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覺羅氏來了。


    是來給女兒、女婿送請帖的。


    月底的席麵照擺。


    之前舒舒跟九阿哥住在宮裏,出入不方便,沒有算他們的份;如今住在園子這邊方便的多,就將兩人的請帖送來了。


    至於九阿哥之前說要充當大媒,也就是走個過場。


    “貝子與貝子夫人極體恤,格格也沒有二話。”


    覺羅氏說著,麵上帶了感激。


    實在是董鄂家上半年的新聞一件連著一件,不想再惹眼。


    如此解決了,也算圓滿。


    舒舒想起福鬆參加八旗科舉之事,道:“要是有人問福鬆的親事,額涅先給推了,若是在科舉上真有進益,回頭可以在讀書人家裏說親,往後彼此還有個扶持。”


    覺羅氏點點頭,依舊是帶了鬱悶道:“先頭的親事,也有些風聲出去了。”


    就是福鬆的繼母,曉得繼子背後站著舒舒跟九阿哥,不敢硬碰硬了,就想著占便宜。


    之前的親事跟旁人炫耀過。


    “鳳巢之女”,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攀上的。


    舒舒道:“還是女兒粗心的緣故。”


    覺羅氏看了她一眼,道:“這也是給你個教訓,人若生了貪念,就容易不周全。”


    要是之前直接在尋常人家裏找,也不會生出這樣波瀾。


    舒舒點點頭,並不狡辯。


    巴林太福晉那邊惦記侄女的嫁妝,難道她心裏絲毫沒有惦記過麽?


    之前也是抱著“撿漏”的心思促成的相親。


    想著比小門小戶的教養好,嫁妝也豐厚,往後日子就過起來了。


    母女難得相聚,舒舒就留飯。


    結果膳桌沒有擺上,四福晉與五福晉就聯袂過來,給覺羅氏請安。


    這兩人一個是家裏的老親,一個是自己女兒的親嫂子,覺羅氏也是帶了幾分親近。


    沒說幾句話,十福晉也到了,送了兩盤牛肉幹,道:“給九嫂與夫人添菜。”


    少一時,太後也打發白嬤嬤過來,送了一盤子奶卷、一盤芸豆糕。


    眼見著女兒遊刃有餘模樣,覺羅氏既是欣慰,也是心疼。


    “孝敬長輩、友愛妯娌是好事,可也不必處處求全,要將自己放在前頭,要不然的話怎麽對得起我跟你阿瑪嬌養你十幾年”


    舒舒道:“額涅您就放心吧,難道女兒是那等委曲求全的小可憐?也就是這兩位嫂子寬厚,十弟妹也質樸,換了三福晉、八福晉,女兒直接就懟了……”


    覺羅氏這才沒有再說什麽,用了午飯就回去了。


    *


    九阿哥是下晌才回來的。


    他今天奉旨回城去了。


    現在正是中伏天氣,外頭悶熱。


    九阿哥的衣裳都濕透了。


    舒舒叫了水,讓他梳洗,就見腋下密密麻麻的痱子。


    “皇上怎麽想的,這大熱的天讓爺跑腿?”


    舒舒一邊幫他擦檸檬精油,一邊抱怨道。


    九阿哥道:“不單是爺,還有簡親王雅布。”


    簡親王雅布,現在是宗人府宗令。


    “到底什麽差事,要宗人府跟內務府兩處一起辦?”


    舒舒道。


    “在內務府名下的府邸中,尋個合適的宅子,為固倫淑惠大長公主修繕京城住所刀。”


    九阿哥也渴得狠了,“咕咚咕咚”的喝了半壺溫茶。


    舒舒去年結婚之前,被伯夫人教導過皇家的關係。


    這位固倫淑惠大長公主,就是太宗皇帝與太皇太後之女,嫁到巴林部,又被稱為k巴林公主“。”


    “巴林部。”


    舒舒覺得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那位鈕祜祿大格格念念不忘嫁的,也是巴林部。


    “大長公主還朝,往後要住京城麽?”


    舒舒道。


    這位大長公主守寡多年,如今的巴林郡王是她的孫輩。


    九阿哥小聲道:“奔七十的人了,蒙古哪有什麽好大夫,估摸著也是想要多活幾年,才惦記回京的”


    人人都怕死,越是年長越是如此。


    舒舒沒有再說什麽,那位大長公主輩分太高了,怪不得康熙讓九阿哥與雅布跑腿0。


    “選了哪裏的宅子?”


    舒舒問道。


    九阿哥道:“去看了幾處,空宅子多破敗,最後擇定了德勝門內的一處宅子,就是索額圖的宅子,正月裏收沒官中的”


    夫妻倆正說著話,外頭就有了動靜。


    是魏珠來了,道:“九爺,皇上傳呢。”


    九阿哥起身應了,隨著魏珠離開。


    “汗阿瑪有什麽事情。”


    九阿哥小聲問道。


    魏珠的視線在他身上落了落,道:“簡親王在禦前均。”


    九阿哥嘟囔道:“真是的,急什麽,下晌去回稟也是一樣的·”


    等進了清溪書屋,康熙就被他身上的香味熏得一跟頭。


    “開窗……”


    屋子裏放著冰盆,原本窗戶是關著的,使得這屋子裏的味道越發濃鬱。


    九阿哥臉上帶了委屈,看了康熙一眼,道:“這不是兒子身上都起痱子了麽,才擦了這個!”


    康熙嫌棄的看了一眼,看著雅布道:“除了索額圖的舊宅子,就沒有其他合適的了?”


    雅布聽了,麵上帶了躊躇,道:“還有佟家的一處宅子,也是占地遼闊,房舍較新,比較好修葺,為大長公主京中安置之處”


    這說的就是佟國維家的宅子了,與鄂倫岱家宅子在一條街上。


    那條街又被人稱為“佟府街”。


    康熙沉吟道:“就索額圖的那處吧。”


    雅布應了。


    九阿哥心裏猜測,自己這位皇阿瑪又心軟了。


    佟國維就算真做了錯事,也是親舅舅,有了春秋的人。


    康熙已經望向九阿哥道:“按照公主府改製,催工部與營造司那邊早日修繕完畢”


    九阿哥躬身應了。


    他這一動,就是“芳香四溢”


    康熙忙道:“行了,跪安吧!”


    九阿哥這才從裏頭出來。


    雅布卻被留下了。


    九阿哥心裏納罕,宗人府最近有什麽動靜麽?


    清溪書屋裏,康熙看著雅布道:“九格格到了擇婿的年紀,為了寬慰太後,朕打算讓她留京,佟家空出的宅子,按照和碩公主府規製改建。”


    龍有逆鱗,佟家觸碰的就是他的逆鱗。


    即便他處置佟家沒有像處置索額圖那樣狠厲,可是也不會輕易諒解。


    雅布躬身應了。


    要知道,之前大長公主的落腳之處,雖按照公主府的規製修繕,可到底不是公主府。


    九格格這邊卻不一樣。


    佟國維那支回不來了?


    雅布心裏也是千思百轉。


    *


    既是進了園子,九阿哥就往內務府值房去了。


    郎中高衍中在這裏當值。


    九阿哥道:“暢春園與西花園修冰窖的地方劃定了麽?”


    往後聖駕要是多在這邊“園政”,那跟來的後宮、大臣也不少,冰的耗費量巨大0。


    之前暢春園就一個小冰窖,壓根就不夠用。


    高衍中躬身道:“已經選了三個地方,等到聖駕回宮,就能開始修建。”


    九阿哥應著,又處理了內務府的幾件瑣事,才從園子裏出來。


    等到了新五所,就看到頭所門口站著一個人。


    是八阿哥。


    依舊是衣衫寬闊的模樣,襯著人越發瘦了。


    打小的兄弟,之前見他這樣,九阿哥會有幾分心疼;可是被十阿哥揭開緣故後,他就覺得怪怪的。


    好像八哥挺愛演啊,在他們這些兄弟麵前也不例外。


    “您來找大哥,大哥估摸在馬場吧·”


    九阿哥上前道。


    西花園背麵,就是皇家馬場,暢春園的駐軍也在那邊。


    八阿哥點點頭,卻沒有立時就走,而是看著九阿哥。


    九阿哥覺得有些毛毛的,訕笑兩聲道:“福晉還等我用晚膳,那弟弟先回了……”


    八阿哥頷首,目送著九阿哥進了四所。


    九阿哥摸了摸胳膊,覺得汗毛都起來了,對何玉柱道:“你瞧見方才八哥的眼神了麽?爺怎麽覺得怪怪的?”


    何玉柱小聲道:“有些小埋怨吧,許是爺不樂意跑腿了的緣故?”


    九阿哥皺眉道:“這叫什麽話,好像爺之前就是個跑腿的似的。”


    何玉柱閉著嘴巴,不說話了。


    九阿哥也覺得沒有意思起來。


    現在想想,之前他怕不是傻子?


    很容易被套路,然後主動的掏心掏肺,還怕掏的不夠多。


    可是他現下不樂意了。


    他也希望兄弟情分,有來有往。


    等到了屋裏,九阿哥跟舒舒道:“方才看到八哥了,哎,爺也沒做什麽啊,怎麽也心虛呢……”


    就像是移情別戀的負心人似的。


    舒舒道:“是不是富察格格該進門了?”


    再拖下去,馬齊就要拜相了。


    九阿哥道:“誰曉得呢,許是八哥找大哥就是為了這個……”


    *


    皇家馬場,八阿哥找到了大阿哥。


    大阿哥一身的汗,打著赤膊,都是鼓鼓的腱子肉。


    “請我出麵。”


    大阿哥聽了八阿哥的來意,道:“選好了日子麽?確實不好再拖了!”


    八阿哥道:“月底有兩個日子壚。”


    大阿哥痛快道:“那我明天就替你走一遭。”


    八阿哥是養在惠妃名下的,大阿哥對這個弟弟也是責無旁貸。


    皇上指婚的皇子側福晉,跟尋常的格格之流還不同,到時候都有章程。


    外加上八貝勒府情況不同,也需要正經女眷出來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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