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克製著,可興奮卻是壓不住,呼吸略急促,麵色潮紅。


    監國理政……


    他們入值南書房,也是監國。


    四個人排班。


    皇父沒有說怎麽排,那自然讓他們自專。


    他是哥哥,其他人都是弟弟,這主從還要想麽?


    三個弟弟中,五阿哥與七阿哥素來不在政務上留心的。


    七阿哥還管著護軍營,就是占個名額,可以跟自己一班。


    八阿哥渾身心眼子,可實際上年歲在這裏,六部還沒有輪完。


    五阿哥倒是輪完了,卻是比九阿哥性子還懶,估摸著之前在各部行走就是混日子。


    明麵上指了四個皇子,實際上皇父看的是他。


    三阿哥飄飄然,有些微醺。


    二姐回來對了。


    皇父跟自己娘娘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四十年的情分,哪裏是說放就放下的?


    不過是正缺個台階。


    二姐回來賀壽,彌合父母關係,連帶著自己這裏也借光了。


    哈哈……


    太子坐在他上首,聽到他呼吸的變化,神色不動,心中卻是輕鄙。


    果然是野心勃勃,這就露出狐狸尾巴。


    他倒是想要看看,三阿哥到底怎麽個“文武雙全”。


    早先外頭捧三阿哥,這兩年又有人吹捧八阿哥,叫太子說,都是有鬼祟著在後頭生事。


    五阿哥站在三阿哥身後,眉頭擰了起來。


    入值南書房,每天都要去乾清宮裏幹坐著?


    皇父要幾天回來?


    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皇父這幾年可是愛溜達,一年出巡個三、四回,加起來一年要半年在外頭。


    有了這一次,不會以後都抓他們這些兒子排班吧?


    五阿哥微微側身,看向被三阿哥遮住的太子。


    皇父這是心疼太子了?


    舍不得太子太累,要帶太子出去鬆散鬆散?


    五阿哥嘴角耷拉著,不情不願。


    八阿哥垂下眼,嘴角卻挑了起來,讓他猜著了!


    太子既出巡,就要輪到皇子監國。


    大阿哥那裏,身邊還有昔日的明珠黨羽,皇父不會抬舉的,否則失了索額圖的太子就該落下風了。


    他想起一個詞兒,三國鼎立。


    太子,大阿哥,其他年長皇子……


    八阿哥生出野望來,隻要將他的能力展露出來,大阿哥也好,太子也好,誰能輕視他?


    到時候就是他屹立不動,待價而沽了……


    康熙將眾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裏,道:“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留下,其他人跪安吧!”


    太子聞言起身,跟眾人一起應答,退了出來。


    九阿哥覺得莫名其妙,真就是叫大家湊數的?


    那叫他們三個過來做什麽?


    囑咐也不囑咐一句。


    太子出了書屋,就上了肩輦,回西花園了。


    明日就要出京,太子也有庶務要安排。


    他心中也是不安,十來年了,每次聖駕出巡,都是他坐鎮京城。


    如今換了旁人,即便不是他最忌憚大阿哥,可還有三阿哥那個不安分的……


    大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出了暢春園,就準備回京。


    不是休沐的日子,大家手頭還有其他差事。


    十三阿哥看著十二阿哥道:“十二哥一起回麽?”


    十二阿哥還沒有應答,九阿哥就道:“不回,我找他說話。”


    十二阿哥點點頭,道:“聽九哥的。”


    四阿哥忍不住,叮囑了九阿哥一句,道:“看著點時間,別耽擱十二弟回宮,扈從人手也多安排些。”


    雖說從園子到京城都是禦道,白日裏也沒有什麽危險,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上回馬車的事情成了糊塗賬,都三個月了還沒有定論,難保再生其他事端。


    十二阿哥已經是成丁皇子,實際上不該這樣操心,可十二阿哥自己鳥悄的,不往人前來,四阿哥怕他糊弄著不去侍衛處叫人,也擔心九阿哥想不周全。


    九阿哥曉得這是好意,道:“四哥放心,我下午叫額爾赫送十二回去。”


    四阿哥點點頭,沒有再說旁的。


    大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謝謝九弟的觀音竹,就是那個隻能看,要是你們家番柿能間苗出來,送哥哥幾盆那個,看花還能看果子……”


    九阿哥家裏預留了些觀音竹,是這兩年春天竹子分盆出來的。


    三位皇子初定禮,九阿哥就一家送了兩盆。


    大阿哥兒女雙全,在子嗣上看得淡了,比較喜歡番柿酸酸甜甜的味道。


    九阿哥擺手道:“那個侍弄著費勁呢,不能隻當尋常花果樹賞看,曬多曬少都不行,水大水少也不行,肥重肥輕也不行,稍微沒弄好,就隻開花不結果,養在暖房的話,還要幫著授粉,才能結果子,今年在莊子上種了幾畝地的番柿跟辣椒,大哥等著吃就行了,明年開春給您幾包種子,菜園也可以種上。”


    大阿哥聽著,都覺得繁瑣,立時道:“那哥哥等著,回頭桃園的桃子好了,再多給你們分些。”


    他有個桃園,這幾年每年結的桃子,都給九阿哥這邊不少。


    九阿哥府上的糖水桃子、桃子果脯、桃子酒,都是用的大阿哥送的桃子。


    九阿哥點頭道:“好,多的可以做桃子醬夾餑餑吃。”


    四阿哥在旁,問道:“授粉是什麽意思?”


    九阿哥道:“就是那個番柿花,一朵花裏有雄蕊跟雌蕊,要是種在外頭,蜜蜂采蜜或是刮風的時候,花粉亂飛,陰陽結合,就能長果子;可養在暖房裏,沒有風,也沒有蜜蜂,就要幫忙了,拿著小棉簽撥拉幾下……”


    說到這裏,他帶了得意道:“為什麽旁人家也修暖房,隻能收些小白菜、菠菜、韭菜什麽的,黃瓜、茄子這些開花的,或者不結果子,結了也不大好,就是因為這個的緣故,這也算是暖房種菜的秘方了……”


    大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


    隨口說的秘方麽?


    還是一如既往的實誠。


    十二阿哥與十三阿哥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什麽雄蕊、雌蕊的,還什麽陰陽結合,聽著就不像是正經種菜。


    這種菜,居然還有這樣的學問?


    大阿哥道:“既是秘方,往後別掛在嘴上了。”


    九阿哥搖頭道:“那不行,大哥還指望我一直送菜不成?哥哥們也都分了菜園,小湯山也有溫泉泉眼,暖房也該張羅了,也不能老惦記我們家的!”


    這回分出裏外了。


    九阿哥理直氣壯道:“到時候老給哥哥們送,你們吃著不自在,我送著還不樂意呢;可不送呢,我們洞子菜吃不完,你們隻能蘿卜白菜怪可憐的,這心裏也不落忍,隻是哥哥們怎麽過日子的?也該張羅起來了,不過就是衣食住行四個字,怎麽還能糊弄著……”


    大阿哥點頭道:“有道理,回頭讓我們家大格格、二格格過來給你們兩口子請安,你們兩口子幫著指點指點。”


    九阿哥帶了矜持道:“這教旁人家孩子可受累,輕不得重不得的,大哥您可要將束脩預備上,別叫侄女空手過來!”


    大阿哥指了九阿哥,哭笑不得,道:“親侄女,怎麽就成旁人家孩子了?”


    他倒沒惱,別看九阿哥嘴欠,平日裏還是很有叔叔的做派,還有舒舒這個周全的嬸子,兩家關係比看上去更親近。


    九阿哥忙擺手道:“不能這樣算,還是要算出裏外來,咱們這麽多兄弟,哥哥們還一個連著一個生,到時親侄子、親侄女得上百,都算自己家的孩子,那怎麽成呢?弟弟我這是愛屋及烏,因哥哥們的麵上,才樂意待侄兒、侄女親些,單說侄兒、侄女,跟我沒那個情分!”


    他說的是實在話,可不符合現下世情。


    大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心裏有數就行了,不必說出來。”


    九阿哥輕哼道:“哥哥們指定也是這樣想的,就是不說罷了,都學虛了。”


    別說是侄兒、侄女輩,就是兄弟姊妹,除了十阿哥這個打小一起生出來的情分,這手足關係,跟叔侄關係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也是因父母的緣故,才產生的關係。


    不是說血脈相近,就要相親相愛了。


    四阿哥看著九阿哥,心裏隱隱生出羨慕來。


    他也想口無遮攔,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可是那“喜怒不定”四個字,像個高懸在他心中的匾額,警示他沉靜下來。


    不過自己“喜怒不定”的時候,隻有十來歲,九阿哥已經十九了!


    果然,還是自己懂事得早。


    九阿哥這裏少了磨礪,心智還不大成熟。


    十三阿哥在旁聽著哥哥們說話,沒有插嘴,心裏卻是極讚成九阿哥的說辭。


    算下來,自己也二十多個侄兒、侄女了,都沒有見全乎。


    就說去年他還在上書房的時候,上書房的侄兒總共四個。


    他心裏頭,這四人也是分了遠近的,就是覺得弘昱更親近些,因為他心裏也喜歡大哥人品行事;對弘昇感覺中上,因為這是九哥的親侄兒,又是性子憨厚;對弘晴則很微妙,就算看著好看,也不像弘皙那樣有心眼,可想到他的父母,就親近不起來的。


    至於弘皙,那不用說了,真真是敬而遠之,不能論叔侄。


    十阿哥與十二阿哥在旁,跟十三阿哥差不多的想法。


    就算是侄兒、侄女,也分為兩種,一種是九哥家的侄兒侄女,一種是其他哥哥們家的侄兒、侄女。


    目送著大阿哥幾人策馬離開,九阿哥才招呼十阿哥跟十二阿哥回五所,道:“早上就跟你們嫂子說了,中午加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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