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聖駕移駐暢春園,上書房讀書的皇子與皇孫也都跟著搬到了海澱。


    魏珠去內務府值房要馬車,倒是方便的很。


    不過小半個時辰,內務府值房這裏就預備好了九輛馬車,外加上跟著的侍衛跟護軍,一行人浩浩蕩蕩進城去了。


    魏珠坐在馬車裏,從荷包裏拿出兩塊花生糖吃了,才緩解了饑腸轆轆。


    要是沒有派差事,等到禦前用了膳,他就能跟梁九功輪流對付下去用飯。


    結果今天空著肚子就被派出來了。


    因今早聖駕出宮,早膳用的早,他們下頭的人也跟著早,早就餓得不行。


    半個時辰後,魏珠就在九貝勒府外下了馬車。


    崔百歲看到這個動靜,忙出來探問。


    “魏爺,您這是……”


    崔百歲是乾清宮出來的,認識這位禦前紅人。


    魏珠道:“皇上口諭,讓我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回宮。”


    崔百歲忙請魏珠往正廳去,而後自己起身打算往內院傳話。


    雖說沒有正式旨意,可傳口諭的也是天使,需要九阿哥與九福晉這兩個主子來接待。


    魏珠見狀,跟崔百歲道:“九爺病著,九福晉重身,不必往前頭來,若是方便,我過去給九爺請安。”


    崔百歲應著,急匆匆往正院去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這未正時分,舒舒也好,九阿哥也好,都在睡午覺。


    聽說魏珠奉命過來接人,九阿哥帶了歡喜,跟舒舒道:“汗阿瑪這是體恤咱們,謝天謝地,爺去前頭看看。”


    要是不來接,等他“痊愈”,就要想法子自己送人了。


    到時候還要想理由,送的自然,省得好像他們當哥哥嫂子的沒有耐心照顧弟弟妹妹似的。


    崔百歲見狀,轉達了魏珠的話。


    九阿哥遲疑了一下,還是穿上了端罩,往前頭來。


    倒不是怕擾了舒舒,而是他覺得自己不能“恃寵而驕”,省得皇父什麽時候想起來,找借口訓斥自己。


    這府中還有禦前的耳目在。


    走到門口,九阿哥跟舒舒道:“馬車都帶來了,那福晉去寧安堂讓她們收拾行李吧!”


    如今天黑的早,酉初就天黑,時間不富裕。


    舒舒點點頭,看著九阿哥出去,自己也披上襖子,係上一口鍾,扶了白果的手,往寧安堂去了。


    剛進院子裏,就聽到孩子的喧囂聲。


    因九阿哥“養病”,孩子們就都到了寧安堂。


    雖說差著輩分,可是年歲差的不大,就都玩到了一塊。


    尼固珠不用說,還是頭一次有小夥伴,每天睜眼睛就惦記著找十七格格。


    小孩子都愛跟大孩子玩。


    這就是大孩子了。


    十七格格在宮裏也沒有跟小孩子接觸過,又是個乖巧性格,任由尼固珠拉著跑,是個不發表什麽意見的小陪玩。


    至於豐生兄弟跟十九阿哥,則是顛倒過來,是十九阿哥一會兒抱著豐生,一會兒又要挨著阿克丹,笑得露齒,像年畫上的大阿福,倒是並不討厭。


    連帶著阿克丹,對這個胖叔叔都多了幾分寬容。


    舒舒進來時,就看到尼固珠拉著十七格格跳格子。


    豐生兄弟跟十九阿哥在炕上,三人麵前攤著半炕的積木塊。


    豐生在摞高,並沒有拚圖案。


    十九阿哥則是伸出胖手指搞破壞,推掉了一個就“咯咯”笑。


    豐生並不惱,還適當的等十九阿哥動作。


    阿克丹在旁,看著兩人互動。


    伯夫人坐在炕邊,看著孩子們玩耍。


    旁邊是齊嬤嬤,坐在圓凳上,留心著炕上幾個孩子。


    另有幾位皇子皇女的保母侍立在旁。


    見舒舒過來,齊嬤嬤站起身來。


    伯夫人則是不讚成道:“你怎麽自己過來了?有什麽事情吩咐丫頭就是。”


    舒舒道:“禦前打發人來,要接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去暢春園,馬車在外頭等了。”


    伯夫人很是意外。


    原本以為聖駕移駐海澱,敏嬪跟王貴人不在宮中,要遲些才能送人離開,沒想到禦前能想起來接人。


    她也鬆了一口氣。


    這照看孩子可不是輕鬆差事,稍有個閃失,前頭的好就都沒了。


    舒舒跟伯夫人說完,就望向那幾個保母,道:“收拾行李吧,別耽擱了。”


    幾位保母應著,分頭去收拾東西。


    孩子們都望過來。


    尼固珠直接拉著十七格格,到了舒舒跟前,道:“額涅不是說,過幾日再來看我們麽?這是過幾天了麽?”


    舒舒道:“是你汗瑪法打發人來接你姑姑跟叔叔家去。”


    整日裏跟著兩位小長輩見麵,尼固珠已經曉得了汗瑪法是阿瑪的阿瑪,也是十七姑跟十九叔的阿瑪。


    “那也接哥哥們跟我麽?”


    尼固珠揚著頭,帶了小期待。


    舒舒搖頭道:“你的家在這裏,就不接你了。”


    尼固珠聽了不樂意,撅著小嘴巴,道:“那也是阿瑪的阿瑪啊!”


    舒舒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意思是姑姑跟叔叔的阿瑪家,是姑姑跟叔叔家;那也是阿瑪的阿瑪家,也是阿瑪的家,也是她的家。


    倒是挺會算賬。


    舒舒沒有反駁,摸了摸她的圓腦瓜,道:“等到天暖和了,額涅帶你去,到時候你去找姑姑玩。”


    “不能現在就去麽?想現在去的。”


    尼固珠舍不得小夥伴,小胖手緊了緊,麵上帶了不舍。


    舒舒搖頭,毫不猶豫拒絕,道:“不能。”


    尼固珠轉過頭,眼巴巴地看著伯夫人。


    伯夫人在孩子麵前,從不反駁舒舒的話,這是曉得尼固珠是個淘氣的,要是讓她曉得能找到靠山,就更不好管教了。


    尼固珠歎了一口氣,看著十七格格。


    “那姑姑先家去,回頭我帶餑餑去找你玩,我家的餑餑可好吃了。”


    十七格格點點頭,也帶了不舍,道:“那尼固珠你別忘了。”


    尼固珠搖頭道:“不忘,不忘。”


    十九阿哥才一生日多,還渾不知事,隻看著舒舒:“嫂子……嫂子……”


    豐生跟阿克丹也都站起來。


    眼見著這半屋子的人,亂糟糟的。


    舒舒就跟豐生與阿克丹道:“你們叔叔跟姑姑要收拾行李,你們先回自己屋子,一會兒跟著阿瑪去送人。”


    兩人都乖巧應了,換了外頭衣裳,被保母抱著回正院去了。


    尼固珠不等吩咐,就曉得自己跟哥哥們的待遇是一樣的,任由伯夫人給她穿了厚衣裳,卻不讓保母抱,抱了十七格格好一會兒,而後才拉著伯夫人的手,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這依依不舍的樣子,看得舒舒嘴角直抽抽。


    十七格格卻是紅了眼圈,看著舒舒道:“嫂子,要是尼固珠忘了,您提醒她一句。”


    舒舒點頭道:“好,我記得,不會叫她忘了你的,等到天氣暖和了,我就帶她去看你。”


    她的產期在正月下旬到二月上旬,等到天暖和,也出了月子。


    按照聖駕這幾年的習慣,到時候估計還是駐蹕暢春園,到時候她帶尼固珠過去給太後請安也比宮裏方便……


    *


    貝勒府客廳。


    九阿哥正跟魏珠說話。


    “皇上接了宜主子過去,一起用膳,宜主子提及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皇上就打發奴才帶了馬車來接他們去園子……”


    魏珠說道。


    九阿哥聽著這話,算了算時間,道:“那你空著肚子就來了?”


    魏珠點點頭,視線落在旁邊茶幾上的兩盤餑餑上。


    上麵是一盤自來紅,一盤桃酥,都是早擺著的幹餑餑。


    九阿哥擺手道:“等等,別吃這個,膳房預備著不少餑餑,一會兒再吃。”


    孩子們少食多餐,每天午睡後這陣子都要吃補食。


    說罷,他就吩咐崔百歲道:“有什麽上什麽,除了餑餑,也看看飯菜,再燒個雞蛋湯。”


    崔百歲應聲去了。


    魏珠笑著對九阿哥道:“那奴才就嚐嚐您府上的飯菜。”


    九阿哥道:“客氣什麽,你又不是沒有吃過。”


    前幾年,九阿哥隨著聖駕出行的時候,孝敬過路菜。


    作為禦前的人,魏珠跟梁九功,都被康熙賞過菜。


    魏珠點頭道:“說的也是,別的不說,隻說那醃蘇子葉,乾清宮膳房這幾年也開始做了,卻總覺得不是那個味兒。”


    九阿哥得意道:“那還用說,爺府上的小菜,跟京城的醃醬菜不一樣,有些是西南的做法,有些是朝鮮的做法,都是福晉在書上淘換上來的。”


    魏珠就順著九阿哥的話讚道:“福晉厲害,九爺有福。”


    九阿哥用手比了比,估摸有半寸來厚,道:“現在的新食譜,都攢了這麽厚,回頭爺叫人整理刊印出來,送你一本。”


    魏珠訝然,道:“九爺惦記著奴才,奴才感激不盡,隻是奴才也沒有機會用這個,未免叫明珠蒙塵。”


    九阿哥擺擺手道:“先收著,等你老了,嘴巴變饞了,叫人照著換換口味。”


    魏珠訕笑。


    他今年才十八,離老了還有好久好久,九爺想的未免太長遠。


    他不知道,九阿哥的義氣不單單是準備送他一本書,還打算以後給他預備一個莊子。


    作為已經開府好幾年的皇子,九阿哥見識也多了,曉得了出宮的老太監處境都不大好。


    太監沒有子孫後人,這養老問題就沒有辦法保證。


    九阿哥自詡是個義氣的,打算記得此事,幫魏珠解決後顧之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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