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蹙眉。


    正月裏榮憲公主回巴林之前,確實曾提及此事。


    他看了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說了這一句,卻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


    康熙放下三阿哥的請罪折子,道:“三阿哥禦前無禮,不可不懲戒,等簡親王的議罪折子上來再說。”


    大阿哥點頭道:“是當罰,不罰不長記性,就是三阿哥之前在內務府的辦差,揭開了會計司‘窩桉’,抓了蛀蟲,追繳了不少損失回來,也是立了功了……”


    康熙沒好氣,道:“行了,不要再囉嗦了,朕記得此事。”


    大阿哥爽朗一笑,道:“誰的兒子誰心疼,那是汗阿瑪的兒子,怎麽管教本就是汗阿瑪說了算,輪不到兒子們說嘴,就是怕您罰重了三阿哥,回頭舍不得,反倒是自己難受。”


    康熙冷笑道:“要不是朕素來優容,也不會縱著他膽大包天,在禦前無禮!”


    大阿哥想到三阿哥說的畫麵,是怪惡心的,怪不得皇父生氣。


    不過要單是這個的話,應該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不會罰的太重。


    四阿哥看著地磚,覺得還有其他大家不知道的事情。


    三阿哥瞞著沒說。


    皇父也沒有公之於眾的意思。


    否則隻為了三阿哥在清溪書屋嘔吐,皇父隻會惱不會怒,不會送到宗人府,訓斥一頓,直接丟回阿哥所禁足還差不多了。


    他想了裕親王福全,皇父抬舉兄弟,挾製遠支宗室,正經親近了十幾二十多年。


    什麽時候兄弟之間退後一步的?


    是康熙二十九年大哥成年領兵……


    如今,汗阿瑪待年長皇子的優容,也正在消減,竟是昔日重演。


    除去他們這前一撥皇子,後頭的皇子也都陸續成丁。


    九阿哥沒有入朝,十阿哥清貴沒有實權,那以後皇父會重用的阿哥是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


    四阿哥總覺得自己影影綽綽的,好像有些猜到皇父的想法。


    康熙看向大阿哥,想到了直郡王府沒有女主子,將三阿哥的請罪折子遞給大阿哥,道:“你看看這個……”


    大阿哥接過來看了,看到一半麵上就帶了沉重。


    關於包衣人口,前天晚上散席後,兄弟曾說過一嘴。


    大阿哥覺得九阿哥是被劉嬤嬤嚇破膽子,知根知底的,還是能使喚的。


    沒想到,老三心裏也擔心這個。


    大阿哥就想的多了,抬頭看著康熙道:“汗阿瑪,驍騎營跟護軍營要不要查一查?”


    包衣驍騎營是日常在紫禁城內輪值宿衛的,護軍營則是負責紫禁城中十二處門禁,每班輪值一千多人。


    除了侍衛,就數包衣披甲離禦前最近。


    康熙搖頭道:“不用大校,之前已經停了富察家子弟的差事,尚家與董家子弟也撥出驍騎營跟護軍營……”


    至於戚屬人家子弟,除了烏雅家白啟補了武缺,其他的沒有披甲的。


    想到烏雅家,康熙看著四阿哥,道:“涉嫌侵占寧壽宮與毓慶宮分例的,還有烏雅家人,裏通消息的,也有永和宮首領太監跟大宮人……”


    四阿哥麵上帶了羞愧,道:“兒子混沌,竟沒有留心此事。”


    康熙擺手,道:“他們貪慣了的,幾十年下來都是如此,與你有什麽相幹?”


    四阿哥默默。


    與自己不相幹,與誰相幹呢?


    自然是烏雅家的靠山,自家娘娘,一宮之主。


    他垂下頭,不再多言。


    現在揭開此事也好,這看著就是被娘家拖累的,應該不會罰的太重。


    有榮妃降位在前,小懲小戒也沒有那麽顯眼了。


    也算是將娘娘跟烏雅家做個切割。


    康熙想了想,望向梁九功,道:“去永和宮傳朕口諭,德妃不知約束親族,使得貪墨事生,且禦下無方,永和宮首領太監、大宮人等逾製供給,停年俸三年,以儆效尤。”


    梁九功應著,下去傳旨去了。


    四阿哥滿臉羞愧,下巴垂到胸口了。


    大阿哥在旁,麵上帶了後悔。


    忘了這一茬了,這內務府之前抄檢的人家,還有烏雅家。


    兩人都沉默了。


    這時候,實在不知道說什麽。


    康熙也不耐煩兩人杵著,擺擺手,道:“行了,下去吧,朕晚上就回園子。”


    大阿哥與四阿哥應著,從禦前退了下來。


    出了乾清宮,大阿哥看著四阿哥,道:“怎麽辦?妃母那邊估計要嚇一跳?”


    四阿哥也不放心,可縱然是親生母子,內廷也不是他們能隨意出入的。


    換了以往,可以讓福晉遞牌子請安,可福晉現下六個月身孕,身子重不方便。


    四阿哥想了想道:“過了這兩日,請弟弟舅母遞牌子請安。”


    大阿哥也曉得四福晉現狀,安慰四阿哥,道:“也不用太擔心,妃母隻是停年俸,還有老九在,沒有什麽可擔心的。”


    四阿哥想到這裏,也鬆一口氣……


    *


    等到兩個阿哥下去沒一會兒,負責太子平安脈的禦醫跟著侍衛入宮來了。


    等他給康熙請了安,康熙就看著他道:“太子的平安脈,都如實記載,可有遺漏之處?”


    老太醫花甲之年,平日裏驚雷不動的沉穩性子,聽了問話,麵上帶了羞愧,雙膝跪下,道:“微臣死罪……”


    康熙的臉沉了下來,道:“太子怎麽了?”


    老太醫道:“太子爺正值壯年,陰陽不調,有些陽亢之症……”


    康熙通讀醫書,自然曉得什麽是陽亢。


    男子陽亢,多與腎精虧虛相關,早年縱欲過度,就容易有陽亢之症。


    陽亢者,需要疏解,否則脾氣暴躁,欲望高漲。


    康熙看著太醫,道:“可開了方子?”


    老太醫忙道:“微臣不敢開私方,不過……太子在用成方六味地黃丸調補,此藥滋陰潛陽,倒是對症……”


    康熙看著那老太醫,道:“太子是怎麽囑咐你的?”


    老太醫額頭滲了汗,道:“太子爺說,這都是男人常見的小毛病,不想讓皇上擔心。”


    康熙點點頭,神色未明,看著那老太醫道:“知曉朕今日傳召你來為何事?”


    老太醫搖頭,道:“微臣愚鈍。”


    康熙垂下眼,道:“朕傳你來,是給鍾粹宮主位請脈,你過去吧……”


    說著,他望向梁九功。


    梁九功曉得,這是皇上瞞下了看太子脈桉之事,省得旁人將此事與榮主子降位之事關聯起來。


    梁九功帶了老太醫下去,直接去了鍾粹宮。


    炎炎夏日,鍾粹宮裏卻冷清寂寥。


    除了榮嬪名下宮女與太監,其他人都挪出去了。


    榮嬪依舊在佛堂裏,見梁九功帶太醫進來才起身。


    一直到太醫請了平安脈,隨後離開,榮嬪都一言未發……


    *


    內務府,本堂衙門。


    九阿哥拿著懷表,真是覺得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到了申初,他差點沒跳起來。


    這是大半天了,勉強也算是一整天了。


    他站起身來,揉著脖頸,覺得渾身發木,腰酸背痛。


    他看著十二阿哥,道:“這大夏天的,這樣傻坐一整天,實在太累了,明兒開始,上午在衙門處理公務,中午哥哥帶你下館子,下午咱們下頭的衙門轉轉去……”


    那樣時間還能過的快些。


    十二阿哥聽了,帶了期待,道:“那什麽時候去內造辦?”


    九阿哥道:“就跟內務府挨著,想去明兒下去就過去轉轉,你想要看什麽?”


    十二阿哥,道:“嬤嬤今年八十九了,我想要拿銀子給嬤嬤定兩對新供器。”


    內造辦有專門鍛造銅器皿的部門,可以做佛像跟佛前銅器。


    九阿哥道:“嬤嬤什麽時候生日?”


    這種宮裏供應冊子之外的活計,就要排班了。


    十二阿哥道:“嬤嬤也不知道她生日是多少,弟弟當重陽節禮送。”


    九阿哥點頭道:“還三個半月呢,時間盡夠,那就定吧……”


    等到九阿哥等了半刻鍾,十阿哥就到了,道:“簡親王下晌召集大家議三哥的罪來著……”


    九阿哥好奇道:“初步擬的懲處是什麽?”


    十阿哥笑道:“革貝勒,貝勒府司儀長、典儀罷黜,鞭六十,枷百日……”


    九阿哥嗤笑道:“雷聲大,雨點小,怎麽不提三哥名下左領?也不提貝勒府?”


    真要重罰,奪兩個左領就是。


    還有三阿哥的貝勒府,當時是按照郡王府規製修建的,之前三阿哥從郡王降貝勒的時候,隻換了匾額跟門釘,其他的地方都沒怎麽動。


    真要革貝勒,首先就要收回貝勒府,另撥官房居住。


    十阿哥道:“不敢真的罰狠了,怕被人誤會落井下石,也怕三哥心裏記恨。”


    換做往常的話,對宗室王公議罪,都是有理有據的重罰,然後給皇上留給開恩的餘地,基本上都會減等罰。


    到了三阿哥這裏,表麵上看著一樣,實際上還是不一樣。


    將司儀長跟兩個典儀列出來,也是給康熙一個台階。


    即便三阿哥確實有不當之處,也是僚屬不知規勸的過錯更大些,罰也當罰他們……


    九阿哥道:“這皇子府的僚屬還挺危險的,有什麽都要跟著挨罰,上回三哥那邊就是,八哥那回也是……”


    十阿哥道:“也是父子之間留個餘地,都是成年皇子了,不能真的喊打喊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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