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雖在翰林院行走,可並沒有卸了內務府的差事。


    這上折子請建皇子園林,也是他的份內之事。


    “這差事說起來可不小,要跟挨著的各家王府打交道,回頭內務府下要調動的部門就更多了……”


    九阿哥說著,帶了壞笑,道:“做好了,雖得罪人,卻是能攢下功勞,在攢功勞跟得罪人之間,他會怎麽選呢?”


    答案顯而易見。


    早先八阿哥風光的時候,自然不會選擇得罪人。


    如今名聲敗壞大半,所謂的好人緣也剩得差不多,在禦前比不得哥哥們不說,都要被弟弟們超過,正是需要立功勞的時候。


    況且這其中還牽扯到權力與銀子。


    對於八阿哥這種野心勃勃的人來說,能忍住不接才怪。


    “不急不急,回頭爺跟老十合計合計,看看怎麽將話風透過去……”


    九阿哥跟舒舒道。


    不能顯得急切,最好跟此事毫無幹係。


    否則露了行跡,倒顯得他們多迫切需要園子似的,那樣的話,讓八阿哥白賺人情。


    舒舒道:“不著急,就是想著如今聖駕在海澱駐蹕的時間一年比一年長,除非不跟著住過來,否則也不好老住阿哥所。”


    曆史上最遲四十五年左右也就要圈地了,眼下就是提前兩、三年。


    這邊在暢春園外,可也歸暢春園駐軍管轄,肅靜是肅靜,可也有不方便之處。


    動靜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聽著旁人的談資,一不小心也會成為旁人口中的談資。


    九阿哥點頭道:“爺回頭琢磨琢磨,要是能跟咱們家養魚的園子連上就好了,到時候正好可以擴進來。”


    舒舒想了下兩下距離,道:“那邊離這裏十來裏地,應該修不到那麽遠。”


    九阿哥道:“那也頂好是把外邊,到時候跟旁人置換地也方便……”


    *


    南二所,正房。


    三福晉打發出去送東西的嬤嬤回來。


    “四福晉賞了奴才荷包,說是安置好了再過來給您請安;八福晉那邊也賞了,說回頭過來跟您說話……”


    三福晉點點頭,打發嬤嬤下去了。


    她從不是傻子。


    有舒舒珠玉在前,見賢思齊還是會的。


    況且也不費事,不過是多吩咐膳房一句罷了。


    這樣就能賣個人情出去,何樂而不為?


    對於四福晉跟八福晉一樣待遇,這不是應該的麽?


    不管私下裏關係如何,麵上還需一視同仁。


    大福晉還沒有搬過來,她就是嫂子,照拂一下小妯娌還是能做到的。


    上回舒舒跟十福晉過來,妯娌三個去給太子妃請安。


    這回四福晉跟八福晉到了,少不得也要去討源書屋。


    至於太後那邊的請安,太子妃之前問過了。


    小輩們都住到海澱,不讓大家請安說不過去,要像是在宮裏時請安,太後嫌絮煩,就改成逢十請安,僅限於海澱這邊的皇子福晉,住在京城的免了請安。


    老太太慈愛,這是怕少吩咐一句,再折騰沒有搬過來的皇子福晉。


    大家陸續搬過來,都是在三月二十之後,還沒有一齊去給太後請安過,四福晉跟八福晉等後日隨大流就是了。


    少一時,四福晉打發人過來。


    那嬤嬤給三福晉請了安後,道:“我們福晉想要打發人過去問問太子妃那邊方便不方便請安,想要半個時辰後去向太子妃請安,問您要不要一道過去。”


    三福晉搖頭道:“我前幾日去過了,這回就不去了。”


    那嬤嬤回去複命。


    三福晉起身去了衣櫃前,打開了衣櫃,裏麵掛著好幾身的新衣裳,都是換季叫人預備的衣裳。


    早先看著還行,眼下她卻不滿意了。


    臉色不好,穿什麽顏色的衣裳都不好看。


    後天請安,十來個妯娌湊到一處,這一下子就被比下去。


    本來年歲上就大了一截,這相貌再不中看,那三福晉想要搬回城了。


    “傳太醫過來,我要換個方子……”


    三福晉想著因氣三阿哥之事,這幾日都沒有歇好,打算吃安神的藥。


    不熬了……


    話是這樣說,可是等到傍晚,看著三阿哥打著哈欠回來,三福晉不由橫眉豎目。


    她是主子福晉,三阿哥的長隨、護衛中,自然也有伶俐的。


    少一時,三福晉的丫頭就打聽清楚,三爺昨天回王府,又住在新格格院子裏,還要了三回水。


    三福晉想著前兩晚三阿哥躺在自己身邊隻睡覺,被窩中間都隔了一尺遠,倍感羞辱。


    到了晚上,藥湯子熬上,丫頭端上來。


    三阿哥也看見了,看了三福晉一眼,道:“補氣血的?是要好好補補了,臉色兒青白,看著都嚇人。”


    三福晉看了三阿哥一眼,道:“這幾日擔心爺,有些夜不寐。”


    三阿哥:“……”


    這話聽了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他輕咳了一聲,道:“別蠍蠍蟄蜇的,爺沒有什麽事兒,已經問過欽天監了,‘暗九’也不怕,避開就是了。”


    三福晉好奇道:“怎麽個避開法子?要不要去寺裏給爺點幾盞燈?”


    三阿哥擺手道:“不用那麽敗家,供燈要費香油,點了成煙了,也不知道菩薩能不能享用,先賑濟孤寡吧,實打實的做善事。”


    三福晉看著三阿哥,有些意外。


    本以為隻是嘴上說說,結果還真舍得把銀子往外散了。


    三阿哥看著她如此神情,輕哼了一聲,道:“爺又不是傻子,知道輕重,這王府上下百十口人,都離不開爺這個頂梁柱,爺怎麽會冒險?”


    三福晉點點頭,垂下眼,道:“是啊,爺是頂梁柱……”


    三福晉熄了半夜起床的念頭,三阿哥這樣折騰,瞞不過禦前。


    再做手腳,回頭被識破,可沒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就將藥三口兩口喝了,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三福晉醒來後,就見三阿哥在照鏡子。


    三福晉有些恍惚,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指頭。


    手指頭幹幹淨淨,枕頭下也沒有螺子黛。


    三阿哥左照右照,都覺得顏色好像變淺了。


    他眨眨眼,不敢相信會這麽快就起作用。


    他前兒才吩咐長史統計佐領中的鰥寡孤獨,結果今天這青色就像淡了幾分似的。


    “福晉,你瞧瞧爺這額頭,是不是青色比昨兒淡了……”


    三阿哥轉過頭來,興致勃勃地問三福晉。


    三福晉裝模作樣看了兩眼,點頭道:“是淡了,是屋裏暗的緣故麽?我瞅著,是比昨天顏色淺了不少……”


    “哈哈哈哈……就是淡了……”


    三阿哥心裏踏實了。


    有心為善,即便沒有見善果,也是善。


    真管用!


    三福晉用眼角餘光看了眼炕上,還沒有叫丫頭進來疊被。


    三阿哥的被子就那樣胡亂放著。


    三阿哥小時候養在宮外,規矩有些不足,不像宮裏長大的孩子那樣老老實實的側臥,而是愛蒙頭睡覺。


    應該是小時候膽小的緣故所致。


    三福晉不動聲色。


    等到三阿哥吃了早膳,進城去了,她才吩咐丫頭道:“天熱了,厚被子收了吧,換薄被。”


    如今蓋著的還是冬日的厚被子,六斤重的。


    如今就可以換成三斤的被子了。


    丫頭應著,去找了薄被出來,將厚被子收起來。


    這被單之類的,少不得拆下漿洗……


    外頭有了動靜,是直郡王府搬過來了。


    三福晉遲疑了一下,也叫人送了膳盒過去。


    少一時,直郡王府的三格格帶了四格格過來。


    “給三嬸請安……”


    三格格十三,身量高挑,有著少女的婀娜。


    四格格十二,是個圓臉姑娘,眉眼還帶了稚嫩。


    姊妹兩個都已經留頭,看著亭亭玉立。


    “莊子上有兩棵白桑葚,結的果子甜,額涅帶了些過來,叫我們姊妹給三嬸送些嚐嚐……”


    三福晉一手牽了一個,扶了起來,仔細打量著。


    “平日裏也不出來,上回見時還沒留頭呢……”


    直郡王府四位格格都是先大福晉所留嫡女,大格格與二格格已經及笄,鮮少出門了。


    這兩個小的也有幾年沒到海澱。


    三格格性子爽朗道:“三嬸倒是還跟前幾年一樣。”


    “小嘴倒甜……”


    三福晉曉得這是客氣話,可依舊愛聽。


    她又望向四格格。


    四格格抿嘴一笑。


    她相貌最像先大福晉,可性子並不像,還有些孩子氣。


    三福晉見了,心裏唏噓。


    這就是同胞姐妹相扶持的好處了,雖說幼年喪母,可有幾位同胞姐姐照顧,並不孤苦。


    三格格見三福晉走神,看了眼妹妹,道:“還要去其他嬸子家請安,明兒再過來陪三嬸說話。”


    三福晉也曉得她們是小輩,既是送東西,估計就要送一圈,道:“北六所那邊離的遠,要是過去,叫下人預備馬車,走過去受累不說,也容易被人衝撞。”


    三格格應道:“哎,謝謝三嬸提點,額涅也叫人預備了馬車……”


    姊妹兩個從南二所出來,前往南三所。


    三格格低聲叮囑四格格道:“四嬸嫁入宮裏的時間比三嬸還早,跟額涅相處的也久,額涅薨時,還跟九嬸一起幫著額涅裝殮……”


    四格格點頭道:“我記得,這幾年也是四嬸跟九嬸給咱們送生辰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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