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敏公主的喜憎,舒舒沒有放在心上。


    正如她之前勸五福晉的那樣,就是接觸這幾日,往後離得遠,八百年打不上的一次交道,隨她去。


    自己又不是金子,不需要人人愛。


    舒舒也眺望遠處。


    因為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便隻能半蒙半猜。


    就能隱隱地聽到馬蹄聲。


    還有就是騎軍出動,帶來的漫天卷塵。


    天邊飛過小黑點,像是飛鳥被驚起。


    東邊出現一隊騎兵,從山丘後過來。


    另外一支隊伍,則跨過了沼澤。


    今日這一場行圍,康熙是絕對的主角。


    從明天開始,還有大大小小十來次行圍。


    等到行程過半,限定的隊伍就少了。


    九阿哥已經跟舒舒念叨了好幾回,到時候找個小圍場,也帶她去打圍。


    舒舒心中期待著,在各隻隊伍中尋找正紅旗的蹤跡。


    她希望正紅旗有好的繳獲。


    到時候會有賜酒,雖然不是真金白銀的賞賜,可也是昭顯八旗戰鬥力排名的時候。


    可是因為太遠了,肉眼無法分辨。


    所有的人都成了小點點,分辨不出來顏色。


    舒舒看了眼端敏公主手中的千裏目,心裏感慨。


    世上總有這樣的人,如三阿哥、如端敏公主。


    損人不利己。


    若是損人利己,還能說是人性,畢竟誰也不是佛光普照的聖人。


    可這損人不利己,就是缺德,單純的壞。


    隱隱地傳來戰鼓聲。


    各支隊伍做著類似衝鋒的動作……


    *


    圍場上的。


    聖駕已經動了。


    康熙身邊,宗室王公、心腹大臣、侍衛等,層層地簇擁著。


    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幾個,被裹挾其中,行動不得自由。


    被八旗兵勇圍起來的包圍著在變小,從幾十裏見方,成了幾裏見方。


    中間被驅逐的各種野獸,常見的野豬、鹿、黃羊、麅子、野雞、野兔等,中間還夾雜著些不常見的野獸。


    旁的地方還好,禦前這裏,沒有人敢爭搶。


    都等著康熙的繳獲。


    十三阿哥眼尖,已經看到夾雜在野獸中的斑斕身影:“九哥、十哥你們瞧,是老虎……”


    不僅是老虎,還是昨日見過的那頭大老虎。


    九阿哥與十阿哥參過行圍的,並不意外。


    這老虎提前預備下,就是為了讓皇帝繳獲的。


    要不然,行圍半天,射殺一堆麅子、兔子什麽的,怎麽登上起居注?


    上某日木蘭秋獮,獵兔一黃羊二?


    萬馬奔騰中,老虎依舊從容模樣。


    十三阿哥可惜道:“這是吃太飽了,沒跑了……”


    這才是孩子話。


    就是饑虎,進了包圍圈,也是死路一條。


    九阿哥的目光從老虎身上移開,在獸群裏看著。


    就這一頭大牲口?


    那隻黑熊呢?


    見人就發狂,獸性也激發出來,要是見著了,還得叫人多小心。


    *


    三十裏外,東路圍場。


    場麵一片寂靜。


    地上是躺著一頭血肉橫飛的熊屍,還有一個血淋淋的屍首。


    *


    行在所在的高地上,舒舒還在眺望遠處的包圍圈。


    圍的差不多了,剩下就是獵。


    皇上首射,皇子隨射,然後是王公貴勳騎射。


    不知道九阿哥能不能射到狐狸。


    舒舒想著,就發現五福晉、七福晉兩個百無聊賴,並沒有留心圍場上。


    想起九阿哥之前的話,舒舒問道:“五爺、七爺不在場上?”


    五福晉指了指行在東邊的方向:“我們爺跟著直郡王,帶著蒙古王公的小輩,去那邊圍場了……”


    七福晉也道:“我們爺是跟著誠郡王,西邊小圍場……”


    舒舒聽到“誠郡王”,想起他的做派,怕是還是習慣性地壓製弟弟。


    不過七阿哥也不是吃素的,應該不會慣著他。


    七福晉也想到這裏,用帕子捂著嘴笑道:“要是將我們爺當成軟柿子,那誠郡王怕是要失望了……”


    舒舒笑著,心裏卻尋思回京前怎麽也要收拾三阿哥一頓。


    要不然自家就成了軟柿子。


    “寵出個什麽玩意兒,昨兒還打發人跟我討麵霜,我該她的,還是欠讓她的……”


    大家提及三阿哥,七福晉忍不住抱怨著。


    五福晉苦笑:“前些日子打發人與我借頭油……我那倒是有備用的,就叫人給了她,隨後取了一回香料、兩次茶、昨兒又過來問我大毛衣裳……”


    舒舒與七福晉都不讚成地看著五福晉。


    這種人慣不得。


    就算應了她前頭九十九次,一次不應,也是過錯。


    而且還蹬鼻子上臉,否則她怎麽不敢找舒舒這邊,不過是瞧準了五福晉脾氣好。


    五福晉攤手,道:“我已經拒了……”


    五福晉與七福晉也沒有帶大毛衣裳。


    五福晉那裏隻有一套,是大公主前些日子贈的,一個皇子福晉一套,用的是黑貂裏子,貢緞料子。


    這套衣裳,自然不可能借給田格格。


    別說她現下是郡王格格,就是已經請封的郡王側福晉,也不應該開這個口。


    七福晉“噗嗤”一聲笑了:“這是要處處同咱們比?真是太好玩兒了,那這一個多月,不得氣出個好歹來……”


    三人滴滴咕咕的,端敏公主看著就十分刺眼,懷疑她們是在說自己的壞話。


    尤其是七福晉神情沒有遮掩,帶了幸災樂禍與譏諷。


    端敏公主對號入座,感覺很不好,覺得她們是在譏諷皇上對自家的慢待。


    其他的公主府,大多兩次進宴。


    一次是公主與額駙,一次是夫族長輩。


    隻有到了她這裏,皇上沒有給麵子,住了一晚就走了。


    雖說後來皇上去祭拜了公主的祖公公,可公主依舊覺得難堪,好像自己成了笑柄。


    “你們說什麽呢?這麽歡喜,說出來聽聽,也叫大家夥兒跟著樂嗬樂嗬……”


    端敏公主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幾個小妯裏,開口道。


    眾人都望向幾個小妯裏。


    純禧公主笑著說道:“幾位弟妹是不是在惦記各位皇弟的狩獵成績……放心,放心,他們都是汗阿瑪教導出來的,成績肯定差不了……”


    端靜公主也在旁柔聲道:“是啊,不用擔心……”


    有兩位公主說話,場上的氣氛又和緩下來。


    端敏公主眉頭立著,冷哼道:“說這個?我怎麽覺得不像……”


    五福晉站起身來,不卑不亢道:“自然就是這些,另有一些是我們妯裏之間的私語,不好對長公主說起……”


    七福晉與舒舒也跟著起了。


    端敏公主瞪著眼睛,不依不饒:“肯定不是什麽規矩話,否則怎麽就聽不得?”


    五福晉帶了詫異:“此話何來?我們就是說著圍場有白兔,可以做手筒,還提了明日的烤肉……”


    七福晉在旁點頭補充道:“是啊,是啊,我們頭一回來,對這裏也不熟,除了吃吃喝喝這些,也沒有旁的說的……”


    端敏公主依舊不信,還想要開口。


    舒舒已經開口,直視著端敏公主:“我們還說了旁的!”


    端敏公主的臉耷拉下來,輕蔑地看著舒舒:“還真叫我猜著了,我就尋思不對勁……這是拿我磨牙?要不然賊眉鼠眼的,往我這邊瞄什麽?你倒是好大膽子,敢作敢當……”


    舒舒皺眉,帶了幾分無辜,道:“長公主誤會,兩位嫂子不曾提及長公主,是我心中疑惑,跟兩位嫂子念叨著九爺昨晚的醉酒……誰不曉得,九爺飲食不調,正在吃藥調理身體,不說滴酒不沾,也差不多了……之前在王府進宴時,就是如此……不知道怎麽得罪了幾位台吉,昨晚逮著九爺就是灌酒,昨天人回來時人事不知的,侄媳都嚇傻了……這壞了藥性,耽擱了身體調治可怎麽好,叫人不敢想……”


    端敏公主不以為然道:“就幾盅酒,哪裏就影響什麽藥性了……要是老九真是病秧子,那不是該好好的留在京裏休養,還跟著出來做什麽?找死也沒有這樣找的,可別想要用這個訛人……”


    “端敏!”


    太後嗬斥著:“胡嚼什麽?這也是你當姑姑該說的……”


    宜妃坐在太後左手邊,目光也沉了下來。


    這已經不是一回了!


    端敏公主帶了不自在,卻長了教訓,也沒有跟太後強嘴,隻道:“額涅曉得我的,最是心實,素來有口無心,就是話趕話到這了,誰還誠心咒人不成?”


    說到這裏,她望向舒舒,訓斥道:“好一個利嘴,三言兩語就給我扣了帽子……快收了委屈,難道還要我給你賠不是……”


    這是抹不開臉,在舒舒這裏找補呢。


    舒舒不避不閃,看著端敏公主道:“今早我們爺說了一嘴,許是幾位台吉為了金腰帶的事情……若是如此,也不用找九爺,九爺已經將那些都交給了內造辦,要是台吉們想要取回定金,直接內務府的人交割就是……”


    端敏公主正想要找機會提這個。


    那不是三、五兩金子。


    二百兩金子一條的金腰帶,怎麽不去搶?!


    堂堂皇子阿哥窮瘋了,用這個做借口在蒙古斂財?


    自己額駙加上幾個兒子,就是小一千兩金子。


    端敏公主真心舍不得。


    要是這些金子進獻太子,以後還能換回恩典。


    給一個排行靠後的光頭阿哥,有什麽用?


    聽了舒舒的話,端敏公主搖頭道:“不是老九自己弄出來的?怎麽又成了內務府,不會是湖弄人吧?反正不管是金腰帶,還是銀腰帶,我們王府都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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