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醫生剛開始並沒有太過在意，因為周燦隻是一個規培生。</p>
他以為是重症醫學科的哪位醫生使喚了周燦過來了解病人的診治情況。</p>
“給患者做檢查發現患者的腸道出血，您能描述一下細節嗎？”</p>
“當時給患者做了血管造影，出血主要集中在大腸的結腸段。多發性，彌漫性出血。”夏平醫生介紹著當時的情況。</p>
他是經治醫生，也是患者的主治醫師，對患者的情況最為了解。</p>
彌漫出血一般發生在顱內最危險。</p>
它就像煙霧一樣擴散出血範圍。常指多個點位同時出血，慢性多見。這種出血多與淺表的毛細血管病變或擴張有關。還有就是敗血症，最為常見。</p>
“其它腸段呢？有出血現象嗎？”</p>
周燦繼續追問。</p>
打這個電話，收獲非常大。</p>
至少已經初步問到了他想要了解的情況。</p>
“盲腸幾乎沒有任何出血，直腸有少許出血跡象。肛腸同樣沒發現出血。後來經不住家屬的一再哀求，我冒險對患者做過一次腸鏡治療。與血管造影檢查的結果一致，出血主要集中在結腸段。直腸段也有少量出血。使用凝血酶治療，冷凍治療，效果均不佳。”</p>
“通過觀察和對比，我還發現做內鏡時發現的出血點與血管造影時發現的出血點位置不一樣。我敢肯定，患者的出血點部位是不斷變動的。”</p>
夏醫師述說著自己的所有發現。</p>
周燦聽了後，更加確信就是小腸出了問題。</p>
從夏平這裏了解到的詳細情況太珍貴了。</p>
“您覺得惡性腫瘤浸潤腸壁，導致出血的可能有嗎？”</p>
周燦做著最後的排除。</p>
如果惡性腫瘤也能排除，那麽他就可以更進一步縮小診斷範圍。</p>
“惡性腫瘤的可能極小。至少結腸癌、直腸癌基本可以排除。”</p>
夏平說話還是挺保守的。</p>
這也是有經驗的醫生，在各種毒打中被逼著修煉出來的話術技巧。</p>
除非真的有著大本事的醫生，在自己極為擅長的領域內，有十足把握，才敢把話說得比較肯定。</p>
不然的話，一般都是能退能進的話術技巧。</p>
“周醫生，請問你的上級醫生是哪位？是他讓你來詢問病人的情況嗎？”夏平似乎聽出了一些不對味，開始反過來盤問周燦。</p>
“我的上級醫生是重症醫學科的胡一八。這事胡醫生並不知情，就是我自己想要了解病人的情況，這才冒昧打擾您。”</p>
周燦可不敢亂說話。</p>
醫院的醫生們很多都是相互認識，有什麽事一打聽就知道真假了。</p>
他萬萬不敢背負一個不誠實的罪名。</p>
“原來是這樣啊！我這裏正在忙著呢，要是沒別的事，就聊到這吧！”夏平一聽是周燦自己的主意，態度立刻變冷了許多。</p>
上級醫生經常會遇到周燦這種問東問西的新手。</p>
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總是找上級醫生問各種問題。</p>
上級醫生麵對自己負責帶教的下級醫生，或許還能有一點耐心。對那些毫無關係的下級醫生，基本上都是這個態度。</p>
“還能介紹一下您對患者做過的具體治療嗎？”</p>
周燦還想了解更多的情況。</p>
特別是經治醫生用過的治療方式，以及治療後的效果，患者出現的反應。</p>
這些數據都非常寶貴，能夠幫助他更好的診斷患者的病因。</p>
一些疑難雜症的診斷為什麽難？</p>
就因為常見的病因全都一一排除了。需要當事醫生像小馬過河一樣，親自去嚐試，摸索出一條從沒有人走過的路。</p>
“具體做過哪些治療，你可以直接查看病曆。我這邊有事了，再見。”</p>
話落，不等周燦再多說什麽。</p>
電話那頭直接掛斷，傳來了結束通話的忙音。</p>
這個夏醫生可真夠現實的。</p>
周燦一陣無語。</p>
幸好已經問到了不少關鍵信息，這一趟的收獲還行。</p>
“新手醫生勤學好問是好事，但是要注意適度。我們主治醫師往往都很忙，沒幾個願意花費業餘時間來解答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p>
池醫生對周燦說這些話，更多的是一種警告。</p>
沒什麽惡意。</p>
就隻是告訴周燦下次別再這麽孟浪，隨便打擾上級醫生是很招人厭惡的事情。</p>
</p>
周燦沒有與他爭辯什麽。</p>
而是道了一聲謝，迅速離去。</p>
現在已經基本鎖定那位患者的病灶就在小腸內。</p>
具體病因嘛，經過一項項排除後，他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靈光。</p>
會不會是寄生蟲？而且這個寄生蟲不在大腸內，躲在小腸內。</p>
【病理診斷經驗值+1.】</p>
經驗值都已經到賬，說明他的診斷是對的。</p>
想要最後的確診，還得進一步給病人做檢查。</p>
周燦一陣興奮。</p>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位患者的診斷，終於又向前麵邁進了一大步。</p>
此刻，病因已經基本明確。</p>
病人的小腸內有著寄生作祟。</p>
至於怎麽個作祟法，還能進一步辯證。</p>
病人的大便已經做過常規化驗，有寄生蟲的話，一般都能查出來。最少能夠發現蟲卵。</p>
可是做大便常規時並沒有發現寄生蟲或蟲卵，那就說明寄生蟲很可能是躲在小腸內一邊瘋狂吸收病人的營養，然後一邊產生能夠令大腸出血的物質。</p>
既有可能是幼蟲，也有可能是某種能夠刺激腸道出血的激素、有害物質。</p>
考慮到患者是彌漫性出血，而且集中發生在結腸段。</p>
周燦更傾向於寄生蟲潛伏在小腸內，從腸液中吸收它們需要的營養，然後排出能夠讓大腸出血的刺激性有害物質。</p>
小腸液進入大腸後，盲腸段因為很短，再加上功能與小腸比較相似，它主要吸收小腸沒吸收幹淨的營養，還有雜質。</p>
那些小腸液在盲腸呆的時間較短。</p>
反倒是結腸長達1.1m。當食物經過胃、小腸到達結腸後，它分泌一些堿性物質保護腸道黏膜、潤滑腸道。同時吸收水、鈉等電解質。</p>
食物殘渣到達結腸後，經過水分吸收而緩慢形成大便。</p>
隨著結腸的不斷蠕動，大便排往直腸。</p>
最終經肛腸與肛門排出體外。</p>
從這裏可以看出，小腸內排出來的液體，呆在結腸段的時間最長。</p>
而且它還有著將糞便從液體變成固體的過程。</p>
在這個過程中，那些會造成腸壁出血的有害物質被腸壁吸收，於是造成毛細血管擴張，彌漫性出血。</p>
診斷思路到得這一步，已經十分清晰和明確。</p>
那種有害物質，會造成大腸出現毛細血管擴張症。</p>
可能因為刺激性不是特別強烈，所以隻是造成輕微的慢性出血。</p>
【恭喜你成功診斷一例超高難度病例，病理診斷經驗值+100。】</p>
到得此時此刻，真相大白於天下。</p>
周燦用力握拳後，揚了揚手臂。</p>
內心極為振奮。</p>
他不但獲得獎勵100點病理診斷經驗值，還能救一條人命。</p>
這件事情做得太有意義了。</p>
既然已經確定是寄生蟲，並且在小腸內作怪，服用打蟲藥應該能夠迅速讓7床病人的消化道出血止住。</p>
雖說現在病因已經診斷明確，但是怎樣讓上級醫生相信，還是一個問題。</p>
上級醫生用藥極為謹慎，病人本就已經身體虛弱至極，萬一出了事，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p>
他決定先打電話給上級醫生胡一八。</p>
初入重症醫學科，周燦隻與胡一八熟悉點。</p>
摸出手機，還好下班的時候存了胡一八的電話。</p>
直接撥打過去。</p>
響兩聲，電話就被接通了。</p>
“哪位？”</p>
看來胡醫生並沒有存他的號碼。</p>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醫生們心裏其實瞧不起上頭有人打招呼的‘關係戶’。</p>
周燦比那些有背景沒本事的關係戶要強得多。</p>
至少是憑實力得了鄴副院長的栽培。</p>
可是在胡醫生眼裏，地位仍然很低。</p>
“胡醫生您好，我是今天剛分配到您手下的規培生周燦。”</p>
周燦用很謙卑的姿態介紹著自己的名字。</p>
“哦！是小周啊，有事嗎？”</p>
胡醫生的態度依然溫和。</p>
“我經過努力辯證，又請教了上級醫生，好像找到了第7床位患者的出血原因。”</p>
周燦知道自己的資曆淺，不扯兩個莫須有的上級醫生當虎皮，恐怕很難讓胡醫生相信。</p>
“嗬嗬，這麽快就找到出血原因了？說說看。”</p>
胡醫生顯然沒太當回事。</p>
甚至覺得周燦有點急功近利，剛進重症醫學科就想著立功。</p>
7床的病人經過了消化內科的多位醫生會診，包括主任級的醫師。住進ICU後，胡醫生、石醫生，本科室的主任醫師全都了解過病人的病情。</p>
這麽多人沒一個找到出血原因的。</p>
周燦剛到重症醫學科第一天，就告訴他，已經找到了病人的出血原因。</p>
胡醫生隻感到這個小夥子有些幼稚、膚淺。</p>
當然，他並不會當麵點破。</p>
“我找這位患者的主治醫師夏醫師了解過情況，患者主要是結腸段彌漫性，廣發性不明原因出血。每次出血的點位都不同。可以排除各種常見的消化道出血疾病。經過辯證，我們認為患者的真正病灶很可能在小腸內。而且有可能是寄生蟲的排泄物導致大腸內壁毛細血管擴張症，最終引起出血……”</p>
周燦自然能聽出來，胡醫生對他的診斷結果並不重視。</p>
他依然努力講述著診斷思路。</p>
甚至包括去找過夏醫生也說了出來。</p>
“嗯！你們的診斷意見我會重視的，現在已經下班了，有什麽問題，我們明天上班再討論吧！”</p>
胡醫生這話純粹就是套話。</p>
敷衍的成分居多。</p>
“患者的情況危重，如果能夠早點確診，並且使用藥物治療，肯定會有重大意義。您看今天能處理麽？”</p>
周燦硬著頭皮問道。</p>
聽胡醫生這語氣，肯定沒當回事。</p>
好不容易把病因診斷出來，上級醫生不信任，後續的治療沒法落實。</p>
這讓周燦極不甘心。</p>
經驗值係統的獎勵都已經到位了，他的診斷肯定沒錯。</p>
沒想到卡在了上級醫生這一關。</p>
“小周啊，新人最忌急功近利，一定要沉穩些。住在ICU的每一位病人都是生命垂危，按照你的說法，很可能需要使用殺蟲藥。所有的殺蟲藥都屬於打藥，對身體會造成一定影響。正常人可以耐受，甚至察覺不到什麽症狀。但是危重症患者，一點點對身體的不利影響，都有可能被成倍的放大。”</p>
“你說是寄生蟲在小腸內作祟，不能光憑推斷呀！得有科學的診斷依據。僅靠著推斷就給危重症患者使用殺蟲藥，這是極不負責任的表現。也沒有哪位醫生能夠承擔可能產生的不良後果。”</p>
胡醫生很是委婉的把他批評了一頓。</p>
這些話說得都在道理上。</p>
理是這麽個理。</p>
但是什麽事情都按規矩辦，按流程來，未免有些教條主義。</p>
這種武斷式的做法，肯定會延誤病人的救治。</p>
“當然啦，你的這種敢於探索，勤於鑽研的精神是非常值得鼓勵的。7床的患者診治，咱們明天再談，現在醫院的常規科室都下班了，也沒法開展工作。早點休息吧！”</p>
說完，胡醫生掛斷了電話。</p>
周燦愣在原地。</p>
滿心歡喜和興奮，被一盆冷水澆頭。</p>
深呼吸兩次，調整好心情，他決定不撞南牆不回頭。</p>
直接去重症病房的值班室找那位沉默寡言的石醫生。</p>
這麽做，需要巨大的勇氣。</p>
因為最終很可能事情辦不成，碰一鼻子灰。</p>
人要臉，樹要皮。</p>
被上級醫生持續拒絕、批評，相信沒哪位醫生願意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p>
周燦這人在醫治病人的事情上，一直有點‘傻’。</p>
他直接走向重症醫學科的大門。</p>
按響門鈴。</p>
門很快打開了。</p>
一名護士站在裏麵。</p>
看著還挺麵熟的。</p>
護士在重症病房的工作時間是12小時製。實際上，往往需要工作13小時以上。</p>
周燦下班了，護士並沒有交接班。</p>
“周醫生呀，你不是下班了嗎？這是忘記東西啦？”</p>
護士笑著問他。</p>
“我想找石醫生反應一下7床病人的一些情況。”</p>
周燦直接走了進去。</p>
“石醫生正好在值班室，你換好衣服過去找他就行。”</p>
“謝謝。”</p>
周燦換好隔離服，走進值班室。</p>
幾位醫生、護士正在裏麵討論患者的治療及病情。石醫生好像在給病人開醫囑，不停在電腦上操作著，時而皺眉思考。</p>
周燦進入值班室，並沒有引起其他醫護太多的關注。</p>
“石醫生，能打擾一下您嗎？”</p>
周燦走到石醫生身旁打招呼。</p>
石醫生抬頭打量了他一眼，認出了他。</p>
“你不是胡醫生手下的那個規培嗎？找我什麽事？”</p>
他的臉上並沒笑容，語氣也是相當冷漠。</p>
周燦咬咬牙，硬著頭皮述說7床病人的事情。</p>
石醫生一直默默的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p>
坐在他旁邊的規培生，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表情。可能覺得周燦純粹是沒事找事。</p>
聽完周燦的講述後，石醫生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p>
仍然是眼神冰冷，臉色嚴肅。</p>
周燦站在旁邊很是忐忑，如果石醫生仍然不重視他的診斷意見，恐怕隻能等到明天再想辦法說服胡醫生。</p>
病因診斷出來了，可是給病人治療卻成了最大的難題。</p>
沒哪位醫生敢冒這個風險。</p>
而且確實沒有檢查依據。</p>
石醫生沉思片刻，一個字都沒有說。又接著操作電腦，繼續給患者開醫囑。</p>
周燦站在那兒，顯得十分尷尬。</p>
走也不是，不走好像更尷尬。</p>
似乎被石醫生當成了空氣。</p>
足足過了七八分鍾，石醫生終於開完了醫囑。</p>
這段等待的時間，對周燦來說，真的是一種煎熬。其他醫生與護士，時不時投來異樣的目光，讓他更加覺得難受。</p>
感覺就像一個小醜站在那兒任人打量。</p>
“這些診斷是你想出來的？”</p>
石醫生原來並沒有忘記他，微微轉身抬頭凝視著周燦的眼睛。</p>
“是！”</p>
周燦沒辦法撒謊，因為對方的目光彷佛能洞穿人心。</p>
要是說話不坦誠，這事更難辦。</p>
硬著頭皮承認是最好的辦法。</p>
“我一聽就知道是你自己辯證出來的，為什麽非要扯上不存在的上級醫生？有經驗的上級醫生，診斷思路都是步步為營，每一步都以檢查數據或病候為依據。你的診斷思路更像是天馬行空，小孩子的亂寫亂畫。”</p>
石醫生看著沉默寡言，沒想到洞察力如此變態。</p>
周燦的後背一陣冷汗直冒。</p>
“不過也正是你這種打破規矩，跳出束縛的另類思路，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我現在急需進去處理病人，大約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後會出來。你若願意的話，可以在這裏等我，到時候我再與你好好討論一下7床的病人。”</p>
石醫生說道。</p>
他以為是重症醫學科的哪位醫生使喚了周燦過來了解病人的診治情況。</p>
“給患者做檢查發現患者的腸道出血，您能描述一下細節嗎？”</p>
“當時給患者做了血管造影，出血主要集中在大腸的結腸段。多發性，彌漫性出血。”夏平醫生介紹著當時的情況。</p>
他是經治醫生，也是患者的主治醫師，對患者的情況最為了解。</p>
彌漫出血一般發生在顱內最危險。</p>
它就像煙霧一樣擴散出血範圍。常指多個點位同時出血，慢性多見。這種出血多與淺表的毛細血管病變或擴張有關。還有就是敗血症，最為常見。</p>
“其它腸段呢？有出血現象嗎？”</p>
周燦繼續追問。</p>
打這個電話，收獲非常大。</p>
至少已經初步問到了他想要了解的情況。</p>
“盲腸幾乎沒有任何出血，直腸有少許出血跡象。肛腸同樣沒發現出血。後來經不住家屬的一再哀求，我冒險對患者做過一次腸鏡治療。與血管造影檢查的結果一致，出血主要集中在結腸段。直腸段也有少量出血。使用凝血酶治療，冷凍治療，效果均不佳。”</p>
“通過觀察和對比，我還發現做內鏡時發現的出血點與血管造影時發現的出血點位置不一樣。我敢肯定，患者的出血點部位是不斷變動的。”</p>
夏醫師述說著自己的所有發現。</p>
周燦聽了後，更加確信就是小腸出了問題。</p>
從夏平這裏了解到的詳細情況太珍貴了。</p>
“您覺得惡性腫瘤浸潤腸壁，導致出血的可能有嗎？”</p>
周燦做著最後的排除。</p>
如果惡性腫瘤也能排除，那麽他就可以更進一步縮小診斷範圍。</p>
“惡性腫瘤的可能極小。至少結腸癌、直腸癌基本可以排除。”</p>
夏平說話還是挺保守的。</p>
這也是有經驗的醫生，在各種毒打中被逼著修煉出來的話術技巧。</p>
除非真的有著大本事的醫生，在自己極為擅長的領域內，有十足把握，才敢把話說得比較肯定。</p>
不然的話，一般都是能退能進的話術技巧。</p>
“周醫生，請問你的上級醫生是哪位？是他讓你來詢問病人的情況嗎？”夏平似乎聽出了一些不對味，開始反過來盤問周燦。</p>
“我的上級醫生是重症醫學科的胡一八。這事胡醫生並不知情，就是我自己想要了解病人的情況，這才冒昧打擾您。”</p>
周燦可不敢亂說話。</p>
醫院的醫生們很多都是相互認識，有什麽事一打聽就知道真假了。</p>
他萬萬不敢背負一個不誠實的罪名。</p>
“原來是這樣啊！我這裏正在忙著呢，要是沒別的事，就聊到這吧！”夏平一聽是周燦自己的主意，態度立刻變冷了許多。</p>
上級醫生經常會遇到周燦這種問東問西的新手。</p>
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總是找上級醫生問各種問題。</p>
上級醫生麵對自己負責帶教的下級醫生，或許還能有一點耐心。對那些毫無關係的下級醫生，基本上都是這個態度。</p>
“還能介紹一下您對患者做過的具體治療嗎？”</p>
周燦還想了解更多的情況。</p>
特別是經治醫生用過的治療方式，以及治療後的效果，患者出現的反應。</p>
這些數據都非常寶貴，能夠幫助他更好的診斷患者的病因。</p>
一些疑難雜症的診斷為什麽難？</p>
就因為常見的病因全都一一排除了。需要當事醫生像小馬過河一樣，親自去嚐試，摸索出一條從沒有人走過的路。</p>
“具體做過哪些治療，你可以直接查看病曆。我這邊有事了，再見。”</p>
話落，不等周燦再多說什麽。</p>
電話那頭直接掛斷，傳來了結束通話的忙音。</p>
這個夏醫生可真夠現實的。</p>
周燦一陣無語。</p>
幸好已經問到了不少關鍵信息，這一趟的收獲還行。</p>
“新手醫生勤學好問是好事，但是要注意適度。我們主治醫師往往都很忙，沒幾個願意花費業餘時間來解答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p>
池醫生對周燦說這些話，更多的是一種警告。</p>
沒什麽惡意。</p>
就隻是告訴周燦下次別再這麽孟浪，隨便打擾上級醫生是很招人厭惡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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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燦沒有與他爭辯什麽。</p>
而是道了一聲謝，迅速離去。</p>
現在已經基本鎖定那位患者的病灶就在小腸內。</p>
具體病因嘛，經過一項項排除後，他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靈光。</p>
會不會是寄生蟲？而且這個寄生蟲不在大腸內，躲在小腸內。</p>
【病理診斷經驗值+1.】</p>
經驗值都已經到賬，說明他的診斷是對的。</p>
想要最後的確診，還得進一步給病人做檢查。</p>
周燦一陣興奮。</p>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位患者的診斷，終於又向前麵邁進了一大步。</p>
此刻，病因已經基本明確。</p>
病人的小腸內有著寄生作祟。</p>
至於怎麽個作祟法，還能進一步辯證。</p>
病人的大便已經做過常規化驗，有寄生蟲的話，一般都能查出來。最少能夠發現蟲卵。</p>
可是做大便常規時並沒有發現寄生蟲或蟲卵，那就說明寄生蟲很可能是躲在小腸內一邊瘋狂吸收病人的營養，然後一邊產生能夠令大腸出血的物質。</p>
既有可能是幼蟲，也有可能是某種能夠刺激腸道出血的激素、有害物質。</p>
考慮到患者是彌漫性出血，而且集中發生在結腸段。</p>
周燦更傾向於寄生蟲潛伏在小腸內，從腸液中吸收它們需要的營養，然後排出能夠讓大腸出血的刺激性有害物質。</p>
小腸液進入大腸後，盲腸段因為很短，再加上功能與小腸比較相似，它主要吸收小腸沒吸收幹淨的營養，還有雜質。</p>
那些小腸液在盲腸呆的時間較短。</p>
反倒是結腸長達1.1m。當食物經過胃、小腸到達結腸後，它分泌一些堿性物質保護腸道黏膜、潤滑腸道。同時吸收水、鈉等電解質。</p>
食物殘渣到達結腸後，經過水分吸收而緩慢形成大便。</p>
隨著結腸的不斷蠕動，大便排往直腸。</p>
最終經肛腸與肛門排出體外。</p>
從這裏可以看出，小腸內排出來的液體，呆在結腸段的時間最長。</p>
而且它還有著將糞便從液體變成固體的過程。</p>
在這個過程中，那些會造成腸壁出血的有害物質被腸壁吸收，於是造成毛細血管擴張，彌漫性出血。</p>
診斷思路到得這一步，已經十分清晰和明確。</p>
那種有害物質，會造成大腸出現毛細血管擴張症。</p>
可能因為刺激性不是特別強烈，所以隻是造成輕微的慢性出血。</p>
【恭喜你成功診斷一例超高難度病例，病理診斷經驗值+100。】</p>
到得此時此刻，真相大白於天下。</p>
周燦用力握拳後，揚了揚手臂。</p>
內心極為振奮。</p>
他不但獲得獎勵100點病理診斷經驗值，還能救一條人命。</p>
這件事情做得太有意義了。</p>
既然已經確定是寄生蟲，並且在小腸內作怪，服用打蟲藥應該能夠迅速讓7床病人的消化道出血止住。</p>
雖說現在病因已經診斷明確，但是怎樣讓上級醫生相信，還是一個問題。</p>
上級醫生用藥極為謹慎，病人本就已經身體虛弱至極，萬一出了事，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p>
他決定先打電話給上級醫生胡一八。</p>
初入重症醫學科，周燦隻與胡一八熟悉點。</p>
摸出手機，還好下班的時候存了胡一八的電話。</p>
直接撥打過去。</p>
響兩聲，電話就被接通了。</p>
“哪位？”</p>
看來胡醫生並沒有存他的號碼。</p>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醫生們心裏其實瞧不起上頭有人打招呼的‘關係戶’。</p>
周燦比那些有背景沒本事的關係戶要強得多。</p>
至少是憑實力得了鄴副院長的栽培。</p>
可是在胡醫生眼裏，地位仍然很低。</p>
“胡醫生您好，我是今天剛分配到您手下的規培生周燦。”</p>
周燦用很謙卑的姿態介紹著自己的名字。</p>
“哦！是小周啊，有事嗎？”</p>
胡醫生的態度依然溫和。</p>
“我經過努力辯證，又請教了上級醫生，好像找到了第7床位患者的出血原因。”</p>
周燦知道自己的資曆淺，不扯兩個莫須有的上級醫生當虎皮，恐怕很難讓胡醫生相信。</p>
“嗬嗬，這麽快就找到出血原因了？說說看。”</p>
胡醫生顯然沒太當回事。</p>
甚至覺得周燦有點急功近利，剛進重症醫學科就想著立功。</p>
7床的病人經過了消化內科的多位醫生會診，包括主任級的醫師。住進ICU後，胡醫生、石醫生，本科室的主任醫師全都了解過病人的病情。</p>
這麽多人沒一個找到出血原因的。</p>
周燦剛到重症醫學科第一天，就告訴他，已經找到了病人的出血原因。</p>
胡醫生隻感到這個小夥子有些幼稚、膚淺。</p>
當然，他並不會當麵點破。</p>
“我找這位患者的主治醫師夏醫師了解過情況，患者主要是結腸段彌漫性，廣發性不明原因出血。每次出血的點位都不同。可以排除各種常見的消化道出血疾病。經過辯證，我們認為患者的真正病灶很可能在小腸內。而且有可能是寄生蟲的排泄物導致大腸內壁毛細血管擴張症，最終引起出血……”</p>
周燦自然能聽出來，胡醫生對他的診斷結果並不重視。</p>
他依然努力講述著診斷思路。</p>
甚至包括去找過夏醫生也說了出來。</p>
“嗯！你們的診斷意見我會重視的，現在已經下班了，有什麽問題，我們明天上班再討論吧！”</p>
胡醫生這話純粹就是套話。</p>
敷衍的成分居多。</p>
“患者的情況危重，如果能夠早點確診，並且使用藥物治療，肯定會有重大意義。您看今天能處理麽？”</p>
周燦硬著頭皮問道。</p>
聽胡醫生這語氣，肯定沒當回事。</p>
好不容易把病因診斷出來，上級醫生不信任，後續的治療沒法落實。</p>
這讓周燦極不甘心。</p>
經驗值係統的獎勵都已經到位了，他的診斷肯定沒錯。</p>
沒想到卡在了上級醫生這一關。</p>
“小周啊，新人最忌急功近利，一定要沉穩些。住在ICU的每一位病人都是生命垂危，按照你的說法，很可能需要使用殺蟲藥。所有的殺蟲藥都屬於打藥，對身體會造成一定影響。正常人可以耐受，甚至察覺不到什麽症狀。但是危重症患者，一點點對身體的不利影響，都有可能被成倍的放大。”</p>
“你說是寄生蟲在小腸內作祟，不能光憑推斷呀！得有科學的診斷依據。僅靠著推斷就給危重症患者使用殺蟲藥，這是極不負責任的表現。也沒有哪位醫生能夠承擔可能產生的不良後果。”</p>
胡醫生很是委婉的把他批評了一頓。</p>
這些話說得都在道理上。</p>
理是這麽個理。</p>
但是什麽事情都按規矩辦，按流程來，未免有些教條主義。</p>
這種武斷式的做法，肯定會延誤病人的救治。</p>
“當然啦，你的這種敢於探索，勤於鑽研的精神是非常值得鼓勵的。7床的患者診治，咱們明天再談，現在醫院的常規科室都下班了，也沒法開展工作。早點休息吧！”</p>
說完，胡醫生掛斷了電話。</p>
周燦愣在原地。</p>
滿心歡喜和興奮，被一盆冷水澆頭。</p>
深呼吸兩次，調整好心情，他決定不撞南牆不回頭。</p>
直接去重症病房的值班室找那位沉默寡言的石醫生。</p>
這麽做，需要巨大的勇氣。</p>
因為最終很可能事情辦不成，碰一鼻子灰。</p>
人要臉，樹要皮。</p>
被上級醫生持續拒絕、批評，相信沒哪位醫生願意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p>
周燦這人在醫治病人的事情上，一直有點‘傻’。</p>
他直接走向重症醫學科的大門。</p>
按響門鈴。</p>
門很快打開了。</p>
一名護士站在裏麵。</p>
看著還挺麵熟的。</p>
護士在重症病房的工作時間是12小時製。實際上，往往需要工作13小時以上。</p>
周燦下班了，護士並沒有交接班。</p>
“周醫生呀，你不是下班了嗎？這是忘記東西啦？”</p>
護士笑著問他。</p>
“我想找石醫生反應一下7床病人的一些情況。”</p>
周燦直接走了進去。</p>
“石醫生正好在值班室，你換好衣服過去找他就行。”</p>
“謝謝。”</p>
周燦換好隔離服，走進值班室。</p>
幾位醫生、護士正在裏麵討論患者的治療及病情。石醫生好像在給病人開醫囑，不停在電腦上操作著，時而皺眉思考。</p>
周燦進入值班室，並沒有引起其他醫護太多的關注。</p>
“石醫生，能打擾一下您嗎？”</p>
周燦走到石醫生身旁打招呼。</p>
石醫生抬頭打量了他一眼，認出了他。</p>
“你不是胡醫生手下的那個規培嗎？找我什麽事？”</p>
他的臉上並沒笑容，語氣也是相當冷漠。</p>
周燦咬咬牙，硬著頭皮述說7床病人的事情。</p>
石醫生一直默默的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p>
坐在他旁邊的規培生，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表情。可能覺得周燦純粹是沒事找事。</p>
聽完周燦的講述後，石醫生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p>
仍然是眼神冰冷，臉色嚴肅。</p>
周燦站在旁邊很是忐忑，如果石醫生仍然不重視他的診斷意見，恐怕隻能等到明天再想辦法說服胡醫生。</p>
病因診斷出來了，可是給病人治療卻成了最大的難題。</p>
沒哪位醫生敢冒這個風險。</p>
而且確實沒有檢查依據。</p>
石醫生沉思片刻，一個字都沒有說。又接著操作電腦，繼續給患者開醫囑。</p>
周燦站在那兒，顯得十分尷尬。</p>
走也不是，不走好像更尷尬。</p>
似乎被石醫生當成了空氣。</p>
足足過了七八分鍾，石醫生終於開完了醫囑。</p>
這段等待的時間，對周燦來說，真的是一種煎熬。其他醫生與護士，時不時投來異樣的目光，讓他更加覺得難受。</p>
感覺就像一個小醜站在那兒任人打量。</p>
“這些診斷是你想出來的？”</p>
石醫生原來並沒有忘記他，微微轉身抬頭凝視著周燦的眼睛。</p>
“是！”</p>
周燦沒辦法撒謊，因為對方的目光彷佛能洞穿人心。</p>
要是說話不坦誠，這事更難辦。</p>
硬著頭皮承認是最好的辦法。</p>
“我一聽就知道是你自己辯證出來的，為什麽非要扯上不存在的上級醫生？有經驗的上級醫生，診斷思路都是步步為營，每一步都以檢查數據或病候為依據。你的診斷思路更像是天馬行空，小孩子的亂寫亂畫。”</p>
石醫生看著沉默寡言，沒想到洞察力如此變態。</p>
周燦的後背一陣冷汗直冒。</p>
“不過也正是你這種打破規矩，跳出束縛的另類思路，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我現在急需進去處理病人，大約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後會出來。你若願意的話，可以在這裏等我，到時候我再與你好好討論一下7床的病人。”</p>
石醫生說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