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並沒有在暢春園多待,跟宜妃說完外頭的消息,就起身告辭,依舊是原路返回,從小東門出來。


    剛出小東門,她就見九阿哥撐了把傘,站在樹蔭下,引得不少人側目。


    畢竟現在還沒有陽傘的概念,這晴天打傘就顯得有病似的。


    都說九爺身子不好,現下看出來了,這是曬不得。


    見舒舒出來,九阿哥就迎上來,將傘傾斜著,道:“快進來,爺想著外頭日頭足呢,就過來接你了。”


    舒舒大大方方地到了九阿哥的傘下,道:“謝謝爺,正覺得熱……”


    夫妻倆說著話,肩並肩地往阿哥所去了。


    守門的護軍看著,都擠眉弄眼的。


    好像發現了不得的事了!


    九阿哥極愛重九福晉!


    這殷勤小意的樣子,真是沒眼看!


    九皇子府誰當家,好像也不難猜……


    *


    夫妻倆將要到阿哥所的時候,九阿哥發現不對,停下腳步,指了指阿哥所後頭的水溝道:“鴨子送來了?”


    原來,有一群鴨子在浮毛水上,探頭到水裏吃蝌蚪。


    舒舒也跟著站下了,點頭道:“頭午就送來了,當時叫人趕著進河溝吃了一頓,現在再趕一次,吃的差不多了。”


    】


    九阿哥道:“昨晚還好,爺睡著了,也就沒留心這動靜了。”


    舒舒道:“減少大半就行,也不必非趕盡殺絕,都沒了蚊蟲就多了,減得差不多就行了。”


    九阿哥道:“海澱雖比京城涼快,可是真正入伏了還是熱,蚊蟲也多,想起前年在圍場的時候,那邊真涼快,也沒有蚊子。”


    舒舒想到了避暑山莊,還沒有開始營造。


    應該也快了。


    隻是類似小湯山這樣的賺錢模式,賺一回就行了。


    更適合官營。


    跟皇城的產業一樣,修建成鋪子跟宅子,直接租賃。


    到時候九阿哥自己就能想到這個了,不用自己囉嗦,那也會是九阿哥的政績之一。


    兩人說著話,回了阿哥所,舒舒就對九阿哥說了與宜妃相見的情形。


    十八阿哥的“抓周”肯定是不能辦了。


    作為兄嫂,他們早預備好了“抓周”禮。


    到時候送過去就是了。


    九阿哥想著十八阿哥跟豐生他們的隻差了十個月,不由笑道:“說不得真要趕在同一年上學,那就好玩了……”


    舒舒則是想到了曆史上的二十四阿哥,什麽時候生的?


    好像是康熙五十五年之後,跟皇曾孫們是一撥的了。


    她就看著九阿哥道:“等到豐生他們上學了,咱們再去趟紅螺寺。”


    阿克丹給人的印象太深刻了,體弱瘦小。


    就算往後補過來,這印象也不好改變。


    要是自己隻有這兩個兒子的話,康熙怕是不放心,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要賜人下來。


    最好再有個小阿哥,就不一樣了。


    九阿哥想了想,點點頭,道:“好吧,那咱們到時候就再求個。”


    兩人拿著紅螺寺說話,倒不是迷信神佛之力,而是將生子之事列入規劃。


    現在兩人親熱歸親熱,可是也在悄咪咪地避孕……


    *


    宗人府,三阿哥處。


    三福晉沒有了昨日過來時的從容與鎮定,帶了忐忑與不安,看著三阿哥。


    之前她不擔心,那是因為篤定三阿哥就算革爵,也會再賞回來。


    宮裏還有婆婆在,身份不是後宮之中最高的,卻是資曆最深。


    結果今日就聽到壞消息,簡直是五雷轟頂。


    三福晉心急如焚,就打著送飯的幌子,又來了宗人府。


    三阿哥穩如老僧,正拿著快子吃飯。


    飯菜豐盛,有他最愛吃的醬肘子,還有灌了雞蛋的油餅跟包飯……


    三阿哥前兩日心情抑鬱,沒正經吃飯,眼下也是真餓了,直接將一個豬肘子都吃了,包飯也吃了兩個,最後重重地打了一個飽嗝。


    見他如此,三福晉的神色就有些怪異。


    這說的好聽是心大,說的不好聽是不是就是不孝?


    生母落難,居然都不耽誤吃喝。


    三阿哥瞥了她一眼,道:“不要瞎操心,娘娘跟汗阿瑪情分不同,眼下不過是給旁人看的,過陣子就好了。”


    三福晉聽了,依舊皺眉。


    她又不是傻子,這像是過陣子就好的架勢麽?


    要是那樣的話,壓根就不用隨居的庶妃跟十七格格挪宮。


    她猶豫了一下,道:“爺,要真是因馬家的事情牽連到娘娘身上,那咱們是不是叫人問問慎刑司那邊,看看馬家的虧空還剩多少,這不是剛得了五萬兩麽?要是用那個能補上,減輕馬家人罪責,娘娘那邊境況會不會也跟著好些?”


    三阿哥看著三福晉,道:“你倒是大方起來?真舍得?”


    三福晉白了他一眼,道:“瞧爺說的,是銀子重要,還是娘娘的體麵重要?娘娘當了二十年的妃主子,難道往後要坐在鹹福宮妃跟佟妃後頭?”


    即便婆媳關係不好,可眼下也不是她能幸災樂禍的時候。


    這個時候,不往一起使勁,怎麽使勁呢?


    三阿哥曉得,這一回自己額娘降位,確實與馬家相關,可最重要的卻不是銀子問題。


    他就道:“不用,等爺出去了再說,馬家那邊,也等爺出去再說……”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位舅母,疑到了她身上。


    她是鍾粹宮人,真要反咬一口,可是反噬的厲害。


    誰沒有些不好為人所知的秘密呢?


    額娘入宮四十年,應該也不例外。


    三福晉猶豫了一下,從身上摘下一個荷包,裏麵鼓鼓囊囊的,裝的就是那四個鋪子的契紙。


    “爺,我尋思了一下,這個是瞞不住人的,鋪麵在那裏放著,爺的分家產業跟我的陪嫁都是在內務府的檔上,這多出的幾處,不經查,還是退回去吧,省得回頭為了這個,旁人再找禦史彈劾爺什麽的……”


    三阿哥沉默了。


    關了兩天兩夜,他想了許多。


    要說其他時間,其他事情,他瞞住禦前也不難。


    可是前陣子,正好是內務府亂糟糟的時候,汗阿瑪關注著,汗阿瑪安排的趙昌,都快常駐慎刑司了。


    就是富察家那邊的口供,也是慎刑司先承禦前。


    自己扣下這幾個白契鋪子之事,就顯得可笑了。


    當時真是財迷心竅了,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三阿哥點點頭,道:“退吧,留在手中,下回說不得就是一條罪過。”


    說到這裏的,他望向三福晉,道:“是爺看低你了,到底是公府教養出來的格格,行事大氣……”


    三福晉搖頭,道:“爺您可別捧我,我這心裏不踏實,要是爺打算用那五萬兩銀子給馬家補虧空,我沒有二話,就是會在剩下的十五萬兩銀子裏留下一萬兩;要是爺不用那五萬兩銀子了,那我直接就從那裏留一萬……”


    多的份額,她也不提,提了也沒用。


    難道她還能死賴著不給三阿哥?


    三阿哥看著她,曉得這是算前賬了。


    當時那四個鋪子,市價一萬五千兩,他折算成一萬兩,給了三福晉,拿了三福晉六千兩銀子,還有一張四千兩的欠條。


    他看著三福晉道:“那可是市價一萬五千兩的鋪子,還回去,你就虧了五千兩,你怎麽不想著扣下一萬五千兩?”


    三福晉瞥了三阿哥一眼,道:“多五千兩,讓爺鬧心幾年,何苦來著?我的嫁妝鋪子,爺名下的分家產業,叫人好好盯著,一年也有小兩萬的進賬,怎麽花銷都夠了……”


    三阿哥不在家這幾日,三福晉也想明白許多。


    外頭關於三阿哥的笑話不少,都是笑話他吝嗇的。


    三福晉聽著,也覺得寒磣,然後就醒過神了,往後不能被三阿哥牽著走。


    要不然的話,沒兩年自己被拐帶著跟三阿哥一樣,要被說成是母貔貅了。


    她守著自己的銀子,不吃虧就行了,日子從容些有什麽不好?


    說句不好聽的話,真要三阿哥眼下有個什麽,她還有兩個兒子在,門戶也能立起來了,還跟格格們計較什麽?


    這一想開,她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都不同了,沒有了之前的焦躁跟尖銳。


    三阿哥看著三福晉,覺得陌生又有些熟悉。


    這是自己福晉當年剛入宮時的模樣……


    *


    南三所,正房。


    四阿哥與四福晉也在吃飯。


    上回被九阿哥挑剔了一回後,四阿哥對大米小米什麽的就有些陰影,最近吃的都是麵食,今晚就是薄餅。


    之前他愛吃薄餅卷豆芽,現下也見不得豆芽了,換上了雞蛋炒韭菜,還有一道香辣肉絲、一道豆角絲、一道酸辣白菜絲,都適合卷著吃的。


    等到膳桌撤下去,他才對四福晉說了宮裏的事兒,道:“明兒打發人請舅母過來一趟,跟舅母說一聲,勞她入宮見見娘娘。”


    四福晉摸著肚子,神色帶了凝重,道:“這一回連著一回的,爺,沒事吧?”


    這說的是烏雅家之前被勒令還銀,後頭還抓了堂親,眼下又輪到德妃停俸。


    四阿哥想了想,道:“應該差不多了,不過叔外祖那一房,既是已經抄檢,就是有了實證,應該會重罰,不許贖買其罪……”


    四福晉遲疑了一下,道:“馬家那邊也是實證?還是因三伯之前在內務府得罪了人,才會使得旁人盯上馬家?”


    四阿哥搖頭道:“想多了,這些戚屬人家,隻有汗阿瑪能動,汗阿瑪不會允許旁人動的……”


    所以隻要動了,就沒有回旋的餘地,這也是他為什麽沒有代烏雅家求情的緣故,一是他覺得罪有應得,二是曉得求也沒用。


    四福晉看著四阿哥,小聲道:“爺,我有些怕……”


    四阿哥搖頭,道:“不必怕,爺在禦前仔細著,不會犯了三哥的前車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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