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膳桌擺上來,小菜預備的精致,餑餑也好幾樣,還有幾樣鮮果,一碗燉燕窩。


    四福晉看著安心,就帶了妯裏們出去。


    雲嬤嬤親自送了出去,回來跟富察氏道:“四貝勒府就在東邊,四貝勒跟八爺也是打小一起養在景仁宮的,情分最深,往後側福晉就曉得了……”


    富察氏帶了不解道:“可是八爺不是養在惠妃娘娘名下?”


    “那是在佟娘娘崩了後的事了,皇上慈愛,指了延禧宮娘娘做八爺養母,不過那時候八爺也大了,不好繼續住在內廷,正好乾西五所修繕完畢,就直接挪宮搬阿哥所去了,並不曾在延禧宮住過……”


    雲嬤嬤說道。


    富察氏仔細聽著,記在心裏,而後道:“之前的時候,也聽過八爺跟九阿哥、十阿哥關係好的話……”


    雲嬤嬤沒有立時回答,斟酌了一下,道:“早先確實如此,幾位阿哥年歲相彷,在阿哥所也挨著住著,最是親近,比照著同胞兄弟也不差什麽,隻是去年八爺跟九爺相繼大婚後,走動的就少了……”


    富察氏看了雲嬤嬤一眼。


    雲嬤嬤卻沒有詳說的意思。


    她也是宮裏當了十幾年差的老人,自然曉得規矩。


    私下裏怎麽說都行,明麵上卻不能說主子半個不好,要不然就是過錯……


    富察氏也不想絮叨個沒完,就端起了燕窩。


    等到看清楚碗裏情形,她的眼中帶了疑惑,看向雲嬤嬤,道:“嬤嬤,這燕窩……”


    富貴人家都曉得,燕窩滋養。


    富察家日子也寬裕,她雖是庶出,可是養在嫡母身邊,打小跟其他姐妹一樣供養。


    雲嬤嬤麵上帶了羞愧,道:“這一年來,府裏經濟不大寬裕,年初皇上分了產業下來,可是一來二去的損失了幾處……”


    *


    內院,席麵已經擺上來。


    女卷們入座。


    別的女卷是走個過場,十福晉則是真盼著吃了。


    她是“隔鍋香”,也是鮮少有機會在外頭吃飯,所以很是盼著今天這一頓喜宴。


    等到吃的時候,十福晉卻是失望了,興致減了不少。


    其他女卷麵麵相覷,神色也有些怪異。


    像舒舒跟四福晉這樣當家的,心中賬目清明的,一看就曉得席麵問題出現在哪裏。


    席麵是京城時興的“燕翅席”,看著也規規矩矩的,但是燕窩用的是燕碎,魚翅用的也是散翅。


    四福晉強忍著才沒有變了臉色。


    舒舒見了,就沒有動這兩道菜。


    主菜食材差了等,其他食材也有些平平的意思。


    看著倒是麵上光。


    盤子多、碗也多,數量不菲。


    可是王公福晉,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誰看不出這裏子的不足。


    安郡王福晉妯裏幾個的不滿都掛在臉上,裕親王福晉與恭親王福晉沒有說什麽,可也沒怎麽動快子,隻守著一碗甜羹喝。


    女卷們含蓄,即便瞧著席麵不妥當,也沒有人吱聲,前頭的男客,卻是熱鬧起來……


    *


    “這是燕窩,還是漱口水,惡心不惡心?”


    一個四十多歲的王公吃了一口燕窩,嫌棄的不行。


    九阿哥與十阿哥正好在這桌。


    十阿哥看那人眼生,小聲道:“九哥,這是誰啊?”


    肯定不是和碩親王與多羅郡王,宗室裏王爺的數量有數,十阿哥都認識。


    這麽大年歲了,總不能說是”童言無忌”吧?


    可這也太隨性了。


    這麽多人在,旁人還沒有說話呢,輪得著他嫌棄?


    九阿哥小聲道:“鎮國公屯珠……”


    十阿哥心裏明白了。


    他對不上人,卻知道這個人名。


    這一位是饒餘親王的曾孫,隻是不是安郡王一係的,是另一支溫良貝子府的兒孫。


    別看歲數這麽大,論輩分卻是安郡王的堂侄子,是諸位皇子的族兄。


    這發作,有些借題發揮的意思。


    畢竟今日這牌麵,跟迎娶嫡福晉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安郡王府的幾個舅嶽父不好說什麽,估計也都惡心的夠嗆。


    屯珠這個八福晉的堂表兄,就出來打抱不平。


    換了之前,九阿哥肯定要回嘴了,現下也沒有了那個興致。


    他想到了雅齊布。


    這老小子真是不作不死。


    自己將他貪墨的證據已經遞給四哥好幾天了,四哥那邊都沒有動。


    這個倒是能理解。


    事緩則圓,收拾旁人的奴才容易裏外不是人。


    可是今日這席麵,除了雅齊布的手筆,再沒有旁人了。


    貪心就是這樣養大的。


    之前或許隻是三瓜兩棗,旁人見不著的地方貪墨些;等到習慣以後,不貪就覺得虧了,也就什麽都敢下手了。


    屯珠挑剔完燕窩,又去挑剔魚翅,嗤笑道:“這也配叫魚翅,粉絲都比這個齊整些!”


    沒有人反駁,可也沒有人捧場。


    大家都看著自己的碗快,恨不得沒長耳朵。


    屯珠卻不知真醉了,假醉了,或許是覺得不熱鬧,竟是看向九阿哥、十阿哥,抬著眼皮,道:“兩位爺怎麽不說話,難道我說的不對,還是宮裏就吃這樣的魚翅?”


    九阿哥的臉立下黑了,道:“你也知道你跟前是兩位爺,不是孫子?怎麽的,想要曉得宮裏是什麽魚翅,這個簡單了,跟爺直接去暢春園,去汗阿瑪跟前問問,他老人家吃的魚翅是整根兒的還是半截的,不是更快?”


    屯珠臉色漲紅,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還不閉上嘴!三歲孩子都曉得‘食不言’,你叨叨叨叨個沒完煩不煩!”九阿哥毫不客氣的說道。


    屯珠被說的下不來台,也惱了,道:“席麵差了,還不興人說?”


    九阿哥還想要說話,被十阿哥攔住。


    十阿哥看著屯珠道:“你是客,我們也是客,跟我們說不著……”


    說著,他就揚聲喚道:“八哥,八哥,過來一趟……”


    八阿哥正由大阿哥、四阿哥陪著,挨個桌子敬酒。


    剛好敬完頭席、次席,聽到這邊動靜,幾人就過來了。


    大阿哥笑著說道:“老十想喝酒了,這是等不及了?”


    十阿哥指了指屯珠道:“是鎮國公對今天的席麵有意見,要跟八哥說說……”


    幾人都望向屯珠。


    九阿哥與十阿哥年歲小,之前不出宮,不大了解屯珠。


    大阿哥他們卻是曉得這個屯珠的。


    雖說隻是鎮國公爵,可是名下的左領數卻是跟貝子齊平的。


    因為他這一支祖父爵是貝子的,父親爵也是貝子,到了他這一代則是跟兄弟兩個都是鎮國公,左領也一人領了一半。


    去年的時候,皇上革了幾個宗室,其中就有他的弟弟。


    按照八旗慣例,他弟弟的國公革了,這左領卻是不能歸旁人,而是要發還原主。


    就依舊由屯珠領了。


    所以屯珠也是正藍旗數得上的領主。


    屯珠神色僵硬。


    屋子裏都靜寂下來。


    八阿哥笑道:“族兄有什麽要吩咐的?”


    屯珠擺手道:“沒什麽,沒什麽,吃多了酒,嘮叨了兩句……”


    九阿哥翻了個白眼,看不上這個敢做不敢當的慫樣子。


    十阿哥閉嘴,沒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那樣的話,難堪的不是屯珠,而是八阿哥。


    正好也輪到這邊敬酒,八阿哥就提了杯子,酒桌上恢複了熱鬧。


    九阿哥情緒卻低沉。


    他也看出了什麽是虛情假意。


    剛才屯珠挑剔席麵的時候,可沒有一人幫八阿哥說話。


    現下又都是骨肉至親模樣。


    他實看不過眼,抽了個空,拉了四阿哥出去,小聲道:“四哥,席麵用了劣等的魚翅跟燕窩,你們怎麽都沒發現?”


    四阿哥臉上露出詫異來:“好好的燕窩跟魚翅,怎麽就劣等了?”


    九阿哥冷笑道:“還真讓我猜著了,頭席跟次席的燕窩、魚翅是正常的……”


    頭席二席,坐的是宗親長輩,還有送親的客人,還有就是陪客的大阿哥與四阿哥。


    四阿哥臉色烏黑,道:“有多差?”


    九阿哥道:“燕窩是燕碎,不成個,看著跟漱口水似的;魚翅也是散翅,顏色都是青灰色,反正弟弟沒敢嚐……”


    四阿哥氣得磨牙,道:“屯珠方才就是埋怨這個?”


    九阿哥點頭道:“念叨個沒完,最後還衝我跟老十說起來,話裏不恭敬,老十才喚了人過來……”


    四阿哥臉色鐵青,這丟人是丟到宗親跟前了。


    幾十桌席麵,這燕窩、魚翅能省多少?


    幾十兩銀子撐死了,可這丟人丟大發了。


    “行了,我曉得了……”


    四阿哥道。


    對於雅齊布一家,原本他還想著緩緩圖之。


    可是,這就是禍患……


    九阿哥告了狀,就放下此事。


    可是回園子的時候,他還是跟舒舒念叨起來,道:“爺發現了,這奴才使喚不妥當太可怕了,將主子當傻子湖弄……”


    舒舒想起席麵上的尷尬,道:“都沒幾個人動快子,太丟人了……”


    九阿哥道:“又不是使喚一年半載的,在身邊十多年,八哥還無察覺?”


    舒舒搖頭道:“未必一無所知,估摸著想著的是‘水至清則無魚’那些,以為貪的是小頭,卻不曉得這胃口都是一點點喂大的……”


    *


    五天,還是低燒中,人就虛了,想哭,先到這裏,希望明後天會好些。


    下一更12月16日中午12點,歡迎來起點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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