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緊了拳頭然後在深呼吸一口氣之中轉開身,真成了個厚臉皮,裝作什麽也沒聽見。


    對方笑了笑,然後轉過身用甜蠕蠕的聲音喚道:“三兒,這是我為你煮的長壽麵,來,吃一口,可好吃了。”


    她睨眼看過去,程連津剛好從她身上挪開複雜的目光,盯著宛倩雲挑起來的麵條,沉默著未曾張嘴。


    她笑道:“看來,小三爺不想吃你做的。”


    “怎麽會呢,三兒,你可是最喜歡吃我做的了,不是麽?”宛倩雲將麵條挑起來吹了吹,然後喂上前去:“三兒,張嘴……”


    程連津頓了頓,在她注視之下,竟然張嘴要吃!


    心裏窩著一團火!


    啪!


    她的手伸過去,往上一挑,便將宛倩雲手裏的碗打翻在地。


    “秦沐瑤,你在做什麽?”宛倩雲厲喝道。


    她揉揉自己的手:“呀,你怎麽不拿好啊,我不過伸了個懶腰,不小細心就碰到了你那麵碗,差點還燙著我的手了,你下次可要小心點啊。”


    “你!”


    宛倩雲就要衝她發吼之際,倏然冷靜下來,咧嘴一笑:“喲,你這是醋壇子打翻了,見不得我跟三兒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啊……”


    她再次裝作沒聽見的模樣,抬手打著哈欠:“怎麽感覺這裏有隻母夜叉在狂吠呢?”


    “秦沐瑤你……”


    “不過一碗麵,打翻了再做一碗就是。”


    不曾想,在宛倩雲衝她發火之際,程連津掀唇說了這麽一句。


    她當即轉身笑著接話道:“啊,既然小三爺還想吃,那我去廚房做一碗麵就是了。”


    說罷,徑直地朝著廚房裏去了,身後的宛倩雲語氣極為冰冷:“休想,要再做,也是我來,你走開。”


    於是兩人都擠進了廚房裏,然後響起一陣乒乒乓乓,劈裏啪啦鍋碗瓢盆撞來撞去的聲音。


    吵得連隔壁人家都是不是探出腦袋來吼:“哇,隔壁的大晚上還做什麽飯啊,這麽吵?”


    “太吵了,還讓不讓人睡覺?小心我們去投訴你們!”


    如此廚房裏才稍微安靜下來。


    不過兩人還是像是打仗似的你爭我爭著做碗麵。


    程連津安靜地坐在外屋,雖然重新拿起書卷,目光卻一直落在廚房裏……


    許久後,廚房終於安靜下來。


    秦沐瑤和宛倩雲十分狼狽地各自端著一碗麵出來,將自己做的麵放在程連津麵前。


    程連津抬眼看著兩人,兩人臉上分別沾上了灶灰和黑色鍋邊上的東西,頭發亂糟糟的,衣裙也不是很整齊。


    他開口問道:“你們打架了?”


    秦沐瑤和宛倩雲互相對視一眼,你瞪我我瞪你一眼,然後清冷地別開頭,異口同聲地回道:“沒有!”


    “哦。”程連津沒有再問下去,然後想了想,目光落在一人身上說道:“你的臉上沾了東西,過來,讓本王擦一擦。”


    這話很柔軟,秦沐瑤溫暖湧動,習以為常地蹭過去,蹲下身笑道:“小三爺……”


    不曾想,程連津已經伸手來擦了,可惜……


    擦的不是她的,是宛倩雲的。


    她還蹭過去,簡直是……尷尬死了。


    她本以為……


    那話是對她說的,沒想到卻是……


    她受到了打擊。


    一萬個暴擊,加一萬個自傷!


    她頗為尷尬地將湊過去的腦袋縮回來,頗為尷尬地退後,再頗為尷尬地看著程連津極為溫柔地給宛倩雲擦拭著,輕輕搖著自己的下嘴唇,此時此刻的她還真的是個電燈泡。


    真想爭氣地轉身就離開。


    她照著做了,轉身了,可是卻怎麽也沒力氣抬起腳來,是因為心裏還留著對他的那份深沉的喜歡麽?


    好不容易喜歡上了一個人,怎麽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太難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抬起手默默地自己給自己擦臉上的髒東西,再整理好自己的衣裙頭發後,又轉過身。


    剛好程連津也給宛倩雲擦幹淨了。


    她想了想說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給你做了一碗長壽麵,雖然倉促,但是味道應該不還錯,你嚐嚐。”


    程連津拿起筷子看了一眼她,眸光裏閃閃發亮,閃動著希翼,就要下筷時,宛倩雲把她的那碗直接端走,送上自己的一碗麵:“三兒,嚐嚐我的啊,你要知道,為了給你做一碗麵,剛才我手都燙傷了。”


    說罷伸手出去,手腕上還真的燙紅了一小塊,看起來沒什麽,可是宛倩雲卻是兩眼含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撒嬌道:“很痛啊,你吹吹。”


    程連津不知為何先是抬眼看著她,她沒有任何的表示,很安靜,他便低下頭往宛倩雲手腕上輕輕地吹了吹。


    這副場景,讓她想起曾經傲嬌到不知道該怎麽給人吹氣的他第一次給她傷口吹吹時的場景,現在想起來還真的覺得當時的自己太幸福,可是現在……


    她將卷起的衣袖默默地放下來,遮掩住了手腕上那一大片青紅地已經脫了皮,燙的很嚴重的傷口,然後悄悄地背在身後,安靜地看著兩人的互動,眸底濺起一片濕氣。


    程連津最終還是吃了宛倩雲做的,滿滿的一碗,看起來不怎麽樣,可還是一根一根地吃下去了。


    宛倩雲對著她露出一副嘲笑的麵孔。


    她淺淺地笑了笑,然後坐在程連津的對麵,將自己煮的那碗麵挪到自己麵前,拿起筷子,“小三爺,我陪你一起吃吧,一個人吃多孤單。”


    然後一頭埋下,挑起快要坨成一團的麵條大口大口喂進嘴裏,味道還是很不錯的,可惜程連津沒這福氣吃自己親手煮的,如此安慰自己,她繼續大口吃著,好幾次都差點嗆住了。


    一旁的宛倩雲嘲笑道:“沒見過哪個女子像你吃的這般粗魯的,秦沐瑤,身為女子的我真覺得受到了侮辱……哦,也對,你這麵也隻能自己吃了,可惜啊,三兒一向隻吃得慣我做的……三兒,是麽……”


    她沒有抬起頭看兩人,隻專注地吃著,程連津似乎並未回答,但也並未承認,算是默認了吧。


    默認就默認,她自己吃完就是。


    “這是你什麽時候做的?”他拿著陶器似乎來了好奇。


    她回道:“嗯,在鳳山做的,本來是做好在桃花塢給你的,可是等了你很多天,你都沒來,我隻好現在拿給你了,你……喜歡麽?”


    提及桃花塢三個字,程連津的動作忽然一滯,眉眼微蹙,眼珠就這麽沉了下去。


    她沒過多的計較,過去地就過去了吧。


    不曾想程連津卻拿起陶器向宛倩雲問道:“你喜歡麽?”


    宛倩雲尖銳地扯開嗓音:“不喜歡!”


    “那好!”


    程連津點了點頭,令她猝不及防地是,他又將陶器遞還過來:“還給你。”


    她一怔:“為……為何?”


    他麵無表情地抬起頭來回道:“她不喜歡。”


    她倏然一震!


    她不喜歡?


    不想收下她的禮物,是因為宛倩雲不喜歡?


    他寵宛倩雲已經寵到這種地步了?


    眸光微微顫了顫,她咬住雙唇低聲說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生辰禮,為何要看宛倩雲喜歡不喜歡?”


    程連津沒有回答。


    倒是宛倩雲回了:“因為三兒愛的是我,那麽便會愛屋及烏,我不喜歡的,他自然也不會喜歡,況且你這親手做的又如何了,如此粗糙廉價,極為的討人嫌,收下了根本就沒用,反而會降低我們的品位,如此還不如不要,但是……你的心意,我和三兒算是心領了……”


    她氣的咬緊的下嘴唇有了一絲血腥味,“有你們這樣說話的麽?我送的禮是心意,不管貴重與否,你們歡喜還是不歡喜,怎麽能當著我的麵拒絕?”


    頓了一下,她盯著程連津:“在你眼裏,跟她說的一樣,也看不起我親手給你做的東西,你也當真不要?”


    宛倩雲插話道:“不要就是不要,哪裏需要這麽多理由?”


    “我是讓他回答,不是讓你,你給我閉嘴!”


    她朝宛倩雲大吼一句,然後死死盯著程連津:“我讓你說,我讓你來回答我。”


    她就想要個解釋。


    程連津站起身來,背對著她,半晌後才道:“你走吧,既然你來就是為了送禮,現在已經達成了,那你改走了。”


    “程連津,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人麽?”她質問道。


    “我還是我。”程連津清冷回道。


    “不,你變了。”她鼻尖酸澀著。


    宛倩雲卻一笑:“三兒根本沒變過,你非要問個清楚,便是三兒根本就沒喜歡過你,從始至終就是你在自作多情。”


    “是這樣麽?”她看著程連津的後背,心痛不已地問道。


    程連津的後背挺得直直的,不知道是一身的傲氣在支撐,還是僵硬的直直的,總之,他沒有轉過身來,冷冷地回道:“以後……不要回淮都了,永遠不要回來。”


    “對,永遠不要回來了,三兒看著你就心煩不已。”宛倩雲在一旁補一刀。


    她的身子微顫,眼底升騰起一層一層的濕氣:“這是你的真心話?還是……你是有什麽苦衷,還是被人脅迫才這般迫切地想要趕我走?”


    在他的語氣裏,她的確是感受到了一絲迫切感。


    可是……


    他許久許久都沒回答她。


    “脅迫?哼,三兒這樣的人能有什麽人能脅迫他?”宛倩雲勾唇笑道。


    她冷冷地看著宛倩雲。


    宛倩雲會意嘲諷:“你該不是覺得我有這個本事能脅迫三兒吧?秦沐瑤你要知道,我和三兒這麽多年來的感情,可不是你跟他三年的感情就能取代的!”


    她又看向程連津:“你為何不說話,是因為我猜中了?”


    “快走吧你!”


    宛倩雲橫插而來,將陶器撞進包袱裏,重重地扔給她,然後將她拽起,一路將她推出了屋子:“秦沐瑤,你回你該去的地方,不要在這裏礙手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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