嚴淵抬頭望著那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的劉清若,沒好氣地說道,然後轉而蒙頭朝著城東跑去。


    他移動得不快,除了因為虛弱而行動遲緩以外,還因為他並沒有直奔城東,而是特意繞路而走,所以自然而然比平日到城東的速度慢得多。現在的他不適合戰鬥,之前刺殺魚人之神的戰鬥之中,嚴淵吞噬了他珍藏多年的禁藥,短時間提高了自己的身體能力,並且用龐大的能量將自己的經脈衝破,已達到暫時擴大經脈的效果——這種藥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要不然那個時候的嚴淵甚至無法將魚人之神逼至絕境!


    但是在將祂逼至絕境的同時,他也將自己逼入了絕境,以至於待櫻井歌粉墨登場,他便再也沒有辦法應對了!一時倉促,他能夠準備的東西遠遠不足!麵對一次又一次的意外發生,嚴淵顯得有些措不及防也實屬正常。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通過一次敗退回到了暗中,現在劉清若已經入場,那天榜第一正在容縣上空盡情揮灑著自己的天賦異稟,生生是壓製著三位天階而戰!獵殺邪教……或者說,魔道教派聯盟的視線便斷然不可能再放在自己身上了!


    這個先決條件給嚴淵帶來了得天獨厚的優勢,這也是刺客所需要的必要素質之一:


    隱藏身份,或者稱之為隱藏自己,躲在暗處才能伺機一擊必殺!


    “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什麽底牌沒用吧……嗬,僅僅三位天階真的能圍攻拿下劉老鬼嗎?”


    他笑眯眯地自言自語道。


    ……


    鄧山河一個人出現在了城東,他是最先抵達這裏的,嫉惡如仇的他看著眼前魚人之潮所造成的狀況,眼皮不停地亂跳,看起來似乎忍受不了這種人間慘劇發生在自己麵前。背後的天空之中天階正在戰鬥,如果有機會的話,鄧山河很想回頭去好好觀摩那一戰——無論結果如何,觀摩這一場戰鬥都會給他帶來巨大的好處,他甚至可以借此契機衝擊一下天階。


    但是鄧山河沒有這麽做,他不是這種貪圖自己利益的人,也不願意眼睜睜看著百姓受苦而死!


    用阮家家主阮離合的話來說,鄧山河在阮家供奉之中著實是一位奇怪的存在,他比起和阮家這種江湖武夫家族同流合汙,更應該去佛家領悟——以他的心境,說不定能撈一個菩薩金剛之類的做做。


    但是阮家對鄧山河有救命之恩,他為了報恩,幾十年如一日地奉獻自己,將自己的一切全部交給了阮家。


    這樣的一個人,真的能夠見不平而無視之嗎?


    不能,寧死不肯!


    阮殷很了解他,所以在和嚴淵商討設計計劃的時候,她特意將鄧山河安排了這樣一個位置,以讓他能夠盡可能地心念通達、也能讓他作為一個定時/炸彈,在這個關鍵位置爆炸!


    那樣的爆炸,效果一定很棒!


    “吼!!!”


    鄧山河揚天大吼,真如同一頭暴怒的神龍一般,接著龍影顯現!


    末影龍再現!


    ……


    “不能把崔姐姐一個人放在家裏……”龍小白嘟起了嘴,“這就是你們把我扔在家裏的理由嗎?!小白我生氣了!哼!我才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白呢!”


    什麽都不懂的小白現在很生氣,但是她還沒生氣多久呢,忽然房間裏響起了一種十分奇怪的聲音,這聲音很輕,但是龍小白依舊察覺到了。她臉色微變,然後急忙衝進嚴淵的房間——也就是崔汐瑤呆著的房間。


    ——那裏麵……有一個男人站著。


    “你是誰?!”


    ……


    “姐,我們兩人這麽脫節真的好嗎?要不要等鄧爺爺過來啊?!”


    “不用,鄧爺爺他也多半過不來了。”阮殷聳聳肩,然後隨手伸出手來摸了摸阮朱的腦袋:“安啦,我愚蠢的妹妹喲,你姐姐現在很強的啦。”


    “哼!別摸我的頭啦!”阮朱掙紮著,從阮殷的手下逃了出來,然後對阮殷做了一個鬼臉:“鬼才信啦!”


    “哎呀哎呀,是真的呀。”


    阮殷無奈地搖搖頭,然後抬起手對準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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