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皇城,此刻有無數凡人,跪拜在地,如此浩蕩天威,對他們而言,絕不是人能抗衡之力,屈服祈禱是唯一之法。


    但也有不少人,抬頭望天,男兒膝下有黃金,他們眼中透出堅定之意,這天威雖大,卻不能讓他們彎下脊梁。


    每當他們看到那襲在獵獵狂風中,仍孤傲挺立的青衫,他們的心念,也隨之激蕩起來。


    寧折不彎!


    天雷翻滾之下,震天的轟鳴愈發激烈起來,不多時,竟然連間隔聲也分不清楚,隻見一道道粗如水缸的狂雷,化作一條條雷龍,在劫雲中穿梭。


    淡淡的銀輝灑下,透出的,卻是一股毀滅性的死亡氣息。


    終於,在這轟鳴聲達到一個無以複加的高亢程度後,韓石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右手指天。


    “你之所以為劫,那是因為留你尚有用,若是無用,將你毀去,又有何妨?”


    韓石語氣平淡,眼神中,卻帶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崢嶸之意。


    “你既然為我而降,那便不再屬於天。”


    “你,是我的!”


    韓石的話,帶著一股傲世之意,聞者無不色變,此言之狂傲,可謂前無古人,怕也是後無來者了。


    這是與天劫的對話,更是一種宣告!


    而且此言,卻不僅隻是狂妄,韓石此前破開劫雲之舉,便昭示著,他有能力,將這劫雲毀去。


    如此一來,韓石的狂傲,更是如烙印一般,印在眾人心中最深處,哪怕是數千年過去,他們依然忘不了當年那一抹青衫。


    韓石的話一出,便如同一根引信,將那數千裏的劫雲,點燃了。


    劫雲如同燒開之水,翻滾之下,驀然間極速收縮,變作一個不到萬丈方圓的銀黑色雲團,透出一陣陣危險至極的氣息,遠遠看去,凝煉至極。


    韓石麵色平靜,這五行風雷劫,他不陌生,唯一的問題,便是會有幾重天劫。


    韓石的修道天資,準確地說,隻是尋常,並非外界猜測那般天資過人,這一點,從當年通靈石柱檢測靈根時便能看出。


    這一生,若是沒有遇到軒轅文,給了他一顆堅定的求道之心,若是沒有遇到周逸,給了他初入修道時的保護,若是沒有灰石,讓他成為石修,韓石,怕是會留在韓家村,繼承韓鐵匠的手藝,繼續守著那間鐵匠鋪。


    韓石眼中有一縷淡淡的迷茫閃過,若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或許,他會有另一種人生,他會在爹娘的注視下,娶一位姑娘為妻,他會有子女,父慈子孝,一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多年後,他會為爹娘送終,之後,他會看著子女們一個個有了自己的家,再過數十年,他與老伴倆人,也會如當年的爹娘,在臥牛山下,終老,直至合上雙眼。


    這樣平淡的人生,他是否會在夜深人靜之時,在無邊黑暗之中,依然甘於平凡?


    如果有如果,他是否依然不悔?


    韓石不知道,他眼中的迷茫漸漸消散,人生,不會有第二個選擇,這一切的如果,皆是虛妄。


    韓石的眼中透出清明,心中更是一片平靜,整個人透出一股遺世而立的孤意,直麵隨時降下的天劫。


    風起,劫來!


    誰也沒有想到,第一劫,不是雷,而是風。


    這風生於不虞之時,就在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暴虐的狂雷上時,風劫在悄無聲息間,突然降臨。


    幾乎隻是眨眼間,韓石四周千丈之內,突然出現無數道狂風,交錯之下,生出無數道亂流,四散而射,發出嗚嗚之聲。


    這狂風亂流,隻在韓石四周千丈之內肆虐,千丈之外,卻是風平浪靜。


    這些亂流,隻需一道,便擁有撕開肉身之力,換做凡人在此,不到三息,便會被活生生地刮去所有血肉,成為一具骷髏,即便是尋常元丹大圓滿修士,也隻能依靠元力,在這些亂流中勉強撐過百息。


    一旦超過百息,這風劫仍未消失,便隻有動用法寶,否則下場與凡人無異。


    吳天麵色一變,場中,隻有他能看出,這風並非尋常之風,而是罡風,這種風尋常之時,出現在北玄星外層空間,非嬰變後期修士,不敢隨意穿過。


    這也是為何,一般來說,修士隻有達致小乘以後,才敢踏出跨越星域的腳步,修為不足之人,從修真星中走出,便等同於自尋死路。


    這種罡風,吳天曾經深有體會,當時的他,剛剛突破嬰變大圓滿,達到了小乘境,興奮之下,衝天而起,卻在穿過罡風層時,一時不察,竟然受了些輕傷,雖說沒什麽大礙,卻讓他對這罡風有了一絲忌憚之意。


    故而在看到罡風時,吳天心中頓時生出不妙之感,這僅僅是韓石的第一劫,便如此艱難,此劫最終恐怕會達到一個極為恐怖的程度。


    “風劫麽……”


    韓石輕聲道,他依然負手而立,目光直接透過狂風,看向天空中銀黑色的劫雲,對這風劫,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韓石自然能夠看出這風劫的不凡之處,但以他的上品青石之體,這種程度的撕扯之力,威脅不大。


    對這天劫,韓石心中已然有了估算,以他不遜色與元嬰大圓滿的實力,絕不可能會如吳天和君無憂那般的三道天劫。


    四道的可能性也不大,最有可能的,便是五道或者六道,倘若能有七道,此劫一旦渡過,他的實力,將會有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提升。


    屆時的他,雖是元嬰初期修為,卻有與靈動後期修士一搏之力。


    哢嚓嚓……


    就在風劫剛起不到三息,一道水桶般粗細的雷霆,從劫雲中探出,直奔韓石而來,眨眼間已來到韓石頭頂。


    轟轟轟轟轟……


    一道道雷霆,以一種目不暇接的速度,接連從劫雲中閃爍而出,朝著韓石轟擊而來。


    韓石狂笑一聲,抬手便是一拳轟出,他要以肉身硬生生地將這天劫扛過去。


    罡風與雷霆的彌漫,將韓石重重包裹在內,與此同時,還有雷霆不斷從天而降,就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又要去迎接第二道,第三道雷劫的到來……


    “風雷同臨!”


    聶東與唐風神色凝重,五行風雷劫向來都是各劫之間層次分明,極少有兩劫同時出現的情況,因此在風雷二劫並存之時,兩人的瞳孔不由得收縮起來。


    與兩人相似表情之人,不在少數,他們皆已看出這天劫的不尋常之處。


    僅憑此點,亦能看出,韓石絕非常人,否則,絕無可能能引動如此天劫。


    一道道雷霆之力,尚來不及煉化,便被韓石以吞噬之態,強行融入肉身,再加上風劫一吹,帶來的,是劇烈的痛楚,但這一切,不能讓韓石有半分退縮之意,他雙眼瞳孔處,陡然出現兩道閃電的印記。


    這是貨真價實的天地之雷,較之雷雲峰底那雷湖中的雷電之力,更加純粹,以韓石的性子,又怎會讓這天地之雷白白消散。


    一連九道雷劫,一道強過一道,以一種讓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竟在不到一息間,盡數轟擊在韓石身上。


    九道天雷落下,那不斷有雷霆穿梭的劫雲,漸漸恢複了平靜,與此同時,罡風的風勢,也隨之減弱。


    似乎,這雷劫與風劫一同降臨,也將要一同消散。


    韓石沒有時間去思考九道雷霆的含意,他隻知道這個機會絕不可輕易錯過。


    “劫雲中所蘊含的雷電之力,遠遠超過這九道雷霆,若是加以利用,對實力的攀升有極大的裨益。”韓石目光閃爍間,帶動眼中閃電印記,遠遠看去,就好似他雙眼之中蘊藏著兩道雷霆。


    驀然,韓石右手指尖處出現一個明亮至極的銀白色光點,一點之下,頓時百餘道狂雷憑空而生,更是朝著劫雲而去。


    “你說來就來,豈能說走就走,我說過,若是無用,將你毀去又有何妨?”


    韓石目露冰冷之色,仰天長嘯,他要將這劫雲中的雷電之力壓榨大半,他才會放手。


    那原本幾近平靜的劫雲,在百餘道狂雷衝天而起的刹那,猛然間翻滾不休,其勢更勝此前,就在那百餘道狂雷即將擊中劫雲的刹那,劫雲中突然衝出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雷霆,朝著那些狂雷轟擊而去,與此同時,更是有數十道雷霆直奔下方韓石而去。


    這數十道雷霆距離太近,在半空中便互相融合,最終竟化作一道如水缸粗細的銀白色天雷,帶著毀滅萬物的氣息,朝著韓石天靈轟擊而下。


    韓石挑釁天劫之舉,幾乎令每一個看到這一幕之人目瞪口呆,古往今來,無論哪一個修士渡劫時,莫不是期待著劫早些過去,哪有人會在渡過劫後還去招惹那劫雲的。


    今日,他們便看到了,竟真的有這樣的人。


    一時間,皇宮中眾人一片寂靜,天地間隻剩下那一道如匹練般的銀白之光,朝著一襲青衫極速接近,與此同時,那青衫修士化作一道青影,帶著一股悍然之勢衝天而起,直撲那雷霆而去。


    “這個人,當真不怕死麽?”


    在這一瞬,眾人心中同時閃過類似的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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