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九阿哥折子上仔細講了狩獵事宜,可康熙還是跟額爾赫問了一遍。


    “誰發現的熊印記?”


    “為什麽滯留一日專門獵熊?”


    “是九阿哥布置行圍?”


    “九福晉跟著上山了?”


    “可有驚險之處,是否有人員傷亡?”


    額爾赫出來之前,九阿哥已經叮囑他,如實稟告即可,福晉狩獵之事也無須瞞著。


    因此他就一條一條答了。


    “九阿哥跟九福晉看到屍骸了?”


    “是否受驚?”


    康熙繼續問道。


    額爾赫就想著兩人的反應,老實回道:“看到了,九爺就帶著九福晉退到一邊了,九爺似擔心福晉受驚,在旁勸慰……”


    康熙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雖說隆科多桀驁不爭氣,可也是嫡親表弟,也是他看著長大的。


    “除了衣服鞋襪不見,其他物件也沒有,頭繩或是其他?”


    康熙接著問道。


    他倒是盼著虛驚一場,葬身熊腹的是另一個挨了鞭刑的旗人。


    額爾赫搖頭道:“奴才跟富慶、春林仔細搜尋過了,什麽也沒有……”


    所以他們才篤定這不是簡單的意外。


    要是單單的遇熊事件,不可能寸縷皆無。


    康熙想著九阿哥信中所說之事,安排了富慶跟春林帶護軍去追蹤佟家馬車。


    他不由皺眉,就算隆科多真的遇險,赫舍裏氏母子處境不妙,可是九阿哥的安排也不妥當。


    誰也比不得九阿哥金貴。


    富慶身手尋常,帶人追蹤就好了。


    春林既是身手不錯,有獵熊之力,就該留在身邊,以九阿哥安全為要。


    結果九阿哥將人都散出去了,身邊就留了十來個護軍。


    這頂什麽用?


    即便有鎮標兩百,那也是旁人的兵,倒是用著安心,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他的腦子裏想的飛快。


    要是事情真是如此,被熊吃了的真是隆科多,那佟家的管事跟護衛都不清白,就是這幕後真凶,還真說不好。


    佟家人有可能,上三旗其他人家也有可能。


    倒是不好動用內大臣跟侍衛處,上三旗這些人家也都是聯絡有親的,事情還沒查明白,就讓他們曉得此事,容易引得議論紛紛,或是出手遮掩痕跡。


    估計設下此局的人也沒想到此事會被揭開。


    他們應該是計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按照失蹤來做定論。


    結果九阿哥剛好途經,黑熊又有兩個熊崽子,正是需要囤積獵物的時候。


    他看著梁九功吩咐道:“傳七貝勒!”


    梁九功應著,到了外間,吩咐小太監往鑾儀衛值房去。


    乾清宮裏,康熙放下此事,問起額爾赫九阿哥這幾日行程。


    額爾赫就如實說了,第一日宿昌平,九阿哥帶了九福晉去了別院暖房摘菜;第二日宿懷柔,夫妻兩個在行宮不出,不過高斌跟曹順兩人去紅螺寺附近提了兩桶虹鱒魚;第三日宿密雲,行宮的草料跟黃豆不足,在驛站挪用了草料跟黃豆。


    本打算今早就出關,結果春林帶人查看行宮防務時,發現了熊爪印,並且在熊糞便中發現了骨頭渣子。


    九爺心慈,才有了今早的圍獵。


    康熙不置可否,等到額爾赫說完,七阿哥已經得了傳話,過來陛見。


    康熙就簡單說了密雲變故之事,道:“你點二百護軍,即刻出京,去密雲接手此事,所帶人手,分一百給九阿哥。”


    七阿哥沒有立時應聲,而是看了額爾赫一眼,道:“汗阿瑪,熊屍跟遺骸明日抵京,那兒子過去密雲,是查佟家人?”


    康熙點頭,道:“若是富慶等人沒有追回佟家馬車,那就是有了變故,你直接帶人去盛京,將佟家人拘押回來;若是追回佟家馬車,那你將一幹人等帶回京城候審。”


    他心中已經盡信了。


    九阿哥年歲雖小,可不是信口開河的性子,又是關係重大。


    剩下的,就是要查清緣故。


    他眼裏發寒。


    七阿哥應了,就要退下去。


    額爾赫在旁,不由著急道:“皇上,奴才跟七爺一起回吧,防著九爺身邊沒人使喚。”


    康熙曉得他今日已經疾馳二百多裏,再折騰回去,人怕是熬不住。


    他搖頭道:“不必,等明日曹順到了,朕還有話要問,到時候你們再一起折返。”


    要確定屍骸身份,是不是隆科多的,也要告訴九阿哥一聲。


    額爾赫得了吩咐,才不想著去密雲之事,從禦前退了下來。


    他心裏盤算著曹順的速度,今天早上,兩人差不多同時從密雲行宮出發。


    區別是,自己奔馳南下,曹順那邊跟著馬車,速度就慢了。


    今晚關城門之前是來不及了。


    自己在禦前說的是明天下午,是給曹順留了餘地。


    可是驛站換馬,也走夜路的話,子時之前就能到城門外,明天開城門時,就能到了。


    出了神武門的時候,額爾赫就見兩個麵熟的人候著,是他阿瑪福善身邊的老人。


    今日福善不在宮裏當值,可是也得了宮裏消息,曉得額爾赫回京陛見。


    他打發人過來,是想要讓兒子回家。


    額爾赫聽兩人說了來意,搖頭道:“我身上背著差事回來的,暫時不方便回家,要是阿瑪問起,就說過幾日阿瑪就應該曉得了。”


    當差有當差的規矩,那就是要學會閉嘴。


    眼下還沒有明確結果,此事他不好對外說,可要是回家的話,當麵應對阿瑪追問,他怕就算自己閉嘴,也被看出什麽。


    那兩個長隨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一人道:“那您什麽時候回家?”


    額爾赫搖頭道:“要些陣子了,明日說不得我還要出京。”


    那兩人離開。


    額爾赫直接回了皇子府後的配院。


    走到門口,他臉上帶了苦笑。


    回家?


    不是已經分家了麽?


    老宅是阿瑪、額涅的家,是兄嫂跟侄兒的家,卻不是自己的家。


    因侄兒清退了侍衛,自家還丟了侍衛缺,嫂子視他為仇人,覺得是他動的手腳。


    過年時,就是一場熱鬧。


    兄嫂有自己算計,他並不難過,可是額涅沒有攔著,任由他們發難,冷嘲熱諷的,他是真傷心了。


    後頭還是桂珍出麵,將他們一家三口都罵了一頓,夫妻兩個這大半年再沒有回過老宅。


    門口緊閉著,額爾赫伸手叫開門。


    見是他回來了,門房往裏傳話。


    二進的小院,前頭的動靜,直接傳到正房。


    桂珍正思量,什麽人不請自來,才下午來做客,就見到有人挑門簾進門,正是風塵仆仆的額爾赫。


    “爺……”


    桂珍差點跳起來。


    額爾赫道:“叫人燒水,一身土……”


    清早上山的時候,沾了半身露水,又騎了半天馬,還真是卷了一頭一臉的沙子,身上看著也不幹淨。


    桂珍忙叫人吩咐。


    額爾赫一屁股在炕邊坐了,雙腿還在不停地打顫……


    *


    宮裏又哪裏有秘密呢?


    九皇子府的侍衛陛見,隨後七阿哥帶了護軍出京。


    黃昏時分,這消息就差不多傳開了。


    因九阿哥不在,十阿哥那邊也開始怠工。


    每天就在宗人府半天,中午的時候就回皇子府。


    因此他的消息,就比其他人遲了一步。


    是十二阿哥打發人過來,說了大概,十阿哥才曉得此事。


    十阿哥關心則亂,直接就往宮裏來了。


    等到進了地安門,他腦子已經冷靜下來。


    九哥應該沒事,有九嫂在,眼下應該也沒有出關,即便出關,身後就是古北口總兵衙門。


    關鍵是,真要是九哥有變故,那指定會安排五哥或他跟著前往。


    十二阿哥打發人出宮,他這樣急匆匆地入皇城,都在旁人眼中。


    不能掉頭了,就隻能往前。


    他有入宮的牌子,就直接從神武門入宮,到了乾清宮外。


    五阿哥距離宮裏更近,已經先到一步,正在門口候著。


    見了十阿哥過來,五阿哥急切道:“你也聽說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十阿哥道:“弟弟也不曉得詳細,就是聽說九哥打發人回京調人手……”


    兄弟兩正說著,梁九功進來,道:“五爺,十爺,皇上傳呢。”


    五阿哥點頭,跟著梁九功進去。


    十阿哥也趕緊跟上。


    西暖閣中,地龍已經燒起來,溫暖如春。


    康熙穿著灰色袍子,正準備用晚點。


    桌子上有什錦素燒麥、小米窩頭,還有四道小菜,木耳炒山藥、溜白菜、清炒玉蘭片跟清炒菠菜。


    隻是他還沒有提筷子。


    “汗阿瑪,是……九阿哥那邊遇到什麽事了麽?”


    五阿哥給康熙請了安,就開門見山地問道。


    眼見著他惶惶模樣,康熙沒有回答,而是望向十阿哥,就見十阿哥也是滿臉不安。


    他不由皺眉,搖頭道:“聽風就是雨,九阿哥沒事!”


    五阿哥重重地吐了一口氣,道:“就帶幾十號人出遠門,真叫人不放心,沒事兒就好。”


    十阿哥聽了,臉上的不安也少了幾分。


    關於隨行人口這裏,之前他還真沒想太多。


    一路官道,中間還有好幾處駐軍,有什麽可擔心的?


    可是不在跟前看著,消息也不靈通,就難免叫人胡思亂想。


    十阿哥就直接道:“汗阿瑪,兒子也閑著,請旨出京,護衛九哥去關外!”


    五阿哥聽了,不由心動,道:“汗阿瑪,兒子也請旨,九阿哥與十阿哥還小,身邊也要個大人看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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