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幾位皇子的請迎駕折子就送回到京城。


    三阿哥看著朱批,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


    汗阿瑪不在京城,可依舊是慧眼如炬,曉得誰才是正經幹活的。


    五阿哥與十阿哥就是湊數的!


    四位入值南書房的皇子,隻點了兩人迎駕。


    這是體麵。


    哈哈哈哈……


    不過……老七……


    會咬人的狗不叫,老七不顯山不露水的,可三阿哥對這個弟弟卻格外留心。


    旁人得罪就得罪了,要是得罪老七,說不得什麽時候被陰回來。


    從小殘疾,這行事也偏激,就是這些年老實了,才不顯。


    三阿哥輕咳了一聲,將折子遞給七阿哥道:“今兒聖駕駐蹕密雲縣,明兒到順義,咱們下午出發,還是明天早上起早?”


    七阿哥接過來,看了,臉上看不出喜怒,斟酌著說道:“明早吧,聖駕到順義要下午了,咱們早上出發,時間也寬裕。”


    說完,他望向五阿哥與十阿哥。


    五阿哥的眉頭皺了起來,看著炕桌上兩疊題本,道:“那隻剩下我跟老十,明兒中午這題本看不完怎麽辦?”


    七阿哥沒有回答,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則是望向十阿哥,道:“十弟,你說呢?”


    十阿哥想了想,道:“聖駕後個就抵京,那明天中午送出的題本挑緊要的就是,其他的下午再看,也耽擱不了什麽。”


    三阿哥點頭道:“這也是法子,汗阿瑪會體諒的。”


    五阿哥見有了應對的法子,眉頭才鬆開,道:“那就好,別耽擱正事兒……”


    三阿哥拿起另一個折子,是八阿哥的。


    嘖嘖,還真是讓老八賭對了!


    汗阿瑪到底心軟了,讓老八幹了髒活,就將他前頭的過失給平了。


    這是一個信號,八阿哥要重新入朝了。


    三阿哥也不好耽擱,安排人手送往八貝勒府。


    等到八阿哥看到折子上的“準”字後,神色都有些恍惚。


    這真是意外之喜。


    他這個時候上請安折子請迎駕,並沒有指望能得到應允,不過是找機會在禦前露個影兒,省得回頭皇父忘了自己還在閑置。


    他望向來送折子的人,是三阿哥身邊太監。


    這不是南書房的中書,而是三阿哥的人。


    八阿哥就道:“三哥打發你來送這個,還有什麽其他吩咐沒有?”


    那太監躬身道:“皇上還點了我們主子跟七爺迎駕,我們主子跟七爺明早在安定門匯合,卯正出發,前往順義行宮……”


    八阿哥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跟三哥說一聲,我也那個時候跟他們匯合。”


    三阿哥打發太監傳話,目的就是這個。


    三位皇子迎駕,總不能分了兩波。


    他是哥哥,到時候被人說嘴,不是也是落在他頭上。


    這太監領了茶包,回去複命去了。


    八阿哥坐不住,在書房踱步。


    自己停了差事之前,已經在戶部、刑部、工部行走過,接下來,會是什麽衙門?


    他自己也猜不到。


    不管是哪裏都好,隻要去了部院,學習政務之餘,往來的官員也多起來……


    聖駕將歸來的消息,隨著迎駕折子,當日就在京城傳開。


    九貝勒府這裏,也得到了消息。


    是五阿哥打發人過來說的。


    舒舒算著時間,跟伯夫人道:“就差幾天功夫,生日就沒過上,整生日呢!”


    年輕人雖不興過壽,可整生日到底不一樣。


    伯夫人道:“你想要熱鬧了?等你自己過生日,擺幾桌酒就是了……”


    舒舒搖頭道:“不愛宴客,就是想著家人熱鬧熱鬧。”


    小宴還罷,正經八百的生日宴什麽的,需要派帖子的人就多了。


    到時候迎來送往的,不夠費心的。


    就是前幾日招待張四姑娘那種小宴還罷了,隻幾個人,沒有那麽勞乏。


    伯夫人就道:“這幾年你偷懶也就偷懶,等到豐生他們大了,需要擺酒的日子還多著。”


    舒舒算了一下時間。


    等到豐生他們嫁娶的時候,要十五年之後,康熙五十六年。


    那個時候,不說塵埃落定也差不多了,到時候反而無礙。


    舒舒就點頭道:“能享一時清淨享一時……”


    從熱河分開,至今也一個月。


    舒舒還真有些想九阿哥了。


    生辰禮是早留給九阿哥的,舒舒決定,等到九阿哥回來,自己給他補一碗長壽麵……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


    從三十七年七月大婚,至今四年兩個月,舒舒已經習慣了婚後的生活。


    又因生了三個孩子,愛也在往下傳承。


    早先舒舒能理直氣壯地將父母兄弟排在丈夫與兒女之前,眼下卻做不到。


    她能將父母看得跟孩子一樣重要,可兄弟卻是比兒女要讓一步。


    如今娘家真成了娘家,家是貝勒府……


    *


    密雲縣城東,行宮外。


    九阿哥下馬車時,麵帶潮紅。


    他帶了焦躁,將手中的馬甲遞給何玉柱。


    穿多了。


    之前在塞外早晚冷,穿的多。


    入關之後,在山中,氣候也低。


    這出了山區,就感受到了秋老虎的厲害。


    九阿哥跟何玉柱道:“捂得爺直迷糊,一會兒到了行宮先去要水,出了一身汗……”


    何玉柱應了,沒有耽擱,往行宮水房去了。


    十三阿哥正騎馬過來,見九阿哥麵色不對,翻身下馬,道:“九哥,您這沒事吧?”


    九阿哥解開兩個衣裳扣子,扯開領口,道:“沒事兒,就是忘了該減衣裳了。”


    十三阿哥騎馬,穿得更多,聽著九阿哥說話,也覺得渾身燥了。


    他抬頭看了眼天空,碧空如洗,烈陽高懸。


    從翁牛特部返回的時候,那邊都霜凍了,路上還趕上飄雪花,直接入冬,眼下這才像是正經的秋天。


    次日,不單九阿哥換了輕薄些的衣裳,其他皇子也都換下了厚衣裳。


    十四阿哥原本坐車,眼見著秋高氣爽,不冷不熱,也開始騎馬。


    他或是跟著大阿哥,或是跟著十三阿哥,偶爾也去跟四阿哥說話,看著乖巧了許多。


    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想,隻九阿哥挑著車簾瞧見了,撇了撇嘴。


    希望十四阿哥以後裝也裝得老實些,否則明年十四阿哥開始當差,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湊到一起,到時候他可不會慣著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此時正策馬,跟四阿哥並騎。


    四阿哥臉色肅穆,想著的是皇家接駕之事。


    三阿哥與八阿哥還罷了,各有各的理由,還傳了七阿哥。


    是不是索額圖那邊的案子有了後續?


    京城那邊,就算八阿哥主動請纓,可是真正負責的也不會是八阿哥。


    慎刑司那邊,皇父輕易不會允許皇子插手。


    十四阿哥見他不搭理自己,轉過頭去,翻了個白眼。


    同胞兄弟,以為能撇開自己攀附太子,想得美!


    這樣想著,他麵上帶了笑,跟四阿哥道:“半年沒見弘暉,還真是想了,弘暉不錯,文武功課在皇孫中不是拔尖的,成績也靠前……”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任由他念叨,沒有接茬。


    十四阿哥接著說道:“弘皙在時,文武功課都是拔尖的;他離了上書房,就沒有領頭的了,弘晉實是提不起個兒……”


    對於上書房幾位皇孫的學習狀況,四阿哥也有所了解。


    跟他們當年截然不同。


    他們當年讀書的時候,一個個地勤勉刻苦,生怕功課落後,挨皇父訓斥。


    如今的六位皇孫,瞧著都有不足。


    弘暉要不是自己吩咐過適當藏拙,還真是其中頭一份。


    四阿哥這樣想著,嘴角微翹,有些自得。


    毓慶宮的弘晉資質愚鈍,眾所周知。


    直郡王府的弘昱不肖父,身體孱弱。


    誠郡王府的弘晴讀書尋常,是個哭包。


    五貝勒府弘昇隨了五阿哥,看書就頭疼。


    七貝勒府的弘曙沒有明顯短處,可身份差了其他堂兄弟一截,也沒有什麽底氣。


    弘暉沒有明顯短處,比自己小時候文武功課還好些。


    四阿哥的眼神有些幽深。


    汗阿瑪龍馬精神,要是能到太祖那個壽數,那到時候除了挑皇子,說不得還要看皇孫了……


    十四阿哥跟四阿哥並行,另一邊就是大阿哥與十三阿哥。


    這兄弟兩個都是心裏透亮的,兩人立場不同。


    不過大阿哥對十三阿哥這個弟弟印象很好,想著自己的處境,少不得提點一句,道:“你身上,除了牽扯自己的前程,還有嬪母與兩位妹妹,遇到事情,先保全自己個兒……”


    十三阿哥沒想到大阿哥會說這些,有些意外,看著大阿哥道:“大哥……”


    大阿哥沒有看十三阿哥,隻望向道路兩側,道:“這天氣說冷就冷,就算是回暖幾日,到底也不一樣了……”


    十三阿哥曉得他不想多說,閉上嘴,沒有再追問。


    不過他也明白了大阿哥的意思。


    離太子太近,就是風波的中心,容易受池魚之殃。


    十三阿哥握緊了手中的馬鞭。


    太子……


    能熬到登基麽?


    若是有變故,他這個皇父指定的太子臂膀,會是什麽下場?


    十三阿哥的心沉了下去。


    順義行宮前,迎駕的幾位皇子、領侍衛內大臣,早已經候著。


    遠遠地,看著煙塵起。


    八阿哥站在三阿哥的右手旁,心情有些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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