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煜睿的帶領下,三人一路往裏,淩羽馨不禁心下詫異,吏部尚書也算得是朝廷重臣,然而這座府邸大雖大,但所到之處,無論院落還是廂房,盡皆給人一種樸素之感,似乎完全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府邸。更讓她有些困惑的是,這一路行來,竟是陸陸續續碰到了好多丫鬟打扮的女子路過,但凡見到他們三人,都是臉露興奮激動的神色,但並未向荃叔那般,反倒是都立刻恭恭敬敬地給他們行禮,喚一聲“小姐”和“表少爺”。


    待拐過一條長廊,便見到兩個人匆匆朝著他們走來,淩羽馨認出了走在後麵的就是方才開門、被蕭煜睿喚作“荃叔”的人,而走在前麵的也是個看上去約莫四五十歲模樣的中年人,看他所穿的服飾便可知不是下人,淩羽馨猜他便是荃叔口中的老爺、自己的父親淩風颺了,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凝眸細看來人,隻見他眉心緊蹙,額頭輕皺,薄唇抿成了一線,兩鬢雖已有些斑白,麵上也難掩歲月滄桑留下的痕跡,但五官分明的輪廓卻依然可讓人想象出他年輕時的俊朗。


    淩羽馨正自顧自地細細打量和尋思間,中年人已然走到了她跟前,她下意識地微抬眸,四目相交的刹那,中年人眼中露出了喜悅和欣慰,他忍不住伸出手、往前踏出了一步,淩羽馨卻在此時本能地後退了一步,於是乎,中年人手僵在半空,愣在了當場,臉上驚訝不已。


    淩羽馨退後隻是出於本能,但看到中年人的表情後,立刻醒悟過來,頓覺尷尬,一時也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


    蕭煜睿也未曾預料到淩羽馨會有這樣的本能反應,驚訝之餘,趕緊對淩風颺解釋,“姑丈,您莫見怪,馨兒她在回來之前,不小心從凳子上摔下來撞到了頭,暫時失憶了,她此刻認不得您了,所以才會這樣。”


    “失憶?”淩風颺和荃叔同時一臉驚訝地看向蕭煜睿。


    “是的,大夫說是撞到頭導致淤血成塊,壓迫到了經脈,才會致使她暫時失憶。”蕭煜睿解釋完,便側首沉聲對淩羽馨說:“馨兒,這是你爹,還不快叫爹。”


    淩羽馨訕訕地再次看向淩風颺,竟從淩風颺的眼中看到了滿滿的愧疚之情,頓覺過意不去,張口輕輕叫了聲“爹”,然後不知為何,在話一出口後,心裏竟是覺得別扭得很。


    淩風颺在聽到淩羽馨這聲“爹”後,神色未轉喜,反而似乎更顯傷心,眼中的愧疚之色也更甚了,側首問蕭煜睿道:“除了撞到頭之外,還有沒有傷到其他地方?大夫可有說,何時會好轉,才會恢複記憶?”


    “隻是撞到頭失憶,沒有傷到其他地方,大夫說多讓她接觸熟悉的環境、人和事物,對她早日恢複記憶會有幫助。”


    淩風颺點了點頭,看了看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淩羽馨,露出一抹和藹的笑容:“回來就好,不用怕,這裏是你的家,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若是不習慣見我,那就不必每日來給我請安了,等你什麽時候想起來了,或是想見我了,再來不遲。”說完指了指身後的荃叔,“這是管家荃叔,平日府上的一切都由他打點,你若需要什麽,隻管吩咐荃叔就是。”旋即又轉向蕭煜睿:“睿兒,你帶她回房去看看吧,這兩年來每日都有人打掃,房內一應擺設也都未曾動過,還是原來的樣子,你帶馨兒去看看,若是覺得有什麽不適應的地方,或是缺了什麽,隻管跟荃叔說。”


    “是,姑丈,我先送馨兒回房,過會兒再來跟您詳細解釋。”


    淩風颺點了點頭,又深看了淩羽馨一眼,便轉身沿著來路踱了回去。


    蕭煜睿對荃叔說:“荃叔,我帶馨兒回房便可,你還是去陪陪姑丈吧,一會兒我過來。”


    荃叔忙答應了,對著淩羽馨和蕭煜睿行了一禮便急步追趕淩風颺而去。


    淩羽馨望著淩風颺歸去時哀傷的背影,以為是自己剛才的反應傷了他的心,頓時覺得又內疚又難過,小聲問蕭煜睿:“表哥,我是不是讓他很傷心。”


    蕭煜睿看著淩羽馨內疚難過的表情,心下不忍,安慰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姑丈一定也都明白的,相信他不會怪你的。走吧,我先帶你去你的房間看看,一會兒我再去看看姑丈。”


    淩羽馨點了點頭,跟著蕭煜睿往另一個方向而去。才走沒多遠,突然身後有人大叫了聲“小姐”,三人一回頭便看到一個丫鬟正站在身後不遠處,在看到淩羽馨轉身後,頓時一臉欣喜地朝她衝了過來,一邊還嚷著“小姐,您終於回來了。”


    淩羽馨一臉茫然地瞪著迎麵衝過來的丫鬟,眼看她就要衝到麵前,於是乎,淩羽馨再度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而蕭煜睿則及時斜跨一步上前止住了那丫鬟的衝勢:“翠涵,你家小姐失憶了,她現在恐怕認不出你。”


    翠涵一愣,驚訝地瞪著蕭煜睿,“失憶了?”轉而看向淩羽馨,“小姐,您不認得奴婢了?”


    淩羽馨尷尬地搖了搖頭。


    翠涵愣愣地盯著淩羽馨,“小姐,您真的不認得奴婢了嗎?奴婢是翠涵啊,奴婢從小跟著您的,您怎麽會不認得奴婢了呢!”說到後來竟是有些哽咽起來。


    淩羽馨看著幾欲落淚的翠涵,有些不知所措。


    蕭煜睿暗自搖頭,“好了,翠涵,你這樣隻會嚇著馨兒,不會讓她記起你的,她既是已經回來了,日後你還像以前一樣,盡心照顧她便是,來日方長,或許她很快就會恢複記憶了。”


    翠涵立刻強壓下了剛剛湧起的眼淚,“是,表少爺,奴婢一定會和以前一樣,好好照顧小姐的。”


    蕭煜睿微頷首,隨後指了指白竹,“這是馨兒新收的婢女,叫白竹,日後她也會和你一起貼身照顧馨兒,你先帶她去安排一下住處,打點好了再回來候著吧。”


    翠涵驚訝地看了白竹一眼,而後又以詢問的眼神望向淩羽馨。


    淩羽馨一時也不知該跟她說啥,隻得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翠涵答應了一聲,一臉狐疑地領著白竹離開,一離開蕭煜睿和淩羽馨的視線後,就忍不住向白竹打聽淩羽馨是怎麽失憶的,又是怎麽會收了她這個丫鬟的,白竹雖然始終含笑禮貌回答,但除了透露了自己是跟著親戚去給淩羽馨看診,後為了方便淩羽馨路上有人照顧便被留下收作了丫鬟之外,其餘都是一問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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