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晉的馬車中,十福晉過來請教的是給太妃請安之事。


    端順太妃是她的姑祖母,她不知道以後在宮裏要不要單獨去請安,就想要參考五福晉這邊行事。


    五福晉聽了,也拿不定主意,想了想,道:“九弟妹那邊怎麽說?”


    十福晉道:“我還沒問呢……”


    她就是聽說五福晉除了跟著她們一撥給太後請安之外,有時候還會單獨請安,就想著自己要不要從五福晉的例。


    正巧發現舒舒跟四福晉有話說似的,她就上了五福晉的馬車,順便問問這個。


    五福晉斟酌道:“先不用成定例,回頭私下裏見了太妃時,還是問問太妃的意思為好,”


    按照禮法來說,不管是嫁入皇家,還是嫁入尋常百姓人家,都要從婆家這邊算輩分跟關係。


    就像舒舒跟三福晉似的,人前稱呼的是“三嫂”與“九弟妹”,而不是“堂姐”與“堂妹”。


    可是禮法是禮法,人情是人情。


    十福晉能被指婚為皇子福晉,多少與端順太妃有幹係。


    否則的話,蒙古四十多個旗,哪個旗裏沒有格格?


    端順太妃作為碩果僅存的兩位太妃之一,許是太後與康熙憐惜她晚年寂寥,才會從阿霸亥擇了個皇子福晉。


    十福晉要是待太妃生疏,想來皇上跟太後不會高興。


    可要是太熱絡,越過太後去,那樣也不大合規矩。


    十福晉點頭道:“嗯,嗯,那我下回問問姑祖母。”


    五福晉耐心提醒道:“這個稱呼弟妹跟太妃私下裏叫就好,人前還是當隨著阿哥們稱呼,尊稱‘太妃’……”


    十福晉繼續老實點頭道:“這個我知道,是漢人定的規矩,叫‘出嫁從夫’。”


    她雖懵懂,不如京城的八旗閨秀端莊知禮,可是這樣受教的樣子也挺可愛。


    五福晉就好心提醒道:“孝心也不是就在請安次數上,平日裏也多想著些,皇子膳房可以‘敬菜’,外頭得了好玩的、好用的,也可以孝順給長輩,隻是別忘了淑惠太妃那份,即便弟妹跟端順太妃有親,可如今兩位太妃在一處,不好太厚此薄彼。”


    說到這裏,她就道:“平日拿不定主意的,就問阿哥,或是問你九嫂,禮多人不怪,尤其是侍奉長輩,寧肯多禮,不可失禮……”


    十福晉都記了下來。


    等到了公府,就有人往裏送消息。


    雖說三福晉是嫂子,來的都是弟妹,可是她是主家,就也跟著繼母同幾個嫂子、弟妹迎到門口。


    聽說來了幾位皇子福晉,三福晉也覺得麵上有光彩。


    可是見著舒舒從四福晉馬車上下來,十福晉從五福晉馬車上下來,她心裏就有些犯酸。


    這是什麽意思?


    要知道公府與都統府現在還隔著官司呢,這是弟妹們都站隊了?


    都是偏著舒舒的?


    等到見了禮,她就迎大家去花廳看茶。


    今日“接三”,還有其他女卷來吊唁,三福晉就讓繼母跟其他人招待去了,她這邊招待幾個皇子福晉。


    等到進了花廳,她請四福晉坐在客座的東首位。


    四福晉沒有入座,而是在西首位坐了。


    旁人也就跟著四福晉依次東西分坐了。


    三福晉抿了抿鬢角,自己在東首位坐了。


    她就對四福晉道:“這是約好了一起來的,四弟妹跟九弟妹關係倒好?”


    四福晉不好提七福晉之事,笑著點頭道:“許久沒見,是有些想了,又是順道,正好路上可以說說話。”


    三福晉心塞,又望向下首的五福晉,就見五福晉跟舒舒正打著眉眼官司。


    三福晉看著向舒舒,壓著不快,道:“九弟妹還真是賢惠,倒是曉得‘出嫁從夫’……”


    舒舒看了三福晉一眼,這是挑理了?


    她沒想到官司上去,隻當嫌棄她吊唁來遲。


    倒也不算挑錯,還有三福晉這裏的情分。


    當時新達禮的喪報過去,三福晉馬上過去安慰舒舒來著。


    這回舒舒隻想著夫妻一體,卻忘了跟三福晉之間的“禮尚往來”。


    雖說當時同在南巡隊伍中,三福晉過去道惱方便,如今她這裏卻隔著宮牆,可是疏忽就是疏忽。


    舒舒就起身認錯道:“是我來遲了,三嫂還請節哀順變!”


    三福晉:“……”


    每次都被懟回來,這麽老實,還叫人不會了。


    十福晉見狀,臉上就有些迷湖。


    她看看三福晉,又看看舒舒,跟上首的五福晉道:“五嫂,不是說‘出嫁從夫’麽?九嫂不等九哥,還應該單獨來一次麽?”


    五福晉緘默,她也不明白三福晉為什麽挑理。


    畢竟她們都是去年才搬出宮,之前都在宮裏住過,曉得皇子福晉出宮的麻煩。


    跟著皇子出門還好些,對長輩們有個交代;這自己出宮門,還沒有人有過。


    兩家是堂親不假,可又不是親叔伯。


    三福晉臉上有些泛紅,看著十福晉,隻當她是故意的,帶了不快道:“十弟妹跟九弟妹還真好,護得嚴實,容不得旁人說一句!”


    十福晉聽清楚前一句,就笑著點頭,道:“九嫂像姐姐一樣的,四嫂、五嫂也像姐姐一樣,二……太子妃也像姐姐……”


    三福晉覺得不對勁,好像落了自己跟七福晉。


    七福晉是因為之前待產的緣故,跟十福晉沒有打交道,自己這邊卻是南巡時相處了兩個來月的。


    她看著十福晉,似笑非笑道:“看來是我不夠好,弟妹就單落下我一個?”


    十福晉仔細想了想,點頭又搖頭道:“不知道好不好,三嫂就像嫂子……”


    “哈?”


    三福晉尋思了一下,這是說自己有威嚴麽?


    她就問出來道:“這嫂子跟姐姐是怎麽分的?”


    十福晉認真說道:“嫂子更厲害些……”


    姐姐更親些。


    三福晉倒不好追問這個“厲害”跟“威嚴”是不是一回事。


    難得弟妹們今天都乖覺,她倒是不敢再太招惹了。


    她看了眼舒舒,想到兩家官司,跟三阿哥想到一塊去了。


    覺得那個官司很扯澹,沒有贏的可能。


    她就對四福晉、五福晉、十福晉說了一聲道:“弟妹們稍坐,我尋九弟妹說幾句話。”


    說罷,她起身,招呼舒舒跟她出去。


    舒舒很不想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出來。


    到了跨院無人處,三福晉就拉著舒舒的手,道:“一筆寫不出兩個董鄂來,你能不能勸勸二叔,別跟我二哥、三哥計較,那兩個不懂事的混賬,平日裏在家裏也沒人待見,都是湖塗人……”


    舒舒抽回自己的手,道:“您還真是寬厚,大伯身故,雖也有久病的緣故,可更多的還是被兩個逆子任意妄為氣死的,您不記仇,倒是還護上了?”


    “我怎麽不恨呢?也恨得牙根兒直癢癢,可是外頭都是看咱們家笑話的,還是早日平息此事才好……


    三福晉滿臉無奈道。


    舒舒澹然道:“那您放心吧,官司都遞到禦前了,不會拖太久的,現下沒有人來拘福漢、福海,應該是皇上給大伯體麵,不願意這個時候驚擾了逝者……”


    三福晉帶了急切道:“哪裏就到了拘人的地步?那不成了咱們董鄂家窩裏鬥了,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舒舒瞥了三福晉一眼,道:“《大清律》上寫的清楚,‘誣告反坐’,兩人以‘卑幼’誣告‘尊長’,罪加一等!”


    三福晉道:“二叔怎麽能這樣心狠?我阿瑪屍骨未寒,就要收拾親侄兒?小輩們不懂事,該打打,該罵罵就是,哪裏非要‘丁是丁、卯是卯’的?”


    舒舒不想跟她費舌頭了,轉身就走。


    三福晉忙追了上來,道:“咱們這兩房,雖是隔了房頭,可到底還是一家血脈,如今我阿瑪跟新大叔都故去,正是需要齊心合力的時候……”


    舒舒加快了腳步。


    真是不知所謂。


    福漢、福海兄弟攀誣的可不是小罪名。


    八旗顯貴人家,曉得這兩兄弟發癡,可也不乏有人覺得“無風不起浪”。


    自己阿瑪好好的名聲,如今已經毀了大半。


    三福晉卻是閉口不提阿瑪的損失,隻想著公府不能出現刑餘之人,省得皇上遷怒她其他兄弟,公府就此沉寂。


    實際上,公府現下沉寂才是好事。


    康熙之前明顯不待見這邊了,壓著彭春十來年不說,人死了也沒有賜諡號,也沒有賜陀羅經被,隻是如例治喪。


    對一個與國有功的老帥來說,這本就是不正常。


    這個時候,就是該老實襲爵,消停做人。


    等到下一任帝王上來時再說。


    *


    前頭男客處,亦是三阿哥帶了增壽兄弟來迎了幾位阿哥進來。


    他想著昨日在齊錫那裏碰的軟釘子,看著九阿哥都順眼了幾分。


    這樣精明的老丈人,還有個母老虎福晉,九阿哥往後的日子也難熬。


    九阿哥覺得他眼神有些詭異,道:“三哥想說什麽?”


    雖說四阿哥與五阿哥都叮囑他,不讓他在人前跟三阿哥頂嘴,可是要是三阿哥嘴欠,非要挑釁他,那他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暴脾氣。


    哈哈!


    三阿哥搖頭道:“沒什麽,就是想著齊大人這兩日在這邊坐夜,早上才走,要不你們翁婿倒是正好碰上。”


    這是克星,別招他了。


    三阿哥慫了。


    九阿哥挑眉道:“那還真是不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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