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車夫的安慰,蔡懋這才心情好了些,吹著口哨,手中拿著一封書信,催促車夫快點。


    “對了老爺,您說太上明日,真的會和金人對決嗎?


    這金人殺起人來可是不眨眼的,太上他打得贏嗎?要是官家父親被金人斬殺,那可夠丟人的。”


    “你覺得宮中的,哪個不是殺人不眨眼的主?至於打不打得過金人,這都是後話了。


    況且,你很快就會聽著另一個消息,太上和官家,在合著演戲,逼金人做選擇呢。”


    “嗯?演戲?”


    車夫不禁好奇,什麽叫演戲,難道太上不會去與金人對決?


    可他話都放出來了,時間也定好了,這要是反悔,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坐在車內的蔡懋沒再說話,因為隨著燈光逐漸多起來,他知道自己快到了。


    整個甜水巷基本都是夜間營業場所,家家商鋪和二樓都有燈火點著,照亮了整條街,若是從空中看來,頗為震撼。


    “喲!蔡相!


    快來人護著,都讓開讓開!


    蔡相可不是來跟你們擠的,讓開,別擋了蔡相去找朋友喝茶的路!”


    蔡懋剛被車夫扶下車,頓時被門口候著的一名麻衣小廝給看到了,小廝趕緊招呼起來。


    顯然蔡懋也是這裏的熟客,一群瓦舍的打手快步跑來,護著蔡懋擠開人群,卻沒有從瓦舍正門進入,而是一旁的宅院。


    勾欄瓦舍也有等級之分的,有人吆喝,需要大量客戶,沒有門檻費和最低消費的,是百姓的娛樂瓦棚,屬於平民階層,品質一般,多為雜耍和戲曲。


    】


    而蔡懋前往的地方,則是高檔藝妓的獨自居所,主營喝茶打牌下棋,說些風花雪月,聚會吟詩,類似於金瓶梅中鄭梅月的接客場所。


    在這裏私密性更強,要是談好喝好了,還能順便過夜,和院主做些愛做的事情,當然,人多也不是不行。


    最重要的是,這樣就不算押妓了,畢竟宋朝的官員不能押妓是明令禁止的,所以小小的改變,就能讓麵子上過得去。


    被領著進門後,龜公快速進去後過來,一邊給蔡懋引路,一邊告訴了蔡懋一個讓他有些不悅的消息。


    “蔡相,今日紫琴仙子身子有恙,隻能彈唱說曲了。


    不過紫琴仙子等會給您多安排兩個新進的侍應,以免擾了您的雅興,還請您多多擔待。”


    “無礙,老夫今日隻是心中煩悶,過來談談心。”


    嘴上這麽說,蔡懋心中是嘔得要死,早知道今天就不直接來這了,這紫琴仙子居然今天來月事,一般的大宋女子,哪有他們金人女子有味道。


    兩人一轉過屏風進入主院,就看著裏麵一襲紫色長紗,麵帶微笑的異域女子,居然已經在等著了,這讓龜公都有些驚訝。


    “哎喲,紫琴仙子,你不是……”


    “聽聞蔡相來了,紫琴卻剛好身子有恙,擾了蔡相的雅興,不敢怠慢,這才拖著病體前來賠罪。”


    “仙子身子不適,自當好生休息才是,那我改日再來。”


    蔡懋看著紫琴白膩的手臂輕浮,院中暖爐升起熱氣,讓他都感覺有些口幹舌燥。


    隻是礙於月事,顯得很是通情達理,龜公也感覺很正常,畢竟來這的人,如果不是為了那事,真來談天說地?


    “蔡相既然來了,喝杯茶罷,正好今日夜色通明,不若聊一會。


    小女看蔡相似乎眉目有愁緒,若是可以,小女願聞蔡相傾訴苦惱。”


    “唉,都是國事,倒是不好說,不過說的也是,來都來了,就喝杯茶,許久沒見仙子了,仙子可好?”


    “國事有蔡相憂心,大宋才能安穩,有人不理解蔡相,那是他們……”


    龜公悄然退去,殊不知在裏麵,蔡懋已經將自己的信遞給了紫琴,兩人的聊天內容也變了。


    “蔡相,今日聽聞太學生請願,對蔡相可有影響?”


    “老夫已經被官家解職了,短時間恐怕得避避風頭。”


    “那真是太遺憾了,大人這樣憂國憂民,為了城內百姓的安然,卻落得如此地步,你們宋……都是這麽不識大體的嗎?


    不過我聽說官家還是很器重先生的,想來是一時權衡,畢竟那些學生鬧騰起來,還是很麻煩的。


    就是可笑,堂堂官家,卻連群學生都沒辦法控製。”


    紫琴歎息一聲說道,麵色滿滿都是惋惜,心中卻在想,這好不容易接觸好的情報架子,錢財送的也不少,居然被解職了?


    “不過是一時失勢罷了,等到你們的人散去,官家還是會啟用我的,如今不過是安撫民心罷了。


    說回正事,今日朝上的事情,還有我對你家掌櫃的話,都寫在這上麵了,還請快快交給你家掌櫃,使團應該今日是沒機會送信了。


    嗯,這次的要多給些。”


    “先生放心,隻要信息是真的,肯定會送到您府上,奴家改日定親自登門拜訪,以表歉意。”


    “嗯,紫琴姑娘今日當真身子不適?”


    蔡懋目光掃視,在紫琴胸前的雪膩之間上下浮動,那中間的溝壑,就像一個漩渦,他常常迷失裏麵。


    紫琴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深情款款的望著蔡懋,並沒有露出鄙夷一類的神色,這是她的工作。


    “知道相公急切,隻是今日奴家確實葵司來了,沒辦法伺候相公。


    不過我房中新來的兩名丫鬟尚可,相公就先且將就將就吧。”


    “唉,罷了,今日也是為了仙子來的,一般女子……也是可以將就的。”


    蔡懋起身準備離開,卻看著從後院走來兩名一模一樣的異域女子,穿的甚是火辣,麵容竟然也和這紫琴差不多,頓時不爭氣的坐下了。


    蔡懋突然發現,自己有些臉盲,這些異域女子長的都好像,都很好看,洗麵奶都很充足。


    “那奴家就不擾先生雅興了,給先生彈首曲子賠罪便去歇息了。


    你們伺候先生喝好!先生,晚上可別太勞累,傷了身子,奴家會心疼的。”


    “好的姐姐。”


    兩女同聲說完,一左一右過來,如同春風拂麵,蔡懋徹底迷失了。


    “仙子放心,雨露均沾,雨露均沾,哈哈哈!”


    一刻鍾後,回到屋子的紫琴拿著蔡懋的信,拆開看了起來,頓時眉頭皺得跟異常厲害,轉身出門,朝院內一個不起眼的小廝揮揮手,吩咐一通後結束。


    一直到子時,也就是深夜十一點多的時候,金軍大營。


    完顏宗弼正在總營帳喝著茶,看他哥完顏宗望不停在麵前踱步焦慮,都有些煩躁了。


    “二哥,不如咱們今夜就去幹球他們的,宋人辱罵咱們爹,又辱罵你,這等於把我也罵了,我可忍不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宋人奸計多端,雖然他們打仗不行,可耍陰的卻比誰都狠,而且今日宋人太上回來,形勢詭異。


    城內已經恢複了李綱的職位,城外種家人掌握了精兵,又做了防備夜襲,毫無勝算,我們現在被動了啊。”


    “明日宋國太上不是要來和你對決嗎?咱們不理他,直接綁了他,然後以他的人頭逼宋皇交錢割地便是。


    就怕他不來,不過他要是不來還真麻煩了,證明宋國人就是死鴨子嘴硬,隻守城咱們又打不下來。


    還有,二哥你今日說該撤了是真的?”


    “當然,如今宋人幾個主戰的人都重新複職,這太上為了爭奪皇位,又回來散播推翻和談的言論,與他們官家反著來獲取民心。


    咱們得見好就收了,否則趙桓小兒一反悔,為了麵子不落下他爹太多,也為了皇位穩固,那三鎮轉讓協議恐怕就拿不到了。”


    完顏宗望說道,今天下午收到信,他就已經跟完顏闍母通了氣,準備開始進行撤離。


    現在確實不能再等了,雖然趙佶的信難聽又侮辱人,可他冷靜下來後,決定忍著日後報仇。


    從西路軍傳來的消息也不樂觀,雖然他們繞過了太原,可太原一直沒有攻下,完顏宗翰的鉗形攻勢就不能完成。


    本來趙桓一直重用主和派,他還能拖著讓趙桓惹怒民怨。可太學生們請願打亂了他的步驟。


    李綱複職就夠危險了,再來一個回來奪權強勢要打的趙佶,為了奪回皇位,他不確定這老東西會不會真的領兵幹他。


    二十多萬勤王大軍,就是豬排著隊讓他殺他也殺不完,宋國的禁軍又不是運輸大隊長的手下,遇到金人就投降,金人可不優待俘虜。


    “可惜了啊,宋人給的金銀才送來了不到百萬貫,不過咱們抓了他們兩個親王,倒是不怕宋人不給錢。”


    “隻要把三鎮拿了,下次再來之際,沒了太原阻擋,我大軍必橫掃宋國,他宋國必亡!隻是奇怪,使團今日怎麽還沒送信過來?”


    完顏宗望正奇怪,門外進來一名軍士。


    “將軍,宋國暗使加急來信。”


    “不是使團的信?”


    聽著不是宋朝官方線的來信,完顏宗望頓時臉色垮了起來,他有了不好的預感,接過信,拆開蠟封就看了起來。


    將信看完,完顏宗望眼神淩冽,將自己的幾個親兵叫了進來,一一吩咐。


    “立刻把信拿去給都統,傳令全軍備戰,令各都統,還有各營將軍錳安過來。


    還有,即刻命各軍斥候出營,全力探查宋軍各軍位置,清理宋軍所有斥候,遇見一個不留,準備調動軍隊。


    把宋國兩個王爺,還有那個宰相綁了帶過來,其餘陪同宋人使團,就地砍了割頭,人頭扔到宋國大營前馬踏。”


    “二哥,是宋國人來信又氣你了?不對啊,暗線是咱們的人送的信,不會那麽不懂事。”


    完顏宗弼倒是沒有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想法,金國武力強盛,他就敢殺宋國使臣而且能保證在宋國的使臣安全。


    他奇怪的是,這次的信寫了什麽,能夠讓完顏宗望氣得,要全力攻打宋國一樣,甚至氣的要直接殺了宋國使團的隨行人員。


    “剛剛來的信,宋國太上在皇宮歪曲事實,他不僅告訴朝臣,割地賠款全部取消,與大金要死戰到底。


    還以咱們使團不敬他們皇帝,要宋國太上為人質為由,讓鄧圭領人把咱們使臣全砍了,更是直言,說咱們不敢砍他們親王。”


    “什麽!豈有此理,我不敢?我現在就去把那趙氏親王兄弟都給活剝了!他奶奶的。”


    “他當然敢,他說我們要的賠款太多了,足以讓宋國再整訓一隻百萬禁軍,打上上京。


    因此,他讓鄧圭殺了使團囂張的幾人,再來給咱們送信,如果我們敢殺趙樞趙康,就以咱們要的兩萬萬賠款為本金,懸賞大宋軍士百姓和西夏王宮。


    殺咱們一個金人人頭,就能領賞銀一百兩,要是大宋親王死在咱們這,他們就與大金不死不休,哪怕亡國滅種也要打下去。”


    “嘶!……這是誰想的卑鄙手段?”


    完顏宗弼頓時愣住了,沒有什麽,比一個財大氣粗的富豪,發出的賞金令更有威脅的了,尤其是這個人還不在乎肉票的時候。


    綁匪如果露臉了,那肉票就是最後的傍身防具,哪個想拿錢活命的綁匪,敢隨便撕票?現在的完顏宗弼和完顏宗望就感覺自己吃了一隻蒼蠅。


    “宋人這是鐵了心,要和大金對抗到底?他們吃錯藥了吧?


    尤其是宋國太上,激怒咱們,對他有什麽好處?他難道就不怕城破了我們殺了他?


    還有,信裏沒寫宋國現在的皇帝?是被軟禁了嗎?”


    “寫了,這是宋國兩個皇帝都瘋了,他們官家也支持他爹。


    宋國太上去了南方一圈回來就腦子不正常了,關鍵是,這計策我們現在除了打一場,根本無解。”


    完顏宗望氣的牙癢癢,這麽卑劣的手段,昨天逼他決戰,今天逼他,現在他是真的不敢停留了。


    因為信中也寫了,宋國太上還命人將這兩天收集的賠款,全部退給了百姓,如今城中守城氣勢正濃烈。


    “這麽看來,明日宋國太上也不會來與咱們對決了?”


    “不,他肯定會來,宋國官家已經在全城宣傳,明日他爹和我對決,如果他爹死了,就懸賞我的人頭。


    我估計,他想借咱們的手,除了他爹,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明天必須抓住宋人太上。”


    完顏宗望的思路還是很清晰的,可惜,他遇到的對手,不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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