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月玄第一見到此人時,此人尚在第一峰,他已在第三峰,這十二年來他與此人的距離一點點縮短,被此人追上,月玄第一次開始正視這青衫修士,無論此人修為如何,單論在禁製上的造詣,他不得不承認此人已在他之上。


    韓石掃了一眼黑發青年,此人的陰冷殺機讓他心生冷笑,這些年來不斷地破解禁製,讓他對這裏的環境有了充分了解,此人欲殺他後快,隻是無法做到,除非這黑衣青年與他同登一座禁山,否則任憑此人手段通天也難以施展,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位於天元之位的第十九座禁山。


    韓石收回目光,沒有絲毫猶豫轉身走入雲霧,朝著山下走去。


    月玄麵色陰沉,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隻古樸小壺,此壺並非茶壺,而是與葫蘆頗為相似,其上有一個壺蓋將壺口封住。


    此壺他在一拍賣會上發現,壺外有一道極為隱晦的封印,將此壺原有氣息完全掩蓋,若不是他恰好知曉這種封印手法,換做旁人絕難看出此壺獨特之處,此壺被人當做古玩賣出,價格不高,月玄心機深沉並未出手,為的是不引起關注,此壺最終被一凝元修士購得,果然幾乎無人關注此事。


    其後,月玄暗中跟蹤那凝元修士,將此人擒殺奪得此寶。


    他祭煉百餘年,方才將壺外的封印煉化露出本體,解封瞬間,壺體表麵上浮現出數十字符,一股古老氣息飄蕩而出,這些字符月玄不認得,經他查閱許多古卷,才隱約推測這些字符來自遠古,大致是一種祭祀上天的銘文,但具體含意已徹底失傳,無人知曉。


    百餘年來日複一日的祭煉,讓月玄與此壺有一種心神相連的隱約,更讓他發現這小壺中至少還有三道封印,強壓心頭激動,他極為耐心祭煉此壺,這一次,他用的是月家不傳之秘------還魂術為基,再以他自身之血為引,每日子午兩刻加以祭煉。


    如此一來,終於在百多年後將這小壺中的第二道封印破開,那一刻,一股浩蕩之氣衝天而起,其內散出的氣息遠在靈寶之上,那已是屬於仙寶的範疇,這壺中還有兩道封印,若盡數破開不知將會怎樣,月玄雙眼極為明亮,直欲仰天長嘯。


    此後又用了數十年,月玄才漸漸摸清了此壺之能,那便是吸收與吞噬。


    此壺是他最重要的一張底牌,他原本打算在闖第十九峰時才祭出此壺,但此時此刻,在這青衫修士追擊下他不得不提前拿出,有此壺在手,破解禁製的速度將會大為加快。


    月玄咬破指尖,一彈之下頓時一滴鮮豔血滴飛出被壺身吸收,小壺微微浮起,停在天靈上方三寸處,他盤膝而坐,雙手不斷打出手訣,一道道朦朧白氣從天靈逸出被那小壺吸收,這白氣便是他的生機。


    許久,那小壺微微一震離開頭頂,靜靜飄浮身前,壺口仿佛有兩道巨力在互相拉扯,那緊緊封住的壺蓋,顫抖中露出一道細小的裂縫,就在裂縫出現的刹那,其內出現一股強勁吸力,月玄一晃之下走下山巔,穿過那雲霧,他看都沒看身前禁製,徑直走了進去。


    禁製頓時光華閃爍,十數道光芒同時亮起,劃過道道殘影直奔月玄,這殘影中俱都含有一股極強的攻伐之力,一旦觸及便會肉身崩潰,當場身死,這也是為何韓石對月玄殺機視而不見的緣故。


    這禁製,既是重重阻礙也是重重保護。


    月玄神色如常,對那直奔而來的殘影看都不看一眼,依然緩步而行,而那些殘影在靠近他身外三丈時,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強行吸走,化作道道流光沒入那壺口裂縫,不到一個時辰,月玄便從一個極為強大的禁製中走出,這個禁製如果憑他自身去破解,至少需要三日。


    就在月玄祭出此壺之時,南宮九雲從雲中走出,出現在東南方位的第十六峰峰巔,他的目光深處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他口中微微有詞,卻是無人知道在說些什麽。


    驀然,他瞳孔極度收縮,東北方距他數千丈之外,青衣女子身影出現在第十八峰上。


    月玄與那青衫修士的蹤跡,俱都在他掌控之內,他有一張無人知曉的底牌,一旦掀開將一舉扭轉局勢,唯一的變數便是月蓉,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女竟然走在了最前端。


    月蓉微微一怔之下隨即麵色釋然,她本打算不聲不響第一個進入那七彩漩渦,卻沒想到會在第十八峰被南宮九雲看到,隻是大勢已定,任憑這南宮九雲有何手段也難奈她何。


    對於月玄利用她的心思,月蓉一清二楚,她正好順水推舟與他一同進入此地,那月玄絕不會知道她在禁製上的造詣幾乎已達宗師之境,可笑此人通過她故意表露出的一些痕跡,以為她隻是略曉一二。


    如此一來,一切計劃都近乎完美,她被眾人看做湊數的花瓶,而她正好需要這樣的掩飾,當初她最忌憚之人便是那神算子,原本她打算在中途暗中出手將神算子殺死,但沒有想到此人似乎早已看出她的意圖,在傳送陣法中失去蹤跡。


    她以假死之術,瞞過那南宮九雲,這是一個計中計,她知道假死之術並不能瞞過此人,她要瞞過的,便是要令南宮九雲認為已在她身上種下靈種而她卻不自知,還試圖以假死術瞞過他。


    若是南宮九雲如此去想,便是真的被她瞞過了,區區靈種,豈能操控於她?


    月蓉微微一笑,毫不理會南宮九雲驚詫的眼神,再度消失在那雲海中。


    看著月蓉離去,南宮九雲那驚詫的神色陡然消失恢複平淡,似乎那驚詫之意隻是為了讓月蓉看到,一切似乎仍在掌控,這一幕月蓉沒有看到,否則必然心中生疑。


    三人的明爭暗鬥韓石毫不知曉,他心緒極為單純,便是不斷地破解禁製,其餘之事毫不放在心上,他破解禁製的手法愈發精煉起來,往往隻需打出數道靈氣,將某處禁製稍加改變,便可以在不觸發禁製的前提下從中走出。


    韓石追求的並非隻是走出,而是對禁製的理解,禁製手法了解的越多,腦海中屬於陣道禁極空三脈中禁之一脈的輪廓,便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如果說十二年前第一次接觸到禁製時,他學會的是一個個精妙手法,這些手法從表麵上看是南轅北轍各不相同,而如今,他再去看這禁製卻有了不同的理解,那些數量繁多卻精妙無比的手法,在經過不斷地堆積和積累後,終於隱約產生了一種首尾相連之感,這是一種類似輪回的意念,禁之一脈有了這樣的意念,便已在小成邊緣。


    化繁為簡是一種能力,也代表了他感悟的深度。


    道家曾有三重境界之論,曰: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是山,此念寓意深刻包羅世間萬象,絕非獨屬修道之士,即便是尋常之人,一生之中也有經曆這三重境界的可能。


    對此刻的韓石而言,在禁製上,他已漸漸走入看禁製不是禁製的境界中。


    他站在一處禁製前,盯著那禁製看了許久,那看似尋常的場景,其實蘊含著極其危險的禁製,而那比刀劍還要危險萬倍的禁製,在他的眼中似乎變成了一個個符號,以一種獨特的連接方式融合在了一起,這便是那禁製表象之下的一切。


    韓石眼神漸漸從銳利變得平淡起來,他的氣質也在這不斷流逝的時間裏,緩緩蛻變。


    他前行速度不快,並非代表他破解禁製的速度緩慢,而是因為,有許多時間韓石都用在感悟上,若隻是去破解,他的速度隻會比那月玄稍慢,較之那月蓉與南宮九雲還要快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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