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修渾渾噩噩地離開了蔡吉的辦公室,他前腳剛走,這邊蔡吉桌上的手機便響了。


    “阿姨。”


    “是佳凝啊,怎麽了?”蔡吉接通了電話,聽到是陳佳凝的聲音。


    “丁修還在你那嗎?”


    “我剛讓他回去了。”蔡吉說道,又好奇地問了一下:“你怎麽知道他來了我這裏?”


    “今天我約了他一起吃晚飯,你知道的,最近我都在幫他補習相關的功課。吃了晚飯,我們還要繼續去圖書館學習。”


    陳佳凝說到這,突然停頓了一下,問道:“阿姨,你找丁修有什麽事嗎?他是不是闖禍了?”


    “看來你很清楚他的事情嘛,怎麽,想為他求情?”電話這頭,蔡吉啞然失笑起來。


    “不是不是。”陳佳凝趕緊否認:“我是擔心你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會誤會丁修。”


    “凝凝。”蔡吉突然喊起了她的小名:“在格瑞爾斯,能瞞得了我的真相可不多。我不知道丁修告訴你的事情和我掌握的情況是否一致,但我很清楚,他已經在‘玩火’了。”


    “可丁修是無辜的,他沒有錯。”陳佳凝幫丁修辯解起來,“他是為了救自己的朋友。”


    “你馬上就要18歲了,怎麽還像小孩子一樣以對錯去看待問題呢?”蔡吉歎了口氣,語氣變得語重心長起來:“外麵可不是一個講對錯的地方。


    “那應該講什麽?”陳佳凝問道。


    “講利弊。”蔡吉的話言簡意賅,她又繼續說道:“人一旦幼稚,就會放肆;隻有成熟,才會克製。丁修已經幸運地獲得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但他如果想要真正改變命運,那還任重道遠得很。”


    蔡吉的話,陳佳凝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


    她有些失落地掛了電話,又發了會呆,接著仍按之前的約定去找丁修一起吃晚飯。


    兩人在五味軒碰頭,丁修沒提蔡吉找自己過去是因為什麽事情,陳佳凝也很默契地沒有問。


    這一頓飯,他倆都吃得有些惆悵。


    第二天早上,丁修來到宿舍樓下,準備去教室上課。


    “丁修,你的信。”


    喊他的人是這棟宿舍樓的宿管。


    “哦?謝謝。”丁修從他手裏接過一個牛皮紙信封,道過謝後,邊走邊拆了起來。


    信封的封口是專門設計的,開口很方便。丁修拆開信封,看到裏頭裝的是幾張照片。


    “這是?!”


    照片上都是同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死人。


    數張照片從各個角度將屍體拍得非常清晰,連死因也在照片上顯示得一清二楚。


    “羅四海!”丁修在知行倉庫裏見過照片上的人,那個人當時逃走了,並且一直下落不明。


    “他竟然死了……”照片中羅四海的脖子被勒得皮開肉綻,勒痕深深地陷入皮肉當中。再結合他死前留在臉上的表情,丁修知道這個人死得很痛苦。


    周圍人來人往,丁修趕緊將照片塞回信封,又朝宿舍的方向回去。


    “他們殺了羅四海,又將照片寄給我,到底是什麽意思?”帶著這個疑問,丁修回到宿舍。


    他關上門,將信封裏的照片又仔細地看了一遍,接著便把它們塞進碎紙機裏碎成紙沫。


    “我有一個建議和一個忠告要給你。”


    “建議就是,接下來無論咱們兩個誰活著,我希望都不要放過羅四海。”


    “忠告嘛,這件事,最好在羅四海死掉的時候就截止……明先生他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裝著照片碎屑的盒子被丁修拿在手裏,譚鋒在倉庫裏說過的這幾句話適時地在他的心裏冒了出來。


    “最好在羅四海死掉的時候就截止……真的要截止嗎?羅四海的背後還有一個明先生呢。”丁修正這樣想著,腦袋裏突然又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你在學院裏的表現,某種程度上可以說也代表了陳家的顏麵;況且,你在外麵做的事情,或者惹到的人,也可能會給陳家帶來麻煩。”


    “呼~”蔡吉的告誡讓丁修又變得猶豫起來,他長呼了一口氣,其間內心似乎正經曆著劇烈地掙紮。


    到了最後,丁修起伏的胸膛終於平靜下來,他翻過手裏的盒子,將裏麵的照片碎屑一股腦倒進了垃圾簍子。


    “就這樣吧,希望我沒有會錯他們的意思。”呢喃的聲音消失在房間裏,和它一同消失的還有輕輕地關門聲。


    時間一天天過去,丁修在學院裏的生活又歸於平靜。這個時候顧北陌的傷也養好了,大家在孟家兄妹的公寓裏閑得太久,又開始琢磨著將店子重新開張起來。


    “還是咱們丁修厲害,殺人殺到那個明先生低頭認輸。”當初丁修帶去羅四海的死訊時,顧北陌就興奮不已,現在說起這件事,他也與有榮焉。


    丁修聽到顧北陌的話,苦笑不已,他知道這個結果背後的故事肯定不會這麽簡單,說不定蔡吉或陳家的人已經幹預過了。


    而且關於蔡吉的警告,他一個字都沒和同伴們說。


    “希望事情真正過去了。”宋惜君的臉上也帶著喜悅,她近一年中經曆過太多的變故,如今隻對平靜的生活情有獨鍾。


    “咱們得快點把花店重新開起來呢,店員們不用上班,但工資已經照發了兩個多月。”沈悠是對店鋪重新開張最積極的人,她心疼每個月白白發出去的工資,還有店鋪裏無人照料並且已經枯萎的花卉。


    “開,馬上就開。”顧北陌嘿嘿一笑,又說道:“不過在重新開張之前,咱們是不是該出去吃頓大餐慶祝慶祝啊。”


    “這個主意好。”丁修看到顧北陌提出建議之後,宋惜君和沈悠都興致頗高,便立馬答應下來,“要不去‘西部風情’吧,那家店味道很不錯,而且還是我跟老顧當初進城找人時吃第一頓飯的地方。”


    “就這家,這家好。”顧北陌連連點頭,“你小子把最重要的事情說漏了。‘西部風情’可不隻是咱倆在輝煌城吃第一頓飯的地方,它還是你巧遇佳凝姑娘的地方呢。”


    丁修被顧北陌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沈悠和宋惜君紛紛捂嘴而笑,不過宋惜君的笑容有些勉強,她望向丁修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見主意已定,顧北陌便說擇日不如撞日,於是一行人便興衝衝地殺到了學院外麵的那家小店。


    “西部風情”的招牌在街邊這一排店鋪當中不算最顯眼,但店裏菜肴的味道在周邊都算一絕。許多人就獨愛它的口味,特別是一些來自西部城市的客人,比如丁修他們。


    進到店裏,丁修找了一張四方小桌,待同伴們坐定,他喊來服務員拿過兩張菜單,分別遞到宋惜君和沈悠的手裏。


    “你們看看單子,這裏的菜味道都很不錯。”丁修向她倆介紹道。


    “聞到這裏的肉香味我就忍不住流口水,他娘的,真是受過傷才知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我最愛的生活。”顧北陌在養傷期間的飲食是被嚴格禁止大魚大肉,一日三餐都以口味清淡營養豐富的食物為主,兩個多月下來可把他給憋壞了。


    “那我就幫你多點些肉唄。”沈悠翻著單子,聽顧北陌那樣說,便又加了幾道菜。


    “嘿,小悠,看來你長大了啊。”顧北陌望著她笑道。


    “為什麽這麽說?”沈悠抬起頭微微一愣。


    “終於曉得疼我了唄。”顧北陌一臉得瑟,被沈悠瞪了一眼之後又尷尬地笑了笑。


    點完了菜,丁修將菜單還給服務員,四人便坐在桌邊閑談起來。


    “西部風情”門口的人來往不絕,其中一些人進到店裏,和丁修他們一樣也開始點菜。


    丁修跟同伴們正相談正歡,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客人,但周圍的客人當中,卻有人注意到了他。


    “嗨,丁修,你也在這裏吃飯啊。”


    丁修正跟同伴們說著話,冷不丁地聽到店裏有人在喊自己。


    他抬起頭循聲望去,發現是自己學院裏同樣來自西部的幾位同學。


    “於敏政,廖凱,徐江洪,怎麽你們也在這?”丁修朝他們笑了笑,打了聲招呼。


    “這裏有家那邊的味道啊。”於敏政笑著說道,他又打量了一眼丁修桌旁的其他三人,剛準備讓丁修介紹一下時,神色突然一愣。


    於敏政在那三個人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宋惜君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對時,心下驚愕不已。


    “怎麽是她?!”“怎麽是他?!”


    兩人心裏幾乎同時冒出了一個聲音。


    於敏政將手裏的菜單還給服務員,宋惜君端起桌上的杯子呷了一口飲料,兩人的動作都是在掩飾心裏的驚訝,但麵上卻平和地就像毫無交集的陌生人一般。


    丁修他們來得早一些,點的菜很快就端了上來,四個人開吃的時候,於敏政那一桌還在等菜。


    “廖凱,你悄悄看下丁修那邊桌上的姑娘,是不是有個‘熟人’。”於敏政小聲地對旁邊同伴說道。


    “哪個,小個子的還是……那……是嘉德拍賣行宋老板的千金宋惜君?”廖凱朝丁修那一桌望了一下,眼睛突然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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