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所,舒舒就一動也不想動了。


    等到晚點送來,就是兩份過水麵。


    兩樣鹵子,葷的是豬肉絲鹵,素的是雞蛋炒辣椒絲鹵。


    還有黃瓜絲、水蘿卜絲、芹菜段、黃豆芽等菜碼。


    麵條是手擀麵,舒舒這碗就是粗的。


    因為她不愛吃細麵,嫌棄不勁道。


    九阿哥那碗卻是極細,這樣好克化。


    這仲夏時節,旅途勞乏,看著這樣一份麵,還真是讓人食欲大振。


    九阿哥看了一眼,卻不大滿意,道:“是不是太簡薄了?”


    不說接風宴,也該八碟四碗的,才是他們的例。


    舒舒道:“出門前小棠問過我,我點的,清爽,爺要是不想吃麵,再叫廚房做兩個小炒……”


    九阿哥搖頭道:“不是不想吃麵,爺是怕咱們幾個月沒在,二所又有人做耗。”


    舒舒笑著說道:“都收拾幾輪了,要是再有不老實的,可就是作死了。”


    再說,還有崔南山跟齊嬤嬤在,哪有那麽多心思叵測的?


    她現下有些相信宜妃說的了,皇宮跟大院子差不多,也是居家過日子。


    既是過日子,還是平靜無波的時候更多些。


    等到吃了晚點,九阿哥就說起了下晌跟齊錫的對話,而後道:“嶽父行事太謹慎,汗阿瑪跟前也得多湊湊,爺打算明天過去禦前……”


    舒舒聽了,忙勸阻道:“爺,還是相信阿瑪吧,阿瑪說爺不好插手這件事,爺就別插手了,要不然的話回頭三阿哥也摻和進來,會越攪合越亂。”


    九阿哥皺眉道:“爺也不做旁的,就是跟汗阿瑪好好說說其中內情罷了。”


    舒舒道:“前頭爺不是說了麽,可以了,再多就是畫蛇添足,如今等著聖裁就是,爺要是出麵,外人看著,倒像是阿瑪理虧需要爺幫襯似的,那樣不是奪爵也成奪爵了。”


    九阿哥被說服了,點頭道:“你這樣說也在理,那爺就不摻和了。”


    不過他心裏還是癢癢,道:“彭春的爵位是一等公,其中的根基是你那位高祖父打下的,後頭的公爵卻是你親曾祖一刀一槍拚下來的,要不然話你們也可以反過來惦記那邊的爵位,彭春本身還是有功的,就算嫡長子降襲,還有個二等公、三等公的緩衝,反倒是咱們家這個伯,還不知會什麽情形……”


    舒舒的高祖何和禮是開國五大臣之一,當時功封的是三等總兵官。


    何和禮死後,這個三等總兵官就由其子和碩圖襲了。


    後和碩圖開國有功,戰功累累,封至三等公。


    等到和碩圖死,第三代襲爵的人就多了。


    和碩圖的三個兒子依次襲爵。


    就是彭春的大伯、父親跟叔父。


    而後到了第四代,先是彭春大伯家的堂兄襲爵,而且得了恩詔,從三等公升為一等公。


    可是這個堂兄隨後就卒了,爵位才落到彭春頭上。


    董鄂家的長輩,大半都是卒於軍中。


    這爵位是用性命換來的。


    舒舒的祖父,雖是和碩圖的親兒子,可是因為過繼到都類這一支,所以他這一支的兒孫,就沒有資格再繼承和碩圖那一支的公爵之位。


    舒舒道:“最多就是珠亮降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爺也別老糾結這個了。”


    就算齊錫原級襲了二等伯,到了下一輩的時候也會降。


    舒舒腦子裏將未來三十年的戰事想了想,好像康熙末年西北亂起,差不多小二十年。


    到時候十四阿哥帶了宗室跟八旗兵去西北,那就是個機會。


    再往後,大的戰事就更遠了,要下一代人了。


    珠亮隻能守成,雙胞胎已經棄武從文,董鄂家想要靠著軍功再上一個台階,或者重現家門榮耀,還要落在小五、小六身上。


    可惜這麽多個弟弟,今天一個也沒見著。


    小五去年開始就在公府那邊讀書,也不知學得如何。


    小六在上書房這裏,明天倒是可以打發周鬆過去看看。


    還有七福晉那邊,就不用著急了。


    她是四月二十六產女,正好可以趕上滿月禮,到時候舒舒可以親自去探看。


    舒舒胡思亂想著,九阿哥在旁邊烙煎餅,道:“爺怎麽覺得有點兒不得勁兒……”


    舒舒聽了,伸手去摸他的胃,道:“是麵硬了麽?”


    九阿哥抓住她的手,道:“不是這個,是覺得太肅靜了,有點睡不著!”


    舒舒聽了,不由“噗嗤”笑出聲來,道:“怎麽,聽不得蛙鳴,爺還想了?”


    回鑾這一路,上岸住行宮的時候少,多是住在船上。


    春夏之交,是動物繁殖的季節,運河碼頭上的蛙鳴,簡直震耳欲聾。


    九阿哥鬧的好幾天睡不好,還是舒舒參考後世,跟小鬆兩個用軟木做了耳塞,才算讓他得了緩解。


    不過等到後來的時候,許是聽習慣了,不戴那個,他也能酣睡到天明。


    九阿哥抱怨道:“要是宮裏跟暢春園似的有海子就好了。”


    舒舒聽著他這話音不對,在他身下抹了一把,下頭的褥子都濕了。


    她忙推九阿哥起來,道:“熱也不說一聲,核桃不是找了涼席備著?”


    九阿哥哼唧著道:“可嬤嬤說你現下不能用,要入了伏才行。”


    舒舒道:“這麽大的炕呢,那就鋪爺那邊。”


    夫妻倆又起來掌燈,將收好的涼席鋪上,


    九阿哥躺下,舒服地歎了口氣,誘惑舒舒道:“要不你過來,爺抱著你?”


    說著,他胳膊就伸了過來。


    舒舒將旁邊的竹枕頭塞他懷裏,打著哈欠道:“二更了,快睡吧,明兒不是還要去衙門……”


    九阿哥被傳染的,也開始打哈欠,卻是不死心,摸索幾下,勾了舒舒的小手指,才“呼呼”地睡過去。


    伴著這均勻的呼吸聲,舒舒也睡了過去。


    等到次日,舒舒再睜開眼時,九阿哥已經翻身下炕了。


    見舒舒也要跟著起來,九阿哥道:“你接著睡吧,左右也無事。”


    舒舒伸著懶腰道:“睡好了,上午還要去趟翊坤宮與毓慶宮……”


    九阿哥想起昨日臨時起意的事,曉得不妥當了,道:“跟娘娘說,都是被爺拉著去的,毓慶宮就不用去了吧,打發人將土儀送了就是?”


    舒舒道:“還有十弟妹呢,還要在宮裏住些日子,也該去看看的。”


    就算沒想著君臣有別,那也是年長的嫂子。


    當家管事也辛苦,她們做小妯裏的,總要客客氣氣的,將恭敬擺在頭裏。


    九阿哥就道:“那就早點兒打發人過去說一聲,而後早去早回,怪曬的。”


    他又想起了宮中肩輦之事。


    去年他們大婚“初見禮”後,大福晉與三福晉都有輦。


    自己這爵位遲遲不封,往後妻子在宮裏就要腿兒著了。


    回頭得想個法子。


    聽九阿哥說到曬,舒舒就道:“爺去衙門,也讓何玉柱帶著傘備著。”


    九阿哥看了眼外頭。


    碧空如洗,萬裏無雲。


    “哪看出來要下雨的,今兒沒雲彩啊?”


    九阿哥不解道。


    “不是遮雨,是遮陽的……”


    舒舒說道。


    這次去杭州,特產就有油紙傘,買了不少回來。


    其中有些顏色深的,舒舒覺得也可以遮陽。


    九阿哥剛想要拒絕,可是看著舒舒白瑩瑩的小臉,點點頭道:“好吧,讓何玉柱帶著。”


    等到用了早膳,九阿哥出來時,十阿哥已經帶了王平安與王長生在外頭候著。


    見何玉柱手中拿著傘,十阿哥也是抬頭看天的動作。


    “不像要下雨啊?”


    他疑惑道。


    九阿哥帶了得意道:“活得太糙,誰說隻能陰天帶傘的,這等到日頭出來,不遮著些不是曬黑了?”


    說到這裏,他又從荷包裏拿出個小瓶子,隻比鼻煙壺大一圈,居然是個小香水瓶。


    十阿哥看著九阿哥,帶了無奈道:“九嫂不是回來了麽,您怎麽還拿九嫂的東西?”


    九阿哥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道:“沒見過世麵,誰說香水隻女人用,這是男式香水,你九嫂特意給爺買的,橘子味兒,你聞聞……”


    說著,他擰了香水瓶,遞到十阿哥鼻子下晃了一圈。


    確實是濃鬱的柑橘味道,怪好聞的。


    可是,想到九哥身上灑這個,十阿哥嘴角直抽抽,道:“男人還用香水,九嫂哄您開心呢吧?”


    九阿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歐羅巴那邊,不管是香水、高底鞋,都是男人先用的,回頭多看書!”


    十阿哥忙搖頭道:“弟弟不看,隻國文、蒙文、漢文當年都是廢了老大勁兒……”


    兩人相伴長大,九阿哥也曉得十阿哥聰明歸聰明,可也確實不樂意看書,也就不勉強他,隻道:“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得盯著些,省得萬一真是害人的東西,流落在外頭害了人……”


    說著,他就講了那個隕石童子牌的各種詭異巧合。


    十阿哥聽了,麵上多了鄭重,道:“隕星真害人,這個東西工部跟內務府造辦處,應該都有存貨……”


    “啊?”


    九阿哥很是意外,他還真沒想到這個。


    十阿哥道:“早年鍛造兵器,愛往裏加隕星,這個真害人麽?”


    九阿哥想了想之前舒舒的說辭,道:“這個誰也保不住,許是當時剛落下時害人,現下好了呢,就是太巧了,不像是好東西,正好那個趙氏還在宗人府押著,找了機會你可以問問那牌子的下落。”


    十阿哥聽了進去。


    等路過內務府衙門,九阿哥跟十阿哥分道揚鑣。


    十阿哥繼續往南出宮,九阿哥則是去了內務府本堂。


    高斌已經在了。


    茶水也給預備上了。


    很是殷勤模樣。


    九阿哥見狀,道:“這端茶送水的不用你,不過勤快些不是壞事,你這年紀正是學差事的時候,爺不在的時候你就跟在張郎中跟前學學公文摘寫,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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