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這裏,應該就可以了!”


    在村子的祠堂裏,有著一間專門供奉守護靈,也就是他們所說的神明的房間。


    老頭子和那個老婆婆,將醜陋的魚兒,放在了一個石頭製成的水缸裏,然後抬著這一個大水缸,放在了那間房間裏。


    接著,他們又弄來了一些簡單的食物,擺在了那個石缸的四周。在他們看來,如果這一條魚,能夠將石缸周圍的食物全部吃掉的話,那麽就證明這條魚,確實是非凡的生物。


    這樣的話,他們就能好好的侍奉這條魚,爭取讓這條魚,成為他們這個部落的守護靈。


    如果不能的話,那麽他們就把這條魚給宰了,讓大家補補身體。這條魚雖然不夠他們全村二十幾口人吃,但是,節約一點,什麽部位該熬湯,什麽部位可以混合著其他的植物,做成既營養,又美味的食物,什麽部位可以風幹保存,然後骨頭什麽的,都必須要留下。


    對於這些部分的確定,分法,這麽久以來,他們都已經摸得門清,非常的熟悉。


    之所以要宰了這條魚,那是因為他們在去給這條魚,拿供奉它的食物的時候,發現他們村子裏的存糧,已經見底了。


    正是因為出現了如此糟糕的情況,他們的心中才會臨時做出這個決定。


    對於這個決定,他們雖然感覺非常的對不起這條大魚,但是為了活下去,他們也隻能這樣做了。在愧疚和生命之間,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生命。


    更何況,他們還是部落最後的希望。如果連他們最後的這一點血脈都死了的話,那麽他們真的是愧對列祖列宗。


    因此,無論如何,他們都要活下去,不管用什麽樣的方式,就算是苟延殘喘也在所不惜。


    “老頭子,你說他真的會吃周圍的食物嗎?”


    “不知道。我們不是在守著嗎?它吃沒有吃,我們肯定在第一時間就能清楚啊!”老頭子現在的心情非常的糟糕,在聽了老婆子的話語之後,他整個人的心情,就變得更加的糟糕了。


    他覺得,這條魚,這條醜陋的大雨,是不可能給他們帶來任何的驚喜的。


    一出了水麵,他完全就成了一條死魚,現在放在了水缸裏,也沒有見它一點活蹦亂跳的跡象也沒有。


    這種情況的出現,不要說成為他們村子的守護神,就是活下去,都非常的困難。


    對於這個結果,他的心中是一百個,一萬個不肯接受。之前他們抱著這一條大魚進來的時候,對著那些同族的人,許下的信誓旦旦的諾言,那每一個話語,仿佛都成為了一根恐怖的利劍,瘋狂的紮在他們的心上。


    對於這一個結果,他的心是不願意承受的,他們的這一個部落更不可能承受。


    突然之間,他感覺自己就成為了自己部落的罪人。這一個罪人,對於他來說,肯定名副其實。正是因為他帶來了這一條魚,給了他們的希望,然後又是自己帶來的這一條魚,徹底的摧毀了他們的希望。


    一條魚引發的血案,一條魚引發他們整個部落的滅亡,一條魚能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嗎?


    這一切的一切,還不是他親自給這條魚賦予的。


    “老婆子,你說我會不會成為我們部落千古的罪人啊!”他擔憂的看著石缸裏麵的大魚,麵色憂慮的說道。


    “你怎麽可能成為我們部落的罪人?要成為罪人,也是我成為部落的罪人。如果不是我說這一條魚比較特殊,叫你當成我們部落的神明來供奉,你也不會有這個想法。”


    對他心知肚明的老婆子,一口攬下了所有的責任。因為在她看來,這一切確實也是自己的錯。如果沒有自己說出來的那些話語,老頭子就算有那個想法,也肯定不會將這條魚,當成村子裏麵的神明帶回村子裏麵。


    “不不不不,這事情不能怪你,不能怪你。這事情,全都賴我,是我沒有堅定自己心中的想法,是我不該抱有僥幸心裏。”老頭子一個勁的搖著頭,不斷地試圖安慰已經開始自責難過的老婆子。


    一直以來,他們兩人都是相依為命。如果說是愛情讓他們結合在一起,那麽就是偉大而又令人感動的親情,加深了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


    經曆了重重磨難的他們,彼此之間,相互鼓勵,相互依靠,相濡以沫。共甘共苦,共同進退。


    一路走來,風風雨雨,已是有二十餘年的時間。雖然在這二十年的時間裏,他們時常會吵架,時常會鬧別扭,時常也會看對方不順眼,不如意,但是,每每超過一次架,鬧過一次別扭之後,他們之間的感情,反而會更加的身後。


    因為他們彼此之間,知道珍惜對方,知道心疼對方。雖然現在想起來,還不禁會臉紅,但是一想到過往的那些日子,他們的心中,仿佛就像是吃了蜜般,甜到了心底。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不知不


    覺間,他們兩人的手,情不自禁的牽在了一起。他們一起靠在大水缸上,透過院牆,望著遠處的天空,望著天空那一片潔白漂亮的雲彩。


    “老頭子,你說我們還可能有明天嗎?”


    老婆子緊緊握著他的手,蒼老的眼裏全是擔憂的神情。以往的時候,他們村子裏麵,他們的部落裏,還有幾個強大的強者。


    有了這些強者,他們能夠很好的完成一切的工作,他們能夠共同的做出一切,一起度過現在這個艱苦困難的時期,一起走向那輝煌的未來。


    但是,此時,她的眼裏,已經看不見任何一絲光芒。渺茫的希望,令她的心中,生出了無盡的絕望。


    這些絕望,是令她多麽的悲傷,多麽的難過。他還沒有活夠。她還想要更多,更好的活著。


    活過這個寒冷的冬天,活到明年的夏天,她要和他一起,去那退了潮水的河灘,看河兩岸那盛開的繁華,那美麗的風景。


    她要和他,活到明年的秋天,去那碩果累累的林子,去采摘去年那種又大又甜,好吃到令人飛起,令人身心愉悅的那種果子。


    她還想要活著,活到他們部落的重新興起,活到看著他們,正前往討伐那個占領他們土地的那個部落。


    她會給那些驍勇的男兒,插上象征著勇氣,力量,智慧的餘毛。她想讓她的骨灰,灑在故鄉的那片土地上。


    老頭子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他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她心中的那種悲傷,她心中的願望。她的這些願望,何嚐又不是他自己的願望呢?


    不由地,他感覺自己又仿佛重新回到了少年時代。那個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時代。


    盡管他出生的時候,部落早已經腐朽,早已經破敗不堪,早已經危機四伏。但是他相信,憑借著自己的一己之力,自己一定能夠力挽狂瀾。


    因為他就是最強的,他始終堅信,自己會成為部落最強的勇士,會成為這個部落的英雄,會拯救部落於水火之中,重新振興整個部落。


    他,一無所有,她,是鎮上最強勇者的女兒。他看見了她,她看見了他,從此兩人的心,便緊緊地相連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意氣風發的他,誓要在自己最輝煌的時候,回來贏取自己最美的公主。風華正貌的她,勸他帶著自己一起私奔,父親是不會讓自己嫁給他的。


    他拒絕了,十分果斷的拒絕了,十分瀟灑的拒絕了,十分豪邁的拒絕了。


    “我永遠忘不了,你那天拒絕我的蠢樣子。你以為你是大英雄,你以為你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但是你知道嗎?你在我的眼裏,就是一個非常非常普通的人,因為你是我的男人。因為我很普通,所以你也必須要普通。不然,我真的怕,怕我配不上你。媽媽說,愛情是美好的,但是愛情卻是沒有結果的。愛情能夠讓人心靈上滿足,不能讓人身體上滿足。愛情這個東西,就是最美的毒藥。她跟我說的時候,我完全不相信這點,直到那天你的離去,我突然發現,我媽媽真的說的好對,好對。”


    老婆子喃喃念叨的話語,讓他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年輕氣盛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深愛著她,但是他更加深愛的是自己的部落,自己的國家。國家已經是風雨飄搖,動蕩不安的時候,他必須要站出來,必須要為這個國家做點什麽,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夠展現自己的榮耀,才會覺得,自己配得上自己所愛的人。


    他不自卑,他從來都不會感到自卑。出生卑微,不是自卑的理由,沒有知識,同樣也不是自卑的理由。


    他是一個驕傲的人,他的骨子裏,就有著他們部落,最傳統的驕傲。在部落的傳統裏,隻有建功立業的男人,才會有成家立業的資格。


    盡管現在部落已經腐朽太久,已經再也沒有了曾經的雄心壯誌。但是,他不能忘記,他不需要做到,他必須要重新展現部落的輝煌。


    來到了軍營,一切的苦難,都是澆灌他的廢料,雨水,促使著他不斷地成長著。


    從來不會抱怨,從來不會哭泣,寧願流血,也不願意流淚,汗水每天都會石頭衣襟。


    他就像是一顆磐石般,在軍營,經曆著各種各樣的磨練。在這些磨煉之中,他的所有都在飛速的提升著。


    但是,他一直期待的戰爭,卻遲遲沒有來臨。不是部落裏沒有爆發戰爭,而是部落的指揮,選擇了一退再退,不停的割讓土地,不停的任由侵略者,為所欲為。


    對於這樣的事情,他一直都在準備著,準備著前赴戰場,建功立業。但是沒有,沒有,直到那些入侵的家夥,打到了他們的兵營,他們也沒有選擇出手還擊。


    當得到撤退指令的時候,當看著對麵的那些囂張家夥,在那裏不斷地挑釁的時候,當他們那醜惡的嘴臉,說著那些汙穢肮髒的


    話語的時候。


    終於,終於他怒了。他帶著昨天早已經溝通好的一支隊伍,奮不顧身的衝了上去。


    當他們從軍營中衝出去的時候,從來沒有實戰經驗的他們,一出了軍營,就被他們設置的陷阱,全部活捉了。


    沒有錯,沒有任何的幸免,全部都被活捉了。


    至此,他的軍營夢,他的戰場,刹那間變得粉碎,變成了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再提起的夢。


    這是一個夢,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再視線的夢。在這個夢中,他是那般的弱小,那般的無助。他就像是一個小醜一樣,帶著大家充分,然後努力的鬥著他們歡笑。


    他奮力的出力,奮力的結果,不停的努力,全都變成了他們嘲笑的談資。


    也許,每每當他們說起自己的時候,嘴角都會情不自禁的掛起一抹笑容,一抹嘲笑的笑容。


    這便是他努力的結果,雖然這一切結果,和他想象中的結果,大相徑庭。但是,總算他的努力付出沒有全然白費,還是有一個結果的。


    盡管,這個結果,是他一點也不想要,而且還非常痛恨的結果。想必這就像,不付出就不會有匯報,付出了就算沒有匯報,也會有另一種更加可怕的匯報。


    往事如煙,根本就不可能隨風飄散。他會在你的腦海裏,紮下根,而且是那種每當你回憶的時候,就會想起的根。


    這根非常非常的深,深到無以複加,深道為所欲為,深道沒日沒夜,不停的折磨你。


    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這是一件十分令人難過的事情,這是一件想著就會令他痛苦萬分的事情。


    但是,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事實。事實如此,無可辯解。或許曾經的時候,你的心中做出了很多可笑,可悲,可歎的事情,請你不要輕易的忘記,因為他們會不停的對你進行著各種各樣的折磨,各種各樣的摧殘,以至於讓你完全接受不了的地步。


    他在被那個入侵的部落抓住之後,被關了兩年後,被放了出來。


    放出來的他,就像是一隻喪家之犬,無處可歸。因為他的衝動,因為他的擅自行動,因為他的種種行為,讓他背上了一係列的罪名,一係列不可承受的罵名。


    對於那些謾罵,對於那些詆毀,他在心中,其實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他唯獨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深愛的國家,深愛的軍營,不願意再接受自己進去。


    在他想來,自己犯下了那麽多的過錯,那麽多的罪名,那麽就讓自己進入軍營,將功補過。這是在他想來,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但是,沒有任何的辦法,軍營不願意接受他。這一點,讓他無法接受,甚至是到了今天,他的心中還是無法釋懷這一點。


    無處可去的他,隻能回到家鄉。在這個回鄉的途中,他的心中是思緒萬千,憂心忡忡。


    他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了,是否已經嫁作他人,為人父母,還是已經離開了那一片令她傷心的地方,還是渺小的等著自己回來。


    當他回去之後,沒有任何意外,沒有任何感動,他見到了她,她此時已經為人父母,是兩個孩子的媽媽。


    她見到了他,異常的平靜,就仿佛他隻是一個過眼雲煙的人物,匆匆的從她的眼前走來,然後又匆匆的從她的眼前走過。


    在整個過程中,他就像是一片浮雲,走時不帶走一片雲彩,來時也沒有任何的禮物。


    他們禮貌的相互問好,他們禮貌的彼此道別。他們相敬如賓的尊敬這對方,然後紛紛各自一路平靜的回到了自己的加重。


    落魄如他,已經全然沒有任何眷戀世界的東西。富貴如她,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享受的榮華富貴,沒有任何的東西,是她需要的。


    他想要為了她自盡,她也想要為了他自盡。但是,他在想要這樣做並且已經這樣做,隻差最後一步,踢開腳下的板凳的時候,突然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的誓言。


    他要成為這個國家的棟梁,他要成為拯救這個部落最強大的勇士,最後他沒有完成自盡,最後他選擇了繼續前往自己夢想出來的地方。


    她在自盡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孩子的叫聲。他們的聲音,是那麽的可愛,那麽的動聽。她雖然不愛他,但是那兩個孩子,是她的血肉。


    她舍不得那兩個孩子,她舍不得他的骨肉,她舍不得他們成為沒娘的孩子。


    為了孩子,她放棄了自己忠貞的愛情。她決定,明天一大早,就帶著這兩個孩子去找他,如果他願意接受這兩個孩子的話,那麽她就選擇和他過一生,一生一世的生活在一起。


    如果他不願意接受這兩個孩子,那麽她依舊還是要選擇和自家的那個男人離婚,獨自帶著兩個孩子,展望著她已經死去的愛情。


    這是一件沉痛的事情,這是非常艱難的抉擇,但是她已經決定這樣做,心意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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