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奕芙親昵地挽著哥哥的手臂回到廳室,陸勳也在,陸妮姍脫去大衣取下帽子,她皮膚不夠白皙卻細膩且健康,清爽幹練的短發,勻稱的身材,眉眼生的極好看,她穿著軍裝,帥氣中透露出一股嫵媚。


    “妮姍。”慕容奕芙小跑過去。“看到你和哥哥回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總算回來了,奕莘一直掛念著你呢。”陸妮姍去牽慕容奕芙的手。“小芙你好像瘦了。”


    “沒有,不過妮姍你倒是越來越漂亮了~”


    傅鳶蘿和傅悠姒也進門來,見到屋裏一片融洽的景象,相比較,她們和慕容家的人相處時就較為冷清了。


    “哎,我們家妮姍越來越像個軍人了!”陸勳不禁感歎。


    “爸,我隻是個軍醫~”陸妮姍糾正。


    “都好。”慕容振南看著陸妮姍。“老陸,你生個好閨女,妮姍這麽優秀,不知道以後誰家有幸能娶到這麽好的媳婦。”


    “先生又在笑話妮姍了,妮姍哪裏好,在軍區還是奕莘照顧得好。”陸妮姍說著望一眼身邊身姿挺拔的慕容奕莘。


    “奕莘照顧你也是應該的,就怕他太馬虎惹你不開心。”爾卿說道。


    “哥哥對妮姍太好了,連我都忍不住要吃醋了~”


    於是一屋子人都笑起來,慕容振南在笑聲的間隙中想起了站在一邊的悠姒和鳶蘿。


    “奕莘、妮姍,差點忘記跟你們介紹新來的兩個姑娘,傅悠姒和傅鳶蘿,今年都是十八歲,算是你們的妹妹了。”


    陸妮姍打量著兩個女孩子,兩人一直默不作聲,臉上卻有因被忽視而染上稍稍不悅之情。她在軍營裏就聽奕莘說過這兩個女孩子,她知道慕容家當年拋棄一個女人和一個剛出世的孩子,不過此刻見到兩個,她還是滿心好奇的。隻是在先生和夫人麵前不必多言,等私下問爸爸陸勳就好。


    傅悠姒撇過臉,她討厭被陌生人像挑白菜一樣上下打量,討厭每次像個小醜一樣被介紹來介紹去,她討厭這一群人,表麵上笑得親切和善,心裏卻根本沒有把她們當一回事。


    傅悠姒和傅鳶蘿都心知肚明,她們在慕容家就是增添兩副碗筷,她們的地位連陸妮姍都不如,更何況是慕容奕芙和慕容奕莘呢!慕容家的新小姐,徒有虛名而已!


    這晚在慕容振南的書房裏,陸勳一直樂嗬嗬地替慕容振南做事。


    “老陸,許久沒見你這麽高興了。”慕容振南笑問。


    “少爺和妮姍回來了,我開心啊,都快半年沒見到他們了。”


    “妮姍真是個好女孩,我和爾卿也很喜歡她。”


    “老陸是個粗人,是先生把妮姍教育的這麽好。”


    “看得出,妮姍很喜歡奕莘,兩個孩子也相處很久了。老陸,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把你的寶貝女兒嫁給我們慕容家做媳婦呢~”


    “先、先生,這老陸怎麽敢當,妮姍哪裏配得上少爺。”陸勳又驚又喜卻還是推辭。


    “這件事我和爾卿已經商量過了,妮姍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不比誰家的姑娘差,你回頭去問問妮姍,她要是沒意見,就把婚事辦了,兩個孩子都不小了,慕容公館也許久沒辦喜事了~”慕容振南喜悅溢於言表。


    “是,謝謝先生,我這就去跟妮姍說說。”


    陸勳高高興興地走出書房去,過會兒慕容振南便差遣人去叫來慕容奕莘。


    “父親,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慕容奕莘進門便問。


    “奕莘,你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吧?”


    “是的,父親。”


    “你從小獨立性強,我和你母親也不像疼愛小芙那般疼愛你,你心裏應該也埋怨過。”


    “父親多心了,沒有您和母親的教誨,也不會有兒子的今天。”


    “你能這麽想,我就欣慰多了,如今你也大了,許多事情也該好好準備了。”


    “父親怎麽突然說起這些了?”


    “我看妮姍那丫頭對你情深意重,我和你母親也都十分喜歡她,如果你不反對,等明年初春天氣暖和些,就幫你們把喜事辦了。”慕容振南笑言。


    “和妮姍?”慕容奕莘皺起眉頭。


    “怎麽?你不喜歡妮姍?”


    “兒子對妮姍的照顧是出於從小到大的兄妹情意,並非男女之情。”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妮姍喜歡你,想來你也是知道的。”


    “對不起父親,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聽從你,唯獨這件事,兒子恕難從命!”慕容奕莘態度堅決。


    “這件事我和你母親已經決定了,方才也與老陸商量了,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親,請不要勉強兒子!”慕容奕莘低頭懇求。


    “奕莘,我知道你還對雲初那個孩子念念不忘,但是雲初已經死了,你要接受這個事實,你總要成家,妮姍是最好的選擇,你不能辜負她!你是男人,這是你的責任,知道嗎!”


    慕容奕莘本想反駁,可是話語堵在喉嚨裏怎麽也出不來。他走出書房的時候,透過玻璃看到外麵依舊白雪飄飄。雪把黑夜照亮,區別他此刻心裏的壓抑與黑暗。


    雲初去世快要兩年了,她留給他最後的印象便是手術台上慘白的床單和她慘白的臉頰。她的死亡,也有他的責任,可是這一切都已經晚了。妮姍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他承受不起,他不愛妮姍,所以他不能娶她,就像當初他本該果斷拒絕雲初一樣。


    一切傷害都源於不出自真心的開始……


    慕容奕莘走回臥房的樓層時,傅悠姒仍在走廊窗前看雪。她站在黑暗中觀望窗外,慕容奕莘打開燈的時候被她嚇了一跳。


    “你幹什麽?”他皺起眉頭。


    她隻是不經意地回頭看他一眼,沒有說話,然後繼續欣賞雪夜。


    慕容奕莘原本心情就很糟糕,現在又碰到冷冰冰的傅悠姒,他滿腔怒火無處發泄。


    “我跟你說話的時候請回答!”


    “慕容家的人,都是一副嘴臉!”傅悠姒離開窗前。


    “傅悠姒吧,心胸狹隘詭計多端……”


    “慕容奕芙這麽快就告狀了?”她轉過頭。


    “小芙什麽都沒有說,不過我從她的字裏行間可以猜出來。”


    “真厲害,連告狀都這麽不露痕跡~”她冷笑。


    “你敢再欺負她試試!”他與她四目相對。


    “怎麽所有人都覺得我會欺負她!”傅悠姒不畏懼。“好啊,有本事,你把我趕走啊?!”


    她滿帶挑釁的口吻。


    “哼,遲早的事!”慕容奕莘扔下幾個字便轉身離開。


    傅悠姒覺得好笑極了,這些人都是瘋了嗎,一個個跑到身邊說什麽不準欺負小芙、不要為難小芙……她想這個慕容奕芙是有多柔弱,她的眼神可以殺死她嗎?她臉上寫著‘我恨慕容奕芙’嗎?幹嘛全世界的人都跑到她身後為她搖旗呐喊呢!


    有病!這是傅悠姒的總結。


    慕容奕莘和陸妮姍回來之後,慕容公館熱鬧多了。陸勳跟寶貝女兒說了慕容振南的意思,陸妮姍自然非常願意,她一直喜歡慕容奕莘,卻一直自卑著自己的身份。她不敢像周雲初那樣大膽的靠近追求他,而現在雲初也已經去世了,他的身邊也沒有了別人,她走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他對她也很好,她想,也該輪到她了。


    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先生和夫人居然也盼望他們兩個人能成好事,奕莘向來不會忤逆父母的意思,這樣一來,他們就更加不會出什麽差池了。


    暮城的這場大雪下了三天三夜,這樣的大雪已經釀成一場災難,道路不通,許許多多的人餓死、凍死。


    爾卿心腸軟,她出門看到街上繾綣抖縮的人們便會暗自落淚,於是慕容公館門前開始發放食物和棉衣,凡是來領的人,都會得到一小袋大米和兩件厚棉衣。慕容公館的門前排起了長龍一般的隊伍,爾卿親自分發,當然還有同樣陪在一邊的慕容奕芙、傅鳶蘿以及陸妮姍。


    傅悠姒借口身體不適推辭了這麽壯觀的救濟場麵,她可不想第二天的報紙上一起出現她和那四個女人的做作模樣。


    慕容公館濟貧濟難的做法很快被其他人效仿起來。慕容家的影響力果然很大,在暮城竟然掀起一場救災救難的潮水,各大家族從囊中拿取小小的一部分分發給窮人,雖然換取了更多無形的利益。


    當然,這些回扣無傷大雅,隻要那些窮人能夠得到暫時的救濟就好。


    傅悠姒想,那四個女人也算起了點作用~


    大雪後天氣有所好轉了,陽光較好,隻是天氣還是很冷。


    學校的課業結束後也就放假了,慕容奕芙等人便整天待在慕容公館裏。臘月後,暮城裏家家戶戶便開始張羅的過年,慕容公館自然也不例外,慕容振南忙於商會的事務終日不在家,同往年一樣,家裏的年貨置辦和該換置的物品以及家仆的工錢全部都是爾卿親自安排。


    距離過年還有十天,爾卿與幾個孩子一同去慕容家專門的縫衣店裏做幾件過年穿的衣服。慕容奕芙和傅鳶蘿欣然願意,傅悠姒向來不會違背慕容振南或者爾卿的意願,哪怕她心裏並不這麽想。


    “妮姍也去,奕莘也隨我們一起去吧。”爾卿說道。


    “母親和妹妹們去吧,兒子就不去了。”慕容奕莘當然不會喜歡和她們一起去街上。


    “奕莘,你比以前精瘦了,店裏的尺寸恐怕已經不合適,你去重新量下尺寸,做幾件過年穿的新衣服,過年嘛,圖個喜慶。”


    “好的,母親。”慕容奕莘聽爾卿這麽說也就沒拒絕了。


    於是準備好了便一起坐車出去。爾卿與慕容奕芙、傅鳶蘿坐在前麵一輛車,慕容奕莘和傅悠姒、陸妮姍坐在後麵一輛車。汽車一前一後的往慕容家的衣飾店開過去。


    慕容家的衣飾店是全暮城最大的,上等的綾羅綢緞以及從外國買來的雪紡和蕾絲。這隻是慕容家產業很小的一部分,慕容家的生意幾乎囊括每一個層麵,金銀珠寶和古董字畫,洋酒和煙卷,衣飾和家具,還有遍及暮城的紡織廠、瓷窯廠和鋼鐵廠,這幾年與外國人有些生意上的往來,這就更加奠定了慕容振南在暮城商會的地位。


    爾卿和大家都在衣飾店裏挑選和量置。她說悠姒和鳶蘿新來的所以要多做幾件,過年的時候慕容家會非常熱鬧,多做幾件衣服免得到時候衣著不得體。


    傅鳶蘿拉著慕容奕芙和陸妮姍幫她挑選衣料,她已經眼花繚亂不知道該怎麽選擇了。做慕容小姐的感覺還真是好,連做衣服的店自己家也有。


    傅悠姒隨意挑選了幾件衣料草草了事,然後獨自走到店外去,她站在門外的台階上四處張望,繼而瞧見店門不遠處有一棵很老的梧桐樹。


    時值深冬,梧桐葉落盡隻剩下光禿的枝椏。


    傅悠姒注意的當然不是這棵梧桐樹,而是樹丫上用枯枝搭建的鳥窩,一隻老麻雀站在窩邊,窩裏幾隻小麻雀對著它嘰嘰喳喳的叫著。


    那是一個家,相處融洽的兄弟姐妹,保護著孩子的媽媽,它們一起覓食一起取暖,一起度過這樣的寒冬,彼此依靠就沒有什麽可怕。


    她最最渴望的不過就是一個家,可是這個家在她五歲的時候就不複存在了,剩下的隻有那無邊的黑夜裏無盡的夢魘,那個女人在一片血海中披散著烏黑長發朝著她爬來,越來越近,似乎隨時都伸出那雙血紅的手抓住她。


    那個女人嘴裏呢喃著。


    悠姒,你不能忘記……


    陷入回憶裏,她手心開始冒汗,腦海中清晰的場景緊緊套牢她的每一根神經,她覺得快要沒有力氣站立,頭痛欲裂。


    “在看什麽?”


    傅悠姒一轉頭看到慕容奕莘站在她身邊,幸好他及時將她從記憶裏拉回來。她雙腳一軟幾乎要跌倒。


    慕容奕莘迅速扶住她,他也是在店裏覺得無聊所以出來透氣,然後看見台階上望著梧桐樹的傅悠姒,他又一次看到她的側臉,同大雪中初見到的那次一樣,她的側臉像極了周雲初。


    於是忍不住走近,料想不到她竟然險些摔倒,他扶住她時目光從她臉頰劃過,她的臉竟是一片煞白。


    “你不舒服?”慕容奕莘問。


    傅悠姒站穩腳步,她雙手緊抓著他的衣袖急促喘息著。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努力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自己鎮定下來。


    平息之後,傅悠姒快速放開他。


    “需要先送你回去嗎?”慕容奕莘問道。


    “不用。”傅悠姒回絕。


    “如果不舒服不必強忍著。”


    “我沒有,忘記你剛剛看到的!”


    傅悠姒回到一直以來冷冰冰的樣子,慕容奕莘不自覺皺起眉頭,前一秒還在依附著他站立,這一刻又拒人於千裏之外。


    “回去吧。”傅悠姒說著往回走。


    慕容奕莘跟在她背後,他想,眼前這個謎一樣的傅悠姒,她的故事一定不會那麽簡單。


    “你剛剛看到了什麽?”他還是忍不住問。


    “……一個家……”她半響回答。


    慕容奕莘回過頭看向梧桐樹,隻見到光禿的枝幹和枝椏上的鳥窩。


    家……


    他似乎有一點明白了。


    “妮姍,你看這件玫瑰紅怎麽樣?”慕容奕芙打斷陸妮姍的思緒。


    “挺好呀,小芙你穿什麽都好看~”陸妮姍微笑的敷衍著。


    陸妮姍邊說邊收回目光,她察覺到奕莘不在身邊,於是眼光尋找中便看到並肩站在屋外的慕容奕莘和傅悠姒,她本能的排擠任何一個出現在奕莘身邊的女人,哪怕這個人有可能是他的妹妹。可能是與是,原本就是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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