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妙陡然一驚, 連看成績這樣重要的事都來不及想,腦海中隻有陳朵那句, 你弟弟出事了。


    她迅速轉過身, 跑到陳朵身邊,想讓自己不那麽驚慌,但完全沒辦法, 話出口時,聲音已經因為驚慌而變得十分急促:“我弟弟他出什麽事了?”


    陳朵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他,嗚嗚嗚嗚……”


    “你說啊!”葉妙從沒這麽大聲說過話, 原來人在驚慌時音量真的會不自覺加大。


    “他被狗咬了!”陳朵還在抽噎, 斷斷續續地說, “流了好多血,嗚嗚,好嚇人。”


    “他在哪?”


    陳朵似乎被嚇著了,還在一個勁地哭。


    葉妙已經是心急如焚:“他在哪?你快說啊!”


    “他在從你們家來學校的路上,被咬的, 一隻大黃狗, 葉妙你趕快去看看他。”陳朵一想起自己在來的路上不小心看到的場景,又嚇得打了個冷顫。那麽可愛的弟弟啊。


    葉妙已經跑出了學校,這具身體原來應該是缺乏運動, 她才跑幾步就氣喘籲籲了。


    從學校到家平時走路也不多短短十五分鍾, 但這次怎麽這麽長。


    她邊跑邊看,希望早點看到小時嶼。農村的狗是真的會咬人,而且咬的特別厲害, 不咬下一塊肉不鬆口那種。


    小時嶼他還那麽小,才四歲,剛才陳朵說他流了很多血。


    他應該很疼吧,那雙小鹿般的眼睛應該又紅了。


    葉妙越想越心疼,恨不得馬上見到他,跑了五六分鍾後,葉妙終於看到路邊圍著一群人,在那裏嘰嘰喳喳。


    她有種感覺,小時嶼應該就在裏麵。她忙朝人群中那邊跑去,聽見一旁的大媽在討論


    “誰家的狗都不栓住,跑出來亂咬人。”


    “真是造孽啊。”


    “那個小孩哭得都沒聲音了。”


    葉妙心撲通撲通直跳,手都有些顫抖,跑了太久,腳有些發軟,差點直接倒在地上。


    手緊緊握成拳,指甲把手掌心掐起來紅印都沒知覺。千萬不要是小時嶼啊,不要是他。


    葉妙顫抖著手擠進人群,一眼便看見了坐在地上的小孩,滿臉的淚水,已經哭不出聲了,還在抽泣著打嗝。


    他小小的手捂住自己的小腿,血液還不停從指縫中滲出。一旁站著的人都在那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人說送他去醫院。


    葉妙完全愣住了,站在人群中,連心都顫抖起來。


    小孩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抬起一雙通紅的眼向她看來,在看到她的刹那,眼淚又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姐姐。”


    葉妙心一下就碎了,飛奔到小時嶼麵前,顫抖的手都不敢碰他一下,她眨了眨眼睛,差點眼淚就這樣掉下來。


    聲音已經沙啞至極,她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都會加深他的疼痛:“小時嶼,你疼不疼。”


    不能再說話了,再說她也會忍不住哭的。為什麽是他,為什麽被狗咬的人會是小時嶼,她那麽可憐乖巧的弟弟。


    小時嶼臉色十分蒼白,卻依然堅強地搖了搖頭:“姐姐,我不疼。”


    葉妙想抱抱他,但卻無處下手,內心的愧疚和心疼快要將她淹沒。


    小時嶼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情緒,眼裏包著一眶淚水,吸了吸鼻子,另一隻手悄悄爬到她的手上,緊緊握住她的小拇指,聲音細細的:“姐姐別哭,我不疼。”


    葉妙的眼淚終於沒忍住,一大滴一大滴落了許多。


    她飛快擦了才眼淚,抱起小時嶼,便往外跑邊喊道:“大家讓讓,我帶我弟弟去看醫生。”


    圍觀的大媽們都閃身讓開,葉妙還記得上次葉奶奶帶小時嶼去看的醫生,她直直往那奔去。


    天空有些陰霾,不大的雷聲轟隆,風吹在她的眼睛裏,葉妙的眼淚肆無忌憚地掉下。


    她一點都沒有保護好小時嶼,她明明說過很多次,要給他很好的生活,要讓他快樂的長大,但是她一點都沒做到。


    小時嶼沒有過上很好的生活,甚至現在他被狗咬了,流了這麽多血,卻還想著安慰她。


    對比之下,她這個姐姐做的太失敗了。


    葉妙一路飛奔,腿已經有些發軟,但她仍然緊緊抱著懷中的孩子不鬆手。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快點找到醫生,小時嶼也就不用這麽疼了。


    小時嶼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傷口,另一隻手緊緊攀在她的胳膊上。似乎還害怕她還會哭,一路上一聲不吭。


    好不容易到了小診所,醫生坐在診所裏,正在給一個小孩考著體溫。


    一看到葉妙手裏抱著的小時嶼,醫生都驚了,忙放下手中的活,忙問道:“你弟弟怎麽了?”


    “被狗咬了。”葉妙把小時嶼輕放在椅子上,仍是扶著他小小的身體,她回答醫生的時候,聲音還有些沙啞。


    醫生讓小時嶼把手鬆開,現在夏天,小時嶼穿著短褲。他遮住傷口的手一拿開,葉妙便看見猙獰的傷口。


    上麵依稀還能看出幾個狗牙印,咬的很深,在白皙的皮膚更是觸目驚心,最開始流的血已經幹涸貼在小腿上,而傷口中還在滲出血來。


    葉妙看到這一幕,眼淚差點又要掉下,小時嶼一直看著她,小手仍然緊緊握住她的小指,聲音微弱:“姐姐別哭,我不疼。”


    葉妙咬著自己的下嘴唇,憐惜地摸著他頭發,聲音都有些顫抖:“好,姐姐不哭。”


    醫生正在給小時嶼清洗傷口消毒,他聽話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隻是小小的臉因為疼痛變得煞白,握住她小手指的手越縮越緊。


    醫生笑著鼓勵道:“真是個勇敢的孩子。”


    葉妙卻寧願他不要那麽勇敢,他這個年紀的小孩不應該都是痛了就哭,有些調皮的嗎,小時嶼太過乖巧,反而分為惹人心疼。


    語言在這時顯得太過蒼白,她隻能無聲地握住他的手,希望能借此給他一點安慰。


    醫生終於把傷口清理消毒完畢,然後又給他上好藥,用繃帶包紮,最後還給小時嶼綁了一個好看的蝴蝶結。


    “現在沒事了,記得每兩天來換一次藥,現在夏天,傷口也好得快。”


    葉妙卻還有些猶豫:“醫生,這要打狂犬病疫苗吧。”


    醫生正色道:“為了保險起見最好打一針,但狂犬病疫苗隻有在縣城裏的醫院才有。不過,”醫生頓了頓,“這狂犬病疫苗可不便宜,七塊一針,要打六次。”


    醫生也是知道葉家情況的,當初葉父出車禍死亡後,僅靠葉奶奶一人帶著兩個小孩,所有的積蓄都還了家裏的債務。


    兩個孩子尚未成年,家裏隻有葉奶奶一個勞動力,但葉奶奶年紀也大了。葉家的日子過得清貧,狂犬病疫苗對葉家來說也算一筆不小的開支。


    葉妙知道自家的情況,但狂犬病疫苗是必須打的,隻是說:“謝謝醫生,我會和我奶奶說的。”


    小時嶼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麽,就仰著頭看著她,葉妙暗下決心,以後一定不能再讓他受傷。


    “這幾天注意傷口不能碰到水。”醫生叮囑道


    “謝謝醫生。”


    還好葉妙出來時帶了幾塊錢,這時才能把醫藥費給付了。她向醫生道過謝便背起小時嶼回家。


    小時嶼安安靜靜趴在她的背上,雙手緊緊圈住她的脖子。若不是他溫熱的呼吸撲在她的脖子上,葉妙都以為他出什麽事了。


    她心中還有些害怕,雖然醫生已經說傷口隻是看著嚇人,其實並沒有很嚴重。但她總是忘不了剛見到小時嶼的那一幕,他已經快哭不出聲,地上一灘血,而他的指縫中還在不停滲出血來。


    試探性地叫著他的名字:“小時嶼?”


    他輕輕嗯了一聲,雙手在她脖子上摸了摸,表示自己聽見了。


    葉妙一時沒控製住笑了出來,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脖子,她是一個特別敏感的人,小時嶼的手軟軟的,摸在她脖子上,好像是在故意撓她癢癢。


    “還疼嗎?”她問。


    小時嶼輕輕搖了搖頭腦袋,把小腦袋靠近她的耳邊,又是以前那種奶聲奶氣的聲音:“我不疼,姐姐別哭。”


    葉妙沉默了好一會,到家時把小時嶼放在凳子上,他也不多問什麽,就乖乖坐在凳子上看她。


    “小時嶼今天怎麽會被狗咬呢?”她就隻是純粹想問下這件事,得知經過。小時嶼平常都待在家不出門的。


    小時嶼低著頭,似乎害怕姐姐責備似的,手指纏繞在一起,許久之後,才小聲開口:“我想給姐姐送傘。”


    葉妙愣住,這時外麵天氣陰沉沉的,看起來是要下雨的天氣。


    她完全沒想到,小時嶼今天被狗咬會是因為這件事,她心中難過,更是愧疚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隻能握住他的手,把自己聲音放到最柔:“謝謝小時嶼。”


    對於她的道謝,小時嶼有些驚訝,之後便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略有些羞澀。


    “以後小時嶼出去時也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她叮囑道,小時嶼是不可能一輩子待在葉家的,她希望他以後去其他地方,也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


    小時嶼有些無措,聲音也變得急促:“姐姐,我以後不出去了,你別生氣。”


    葉妙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和他的平行,仍是握住他的手,聲音溫柔而堅定:“姐姐沒有生氣,姐姐很高興今天小時嶼來給姐姐送傘,但小時嶼以後出來時要小心些,別讓自己受傷。”


    小時嶼終於點了點頭。


    葉妙笑了起來,正準備去找葉奶奶,打狂犬疫苗也要在24小時之內才有效,她身上沒有那麽多錢,隻能問葉奶奶拿。


    葉奶奶就是在這時回來的,才在鄉下侍弄了她那些青菜,帶著一頂草帽,臉上全是汗。


    在聽到葉妙說要待小時嶼去打狂犬疫苗之後,葉奶奶立刻就板著臉說不行。


    葉妙怎麽會輕易放棄,挽住葉奶奶的胳膊撒嬌,繼續在葉奶奶耳邊遊說:“奶奶,小時嶼是想給我送傘才被狗咬的,被狗咬了如果不打狂犬疫苗很容易得瘋狗病的。”


    葉奶奶不為所動:“那麽多人被狗咬了,也不是人人都得了瘋狗病,這事得看個人造化。”


    “奶奶,他還這麽小,如果得了瘋狗病以後怎麽辦呢?”


    “什麽怎麽辦,他媽死了我把他養起來已經夠了,家裏的存錢本來就少,都給他用了,妙妙你上初中可就沒學費了。”葉奶奶苦口婆心勸她。


    “奶奶,離我上初中還有兩三個月呢,我暑假會努力掙錢,把自己的學費掙回來的。”


    葉奶奶無奈地笑了:“傻孩子,你真當掙錢這麽容易啊。這個錢奶奶是幫你以後存著的,不會拿出來用的。”


    葉奶奶聲音稍緩,但語氣卻十分堅決。葉妙有些慌了,她真的擔心葉奶奶不會拿錢出來,但小時嶼的傷口卻刻不容緩。


    眼眶倏地變得通紅,連聲音裏都染上了一兩絲泣意:“奶奶……”


    葉奶奶的表情頓時就變了,原來冷硬得不講絲毫情麵的臉一下變的有些慌亂起來:“妙妙,怎麽哭了,是誰欺負你了嗎?和奶奶說,別哭。”


    葉妙的淚水止不住往下掉,她低著頭,用手狠狠擦過臉頰。


    小時嶼也慌亂了,他還坐在矮矮的凳子上,雙手一撐便想從凳子上爬下來。但他小腿上的傷才剛剛包紮好,腳一挨地就發出鑽心的疼。


    葉妙一聽到小時嶼的呼痛聲,忙看向他那邊。


    飛快跑過去,把他摟在懷中,眼淚落在小時嶼的手上,他慌亂地伸出手在她臉上胡亂抹,聲音慌張無措:“姐姐別哭。”


    葉妙小小抽泣了一聲,把他抱在摟得緊緊,哭泣仍然不止。


    小時嶼的眼眶也變得通紅,跟著她一起掉眼淚,姐弟兩個哭得特別傷心。


    葉奶奶開始好言相勸,但兩個人跟聽不到似的,仍然抱在一起哭。還都是那種壓抑得非常小聲的哭泣,最能惹人心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怎麽被人虐待了。


    葉奶奶終於在姐弟兩個的哭聲中投降:“好了,去打針,馬上就去。”


    葉妙終於說話,聲音都還是一抽一抽的:“謝謝奶奶。”


    葉奶奶歎了口氣:“妙妙,給小崽子打了針,你讀初中的學費就真的沒有了。”


    葉妙把小時嶼放下,飛奔到葉奶奶身旁,緊緊摟住葉奶奶的脖子,聲音堅定:“奶奶,你放心,我會努力掙錢的。”


    葉奶奶拍了拍葉妙的肩膀,最終什麽話都沒說。


    葉妙摟住小時嶼的肩膀,擦了擦他臉上的眼淚,哄道:“別哭了,我們馬上去城裏了。打了個狂犬疫苗就沒事了。”


    小時嶼不太明白狂犬疫苗是什麽東西,但他看到姐姐沒哭之後,也漸漸止住了哭聲:“姐姐不哭,我也不哭。”


    葉妙的心酸脹得有些疼,醫生清理傷口的時候他沒哭,但卻因為她哭了,他跟著哭。


    葉奶奶和他們一起坐上去縣城裏的公交車,上車的時候葉奶奶還在念叨:“現在可真沒錢了,妙妙以後你讀書可怎麽辦啊。”


    葉妙挽住葉奶奶的手臂,撒嬌道:“奶奶,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我要讓奶奶也過上好日子。”


    葉奶奶笑嗬嗬的:“妙妙有這個心就很好了,奶奶隻希望妙妙平安長大。”


    葉妙把腦袋往葉奶奶胳膊彎一藏,有些不好意思:“奶奶也要長命百歲。”


    從鎮上去縣城裏花了一個小時,葉妙這是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進城,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熟悉,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即使是縣城,也不能和她那個時代的鄉鎮相比,不過縣城中倒是比他們鎮上熱鬧了許多。


    路過一個廣場的時候,葉妙看見裏麵擺著許多小攤,就用一張報紙墊著,上麵擺放著各種東西,許多攤前都是熱熱鬧鬧的。


    在縣城裏賣東西應該會更容易吧,葉妙這樣想著。不過當務之急是帶小時嶼去打針。


    他們到了防疫所,問過護士之後,很快便找到了打狂犬疫苗的地方,給小時嶼打狂犬疫苗的是個年輕的護士,看小時嶼打針不哭不鬧十分乖巧,打完針之後還給了他一顆糖。


    護士還告訴他們接下來還有五針需要打,分別是在不同的時間,一個月之後就沒事了。


    打完針之後沒有其他事,葉奶奶就準備回去了,葉妙放下了心頭大事,便想起剛才他們剛才來防疫所時路過的廣場,央求著葉奶奶帶他們去看看。


    葉奶奶以為葉妙又想買什麽東西,虎著個臉道:“妙妙,現在可沒有錢給你買玩具了,錢全花在打針上麵去了。”


    “奶奶你放心,我不買玩具,我就是去看看。”


    葉奶奶這才帶他們去廣場,葉奶奶原來來過城裏,所以能找到路。葉妙和小時嶼卻是第一次,隻能緊緊跟在葉奶奶身旁。


    小時嶼腳還不能走路,葉奶奶把他背在背上。他個子小,體重也輕,葉奶奶幹過重活,背著他輕巧得很。


    走了十來分鍾才到廣場,葉妙控製不住自己的眼睛,這裏瞧瞧那裏看看,發現這裏賣的東西還真是五花八門。


    無論是小孩玩具,小姑娘飾品還是家用的小物品,這裏全都有,就跟葉妙前世看過的百貨商場差不多,而且東西還賣的便宜,基本都是在五毛以下。


    葉妙詢問好幾個小攤,大概知道了這些物品的價格,如果買的多還會更便宜。


    在鎮上她很少看到這樣的小攤,鎮上的人們買類似的物品都是去小商店買,但小商店物品不齊全,賣得還不便宜。


    鄉鎮離縣城遠,也沒有人專門為了買一些小東西去城裏。


    葉妙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對葉奶奶說道:“奶奶,我們回家吧。”


    葉奶奶沒想到葉妙是真的什麽東西都沒買,還有些驚訝:“妙妙要是喜歡,就買一樣吧,也不貴。”


    葉妙眼睛一亮:“奶奶,你也覺得這裏的東西賣的不貴對不對?”


    “是啊,和鎮上賣的相比,算便宜了。”


    葉妙笑彎了眼:“那奶奶,你覺得我如果在鎮上賣這些東西,可以掙錢嗎?”


    葉奶奶神色一變:“這可不行。”


    “啊?”葉妙驚呆了,“奶奶,我已經小學畢業了。”


    當初葉奶奶說的好好的,等她小學畢業,她想做什麽,葉奶奶都不會阻攔。現在怎麽變卦了……


    但葉妙這句小學畢業似乎提醒了葉奶奶什麽,她問道:“妙妙,你今天去學校拿成績,考得怎麽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  妙妙畢業後就可以開始掙錢大計啦,掙錢養弟弟,葉家以後也會慢慢變好噠~


    下一章繼續發紅包呀,小可愛們來留言呀!


    留下你的評論,才能——


    嗬,女人,你引起了我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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