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連城將燈向他一遞,又拿出一錠碎銀子來,扔給他,抬腳向秦沐瑤追去。


    黑月是匹通人性的馬,抬起馬蹄子自主跟在主人身後。


    見兩人一馬離開,小攤主心中很激動,激動的淚牛滿麵~


    楚連城追上秦沐瑤,一把拽了她的胳膊,“輸就輸嘍!輸贏乃兵家常事,別太喪氣!”


    秦沐瑤轉身看向他,對著他那張臉,她也真是真生不出氣。


    這隻小狐狸,果然厲害啊!心眼兒藏的挺深的!


    扯唇一笑,“不就是輸了麽?有什麽大不了?跟我輸不起似得!”


    說完,又扭頭轉身跨步走。


    特麽的,本來還想用這條小計逼這隻小狐狸把她玉墜交出來的,現在倒好,涼涼了。她要不承認輸,跟自己多心胸狹隘似得。


    楚連城在她身側提涼壺,“本太子可是記得,我倆誰若輸了,就要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一說這話,秦沐瑤的心灌入了一陣冷風,讓她禁不住渾身瑟瑟發抖。


    磨了磨牙,“是啊!我輸了,太子殿下有什麽條件?”


    楚連城打了個哈哈,“這條件嘛,自然一定是要向瑤瑤提出的。不過……本太子暫時還沒想好!”


    “所以呢?”


    “所以……待本太子以後想到了再告訴你!”


    “嗬……那你慢慢想吧!”


    方才還熱鬧的夜市此時人已經漸漸減少。


    兩人一馬走出夜市,又來到了寂靜的街道上,秦沐瑤率先一個翻身上了馬,說實在的,她吃的太撐了,路都不想走的那種~


    而這時,楚連城卻突然走到一邊兒去,對著一個犄角旮旯狂吐了起來。


    秦沐瑤擰眉,駕著黑月上前,“殿下,你怎麽了?”


    楚連城吐的正嗨,無暇與她對話,隻得朝後向她擺了擺手。


    待楚連城吐的差不多時,向秦沐瑤伸出手,“水,給我水!”


    秦沐瑤挑眉,水?


    左右看看,終於在馬鞍的裝備上看到了一隻水袋子,是皮質的。


    於是一把扯過,遞給了他。


    楚連城接過水袋子,直接一拔塞口,仰頭便灌了起來。然後,再吐到了犄角旮旯裏。


    秦沐瑤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很不給麵子道:“殿下,你該不會是吃撐了吧?”


    楚連城被戳中痛處,這話一針見血啊!


    很大方承認,“本太子的確是吃撐了!……”


    簡直撐到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隨時都可能會爆……


    “噗……哈哈……”


    秦沐瑤一陣沒心沒肺的笑。


    楚連城將水袋子塞了口,一個翻身也上了馬,坐在秦沐瑤身後,勒過韁繩,表示很不爽道:“本太子吃撐有那麽好笑麽?”


    秦沐瑤強憋住笑,“沒有沒有,一點兒都不好笑,不好笑!”


    馬蹄聲起,兩人在馬背上身影隨著馬步晃悠而晃晃悠悠。


    “噗……哈哈……”


    秦沐瑤強憋了一會兒,結果還是沒能忍住,破功了。


    “你還笑!”楚連城繼續不爽。


    “沒有沒有!我笑我自己呢!殿下別誤會!”秦沐瑤連忙否認,繼續強憋著。


    可是,這特麽的憋的也太辛苦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子的縫隙斜斜灑進來,照射到秦沐瑤的眉目上。纖長濃密的羽睫在陽光下,投下一道陰影,神秘而美惑。


    光束中隱約可見細細絨絨的塵粉漂浮,似乎在舞蹈著,跳躍著……


    突然,秦沐瑤猛的張開眼睛,光束直射瞳孔底部,澄澈透明,宛若星辰幽湖。


    轉頭望向已大亮的窗外,似乎已經不太早了,今日怎麽沒有人來敲門叫醒她?


    起身,整好衣裝,打開房門,清晨沁涼的空氣撲麵而來,清新的很。


    很奇異,她以為昨日消失了一日,作為被欽點的禦前“侍者”,今日又重回到禦前,總是應該會有點“風波”什麽的。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平靜的就像是什麽事都未發生過一般。


    難道真如那隻小狐狸太子所說,他替她擺平了一切?未濺起一點波瀾?


    不僅如此,那位吳公公還暗下一個勁兒在她耳邊誇她,說什麽陛下這兩日心情似乎大好,也有了食欲,就連氣色都有所好轉。還說這都是她的功勞,那日在渟心湖畔一舞,龍顏便展悅,什麽什麽的。


    秦沐瑤滿腹心事的推著輪椅,來到了高高的城牆之上,輪椅之中,正是楚皇。


    而其他禦前侍者,包括吳公公,都是在後遠遠的跟著。


    秦沐瑤放眼望去,這楚國的江河也是出彩的很,聽說在最南岸之地,是臨海的。


    臨海之國,自是豐碩,是為一片極樂之土也不為過。


    楚皇亦望著眼前的遼闊疆土,突然開口,“畫兒是不是喜歡你?”


    此話一出,秦沐瑤身子一震。


    剛要開口,楚皇又道:“畫兒身為太子,不會娶一個無身份的女子為妻!即便是孤允了,這個天下也不會允!”


    秦沐瑤開口,“陛下多心了!奴婢與太子殿下隻是之前有過萍水之交!奴婢對殿下並無絲毫非分之想!”


    楚皇緩緩閉上眼睛,迎著絲絲涼意,“那日見爾一舞,孤…仿若又回到了從前,在北漠的時光……”


    “北漠……?”


    電光火石間,秦沐瑤忽然想到了什麽,就像是腦中自動生成的畫麵,一幕幕……


    拂在輪椅靠背上的手,不由的緩緩鬆了開。


    楚皇仍然輕閉著雙目,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孤第一次見她,她仿若墜落凡塵的仙子。她在草原上傾城一舞,鶯燕鸝鴿,都齊齊向她飛去……”


    “那一刻,孤知道,孤的心,被她俘虜,再也無法自拔。”


    “孤與她,踏遍了整個草原,看盡了天邊雲卷雲舒……”


    “那是孤,這一生,最欣悅的時光……”


    秦沐瑤握緊了拳,開口,“那您……愛她麽?”


    “愛?”


    楚皇緩緩張開了雙眸,眸底漸漸變的冷漠。


    秦沐瑤垂下眸,她知道,他不會回答她這個問題。


    若愛,又怎會親手處死自己所心愛之人?又怎會……連他們的女兒,都要拋下萬丈懸崖?


    如此,狠心絕情!


    “畫兒現在對你還未陷深,你應該知道自己怎麽做!”


    秦沐瑤咬了咬唇,“奴婢明白陛下的意思,奴婢…會與太子殿下保持距離!”


    這時,吳公公躬身上前來,“陛下,這上麵風大,還是盡快回宮去吧!”


    楚皇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應允。


    “陛下……奴婢…奴婢突然頭很暈,奴婢可不可以向陛下請個假?”


    ……


    從城牆上下來,秦沐瑤感覺自己的腿都是飄著的,她怎麽忘了,忘了關於納蘭馨鳳的事?


    若不是楚皇突然提及北漠,她怕是將這個道聽途說過來的故事給忘了個徹底。


    看來那個故事可信度很高!


    而故事的主角,就是那位掌握至高無上皇權的君王。


    納蘭馨鳳,北漠孤女。


    當年楚皇還未登基上任,是為南楚太子遊曆到北漠,與納蘭馨鳳相識,相愛。


    納蘭馨鳳與他同歸楚國,便是悲劇的開始。


    處死妻女,這都是方才那位楚皇所幹出來的事。


    究竟,是如何下的了狠心?


    想到此,她就莫名陣陣的心寒心痛,抽筋般的痛。


    明明不關她的事,明明兩個離她如此遙遠的人,她究竟是心痛個什麽勁?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怕是這世上說的最正確的一個理了!


    自古哪一個帝王者,不是踩著累累白骨上位?


    是為真正的,孤家寡人!


    腳步突然一頓。


    可是,她好像記得師傅曾經跟她說過,納蘭馨鳳好像並沒有死!死的隻是他們的女兒,楚國的公主!


    納蘭馨鳳,是被楚後向楚皇和全天下的百姓,求情救了她。


    楚後……?


    那樣一個陰毒狠辣的女人,會那麽好心?求情救納蘭馨鳳?


    “喂!”突然肩頭被人拍了下。


    秦沐瑤思緒被拉了回來,扭頭看向來人,是一個宮婢。


    “是你呀?”秦沐瑤換上一張很親和的笑臉。


    她記得這個宮婢,第一日來時,一起共浴過的,叫惠蘭。


    惠蘭嘟著一張小嘴,“瑤瑤,你這都來到宮裏好幾日了,你都不抽空來找人家玩!人家想找你,都不敢去找你!”


    卻被拖在一條廊道上時,遠遠看到了楚連城。


    秦沐瑤立馬轉身,反拖惠蘭。


    卻不知楚連城也剛好看到了她。


    秦沐瑤拖著惠蘭,“快走,快走!”


    然而,惠蘭卻並不配合,還提醒,“你走錯方向了!”


    秦沐瑤簡直想掐死她。


    她現在被楚皇下了“死命令”,指不定暗中有多少眼睛盯著她呢!她雖問心無愧覺得沒什麽,但並不代表別人會想什麽。


    若是楚皇那老兒又覺得她跟他家寶貝兒子“糾纏不清”,她指不定會怎麽樣呢!


    至少不能在明麵兒上讓人看到,覺得她“糾纏不清”!


    但事實是,她還是必須要“糾纏不清”,特麽的,她的玉墜兒還沒討回來呢!


    “瑤瑤!”


    秦沐瑤僵住身子。


    惠蘭脫開了她的手,嬌羞一禮,“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秦沐瑤臉上猙獰瞬間,又掛上笑容,轉過身來,學著惠蘭的樣子,規規矩矩一禮,“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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