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來了！</p>
唐秦因為走穴，喊了一年的狼來了，結果這次回琴島過年，狼真的來了，單位真的給他分了一套房子。</p>
兩室一廳一衛，五十平方出頭，麵積雖然小了點，也是老房子，可是真的是貨真價實的單元房。</p>
如果他在團裏一直擔當B角的話，別說單元房了，就是筒子樓都沒有他的份兒，排到猴年馬月也不一定能排得上，前麵光是老演員和關係戶，就能排出二裏地去。</p>
當然，把房子分給他，團裏許多同誌也是有意見的，這麽年輕，又沒在團裏演過主角，也沒有什麽貢獻……</p>
可是團長力排眾議，“唐秦是人才，是人才就要留住，你們也到西遊記裏還一個角色試試，別說主角了，那些小妖小怪也不行啊，就一句話，演不上……”</p>
還有一點不能放在台麵上說的，省話劇團都來協調幾回了，就差下調令了，人家是真想把唐秦調到省裏。</p>
用一套房子留住一個人，團長覺著這是很劃算的一筆買賣。</p>
“分房了？”</p>
父親唐長遠回到家，嘴都快合不上了，自己的老兒子在外麵拍了三年電視劇，竟能分到房了，還是一套單元房。</p>
“那還等什麽，看房去啊。”母親趙明荔更是激動，不管哪個年代，房子在老百姓心裏的地位總是一樣。</p>
“我說小僧同誌，拍了三年電視劇就能分一套房，你們西遊記我看幹脆別停下了，拍個十年八年的，說不定話劇團的團長你都能當得上。”老弟回家，最高興的還是姐姐，二姐唐楚都大學畢業了，弟弟的電視劇還沒拍完。</p>
說走就走，一家人興衝衝地來到話劇團的家屬院。</p>
原來的住戶已經搬走，一把鐵鎖象征性地掛在門上，竟是連鎖也沒鎖，“不行，明天我得再買一把新鎖，這門看著也不結實，得找木匠過來修一修……”</p>
唐長遠已是把這裏當作了自己家，一草一木一門一戶都值得他珍惜。</p>
“怎麽樣？”唐楚在裏麵轉了一圈，神采飛揚。</p>
“不錯。”唐秦也是感慨，好了，以後回琴島，再也不用在客廳裏打地鋪了。</p>
“嗯，小僧同誌，歡迎以後常來，姐會給你做好吃的。”唐楚笑著摸了一把弟弟的光頭，自己就咯咯笑開了。</p>
咦？</p>
好象不對啊，“你瞎說什麽呢？”趙明荔看著自己的女兒，“這是你弟的房子。”</p>
“我知道，可是不是還有孔融讓梨這一說嗎，”唐楚笑道，“我現在工作了，這裏靠著我們學校近，晚上我就不回家了，就在這裏對付對付得了，也替小僧同誌看著房子……”</p>
看著唐楚把自己說得多委曲的樣子，唐秦就笑了。</p>
單位職工多、住房少，是這個年代非常普遍的情況。</p>
職工結婚多年也沒有分配到住房的情況比比皆是，沒有住房而一再推遲結婚的情況也是多見，而一旦單位分房子，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呢，誰家的職務、工齡、人口、表現等等，你自己清楚，別人更清楚。</p>
前陣子，啤酒廠的一女職工對分房產生了不滿，手拿裝滿酒精的大瓶子和打火機就闖入開會現場……</p>
二姐唐楚大學畢業當了老師，學校裏論資排輩的現象更嚴重，她這個新老師，要想住上樓房，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p>
唐長遠和趙明荔也不說話了，一家人年輕時都住過筒子樓的，鄰居間為了用水吵架，為了一個蜂窩煤爭論，為了上廁所差點憋出腎炎……好象就是昨天的事。</p>
“我看也不管誰住，總歸是咱們家自己的房子，”唐長遠越看這套房子心裏越愛，“趕明天，我帶幾個徒弟過來，把門窗刷一下，再把餐廳和客廳這麵牆通開，就敞亮多了……”</p>
“哎呀，爸，你一經理幹這活兒……”唐楚拉住自己父親的手，親熱地搖晃著。</p>
“經理？”唐秦看向父親。</p>
“托你的福，都知道你爸有個明星兒子，”趙明荔笑得很欣慰，“放了二十多年電影，今年提了副經理了，不用每天再睡到影院裏了。”</p>
“我倒是想睡……以前電影多紅火啊……”唐長遠卻欲言又止，臉上歡快的表情就沒了。</p>
去年，高山下的花環上映，影院裏還是人山人海的，可是自打今年年初四世同堂在電視上播出後，影院裏的人肉眼可見地減少了。</p>
咱們的牛百歲這電影勉強能保本，黃山上來的姑娘也不錯，可是黃土地一部電影，電影院裏原本一百多個人，演到一半，走了二十多個……影院連電費都掙不出來。</p>
“唐經理……”唐楚卻依然想讓父親高興，“別想你的電影了，大家現在都看電視了，這也不是你的錯。”</p>
“去，沒大沒小的……”趙明荔笑著製止女兒，“走，回家，貼福字，包餃子，看我兒子演的電視劇去。”</p>
……</p>
一九八六年春節，西遊記前十一集在中華電視台正式開播。</p>
一家人春節期間哪裏也不去了，整天就守在電視機前，別的不看，就看西遊記。</p>
“小秦，你跟馬蘭……”大姐唐齊喜歡黃梅戲，看到電視上唐秦與馬蘭拋繡球招親一段，激動得就拉住弟弟的手，“馬蘭也演西遊記？”</p>
馬蘭還給你弟寫信呢，唐秦笑著搖搖頭。</p>
唐長遠吃著花生，看著自己的老兒子，這兩天，合肥來的信，他收到兩封了，孩子大了，問多問少都不是，那幹脆就不問，可是老兩口愣是在燈下琢磨了幾個晚上，最後得出結論，人家是角兒是台柱子，自己兒子就別作什麽非分之想了！</p>
前年，華視還隻是推出一集西遊記，就已經萬人空巷了，現在十一集連續推出，整個春節，大家都在說西遊，看西遊，不光觀眾在看，西遊記的演員們也在看。</p>
有人是看自己，比如章金來，也有人在看別人，比如馬蘭……</p>
看到喜州這一段，想起一起拍戲的幾日，雖然僅是幾日，卻比有人陪了她十幾年更讓她難忘。</p>
她又想起那個琴島的人來，相隔千裏，也不知過年的時候，他能不能收到她的信……</p>
拉開抽屜，從筆記本裏拿出照片，照片上，自己不為察覺地依偎在唐秦肩頭，唐秦笑得那麽燦爛……</p>
</p>
照片是人生的切片，它使虛無的時光有了物質的憑據。</p>
馬蘭又看了一眼照片和照片中那兩個風裏的人，還有搖擺的樹影和遠處的繡樓……</p>
唐秦因為走穴，喊了一年的狼來了，結果這次回琴島過年，狼真的來了，單位真的給他分了一套房子。</p>
兩室一廳一衛，五十平方出頭，麵積雖然小了點，也是老房子，可是真的是貨真價實的單元房。</p>
如果他在團裏一直擔當B角的話，別說單元房了，就是筒子樓都沒有他的份兒，排到猴年馬月也不一定能排得上，前麵光是老演員和關係戶，就能排出二裏地去。</p>
當然，把房子分給他，團裏許多同誌也是有意見的，這麽年輕，又沒在團裏演過主角，也沒有什麽貢獻……</p>
可是團長力排眾議，“唐秦是人才，是人才就要留住，你們也到西遊記裏還一個角色試試，別說主角了，那些小妖小怪也不行啊，就一句話，演不上……”</p>
還有一點不能放在台麵上說的，省話劇團都來協調幾回了，就差下調令了，人家是真想把唐秦調到省裏。</p>
用一套房子留住一個人，團長覺著這是很劃算的一筆買賣。</p>
“分房了？”</p>
父親唐長遠回到家，嘴都快合不上了，自己的老兒子在外麵拍了三年電視劇，竟能分到房了，還是一套單元房。</p>
“那還等什麽，看房去啊。”母親趙明荔更是激動，不管哪個年代，房子在老百姓心裏的地位總是一樣。</p>
“我說小僧同誌，拍了三年電視劇就能分一套房，你們西遊記我看幹脆別停下了，拍個十年八年的，說不定話劇團的團長你都能當得上。”老弟回家，最高興的還是姐姐，二姐唐楚都大學畢業了，弟弟的電視劇還沒拍完。</p>
說走就走，一家人興衝衝地來到話劇團的家屬院。</p>
原來的住戶已經搬走，一把鐵鎖象征性地掛在門上，竟是連鎖也沒鎖，“不行，明天我得再買一把新鎖，這門看著也不結實，得找木匠過來修一修……”</p>
唐長遠已是把這裏當作了自己家，一草一木一門一戶都值得他珍惜。</p>
“怎麽樣？”唐楚在裏麵轉了一圈，神采飛揚。</p>
“不錯。”唐秦也是感慨，好了，以後回琴島，再也不用在客廳裏打地鋪了。</p>
“嗯，小僧同誌，歡迎以後常來，姐會給你做好吃的。”唐楚笑著摸了一把弟弟的光頭，自己就咯咯笑開了。</p>
咦？</p>
好象不對啊，“你瞎說什麽呢？”趙明荔看著自己的女兒，“這是你弟的房子。”</p>
“我知道，可是不是還有孔融讓梨這一說嗎，”唐楚笑道，“我現在工作了，這裏靠著我們學校近，晚上我就不回家了，就在這裏對付對付得了，也替小僧同誌看著房子……”</p>
看著唐楚把自己說得多委曲的樣子，唐秦就笑了。</p>
單位職工多、住房少，是這個年代非常普遍的情況。</p>
職工結婚多年也沒有分配到住房的情況比比皆是，沒有住房而一再推遲結婚的情況也是多見，而一旦單位分房子，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呢，誰家的職務、工齡、人口、表現等等，你自己清楚，別人更清楚。</p>
前陣子，啤酒廠的一女職工對分房產生了不滿，手拿裝滿酒精的大瓶子和打火機就闖入開會現場……</p>
二姐唐楚大學畢業當了老師，學校裏論資排輩的現象更嚴重，她這個新老師，要想住上樓房，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p>
唐長遠和趙明荔也不說話了，一家人年輕時都住過筒子樓的，鄰居間為了用水吵架，為了一個蜂窩煤爭論，為了上廁所差點憋出腎炎……好象就是昨天的事。</p>
“我看也不管誰住，總歸是咱們家自己的房子，”唐長遠越看這套房子心裏越愛，“趕明天，我帶幾個徒弟過來，把門窗刷一下，再把餐廳和客廳這麵牆通開，就敞亮多了……”</p>
“哎呀，爸，你一經理幹這活兒……”唐楚拉住自己父親的手，親熱地搖晃著。</p>
“經理？”唐秦看向父親。</p>
“托你的福，都知道你爸有個明星兒子，”趙明荔笑得很欣慰，“放了二十多年電影，今年提了副經理了，不用每天再睡到影院裏了。”</p>
“我倒是想睡……以前電影多紅火啊……”唐長遠卻欲言又止，臉上歡快的表情就沒了。</p>
去年，高山下的花環上映，影院裏還是人山人海的，可是自打今年年初四世同堂在電視上播出後，影院裏的人肉眼可見地減少了。</p>
咱們的牛百歲這電影勉強能保本，黃山上來的姑娘也不錯，可是黃土地一部電影，電影院裏原本一百多個人，演到一半，走了二十多個……影院連電費都掙不出來。</p>
“唐經理……”唐楚卻依然想讓父親高興，“別想你的電影了，大家現在都看電視了，這也不是你的錯。”</p>
“去，沒大沒小的……”趙明荔笑著製止女兒，“走，回家，貼福字，包餃子，看我兒子演的電視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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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六年春節，西遊記前十一集在中華電視台正式開播。</p>
一家人春節期間哪裏也不去了，整天就守在電視機前，別的不看，就看西遊記。</p>
“小秦，你跟馬蘭……”大姐唐齊喜歡黃梅戲，看到電視上唐秦與馬蘭拋繡球招親一段，激動得就拉住弟弟的手，“馬蘭也演西遊記？”</p>
馬蘭還給你弟寫信呢，唐秦笑著搖搖頭。</p>
唐長遠吃著花生，看著自己的老兒子，這兩天，合肥來的信，他收到兩封了，孩子大了，問多問少都不是，那幹脆就不問，可是老兩口愣是在燈下琢磨了幾個晚上，最後得出結論，人家是角兒是台柱子，自己兒子就別作什麽非分之想了！</p>
前年，華視還隻是推出一集西遊記，就已經萬人空巷了，現在十一集連續推出，整個春節，大家都在說西遊，看西遊，不光觀眾在看，西遊記的演員們也在看。</p>
有人是看自己，比如章金來，也有人在看別人，比如馬蘭……</p>
看到喜州這一段，想起一起拍戲的幾日，雖然僅是幾日，卻比有人陪了她十幾年更讓她難忘。</p>
她又想起那個琴島的人來，相隔千裏，也不知過年的時候，他能不能收到她的信……</p>
拉開抽屜，從筆記本裏拿出照片，照片上，自己不為察覺地依偎在唐秦肩頭，唐秦笑得那麽燦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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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是人生的切片，它使虛無的時光有了物質的憑據。</p>
馬蘭又看了一眼照片和照片中那兩個風裏的人，還有搖擺的樹影和遠處的繡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