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恒山勢直衝雲霄，半山腰上便是雲牽霧繞的白茫茫一片，如同通天巨柱般，不知其高，不見雲上之景。</p>
幾處村莊挨著太恒山腳處。</p>
一大早，一個賣炊餅的男子，扛著扁擔籠屜，在官道兩旁叫賣。</p>
“那賣餅郎，拿二十個炊餅來！”</p>
一夥兒行商路過此處，七八個大漢，個個都饑腸轆轆，直盯著那雪白的炊餅吞咽起了口水。</p>
但這賣餅郎卻不好意思地朝他們笑笑，擺了擺手說：“幾位稍等，我這還有要事，得耽擱一會兒，若是各位等不及了，可以去找前麵的攤販買糧，免得誤了您的事兒。”</p>
說完，他將扁擔裏的炊餅，連帶著籠屜一起，都放在了同村一個賣麵人的攤子中，神色匆匆地繞過了這夥兒行商。</p>
幾個大漢麵麵相覷，剛想換一家攤販，買些別的東西來吃時，卻發現周圍擺攤賣飯的村民們，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家夥什，跟著賣餅郎一起向前走去。</p>
隻見這幾十個村民一起，前後有序地走到村口處，然後噗通一聲，朝著太恒山的方位直直跪下。</p>
他們嘴中念念有詞，雙手高舉過頭，虔誠無比地在地上磕了九個響頭。</p>
路過的行商和路人都嘖嘖稱奇，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p>
有第一次走這條官道的路人士子，驚奇地問著周邊過路客：</p>
“我聽聞，常有信道念佛之人，早晚都要禮拜仙神佛陀，如今剛好到了辰時，算是朝拜的好時辰，莫不是這處小村莊人人信道，在行早拜之禮？”</p>
行商送貨的大漢卻搖了搖頭，壓下了一大早湧起的餓意，好奇地說道：</p>
“不不不，俺們常走這條道，幾個月前還來過這村口吃過飯，那時他們可沒這麽多的規矩，也沒聽說過他們村有信奉過什麽神仙道士的......”</p>
等著眾人做完了這一整套的三禮九叩之禮，昂著紅彤彤的額頭再站起身時，已經過去了半刻多鍾的功夫。</p>
路人士子和行商的七八個大漢，一直等到現在，不肯抱著疑惑離去，趕忙追上去，抓著喜笑顏開的賣貨郎問道：</p>
“這是作何法事，莫不是村中鬧了鬼邪，在此求山上的仙家庇佑？”</p>
賣貨郎也不惱怒，隻對著他們笑罵道：“去去去，哪有什麽邪祟敢打俺們村的主意。”</p>
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蹭出的血絲，捏出二十個鬆軟雪白的炊餅，擺放在籠屜中，遞給了這幫行商的大漢。</p>
他一邊收錢，一邊故作神秘地將他們招到自己身側，小聲地對眾人說道：</p>
“之前有神仙下凡，救了俺們全村的性命，俺們這是在拜謝神仙的恩情呢。”</p>
行商的那幾個大漢，狼吞虎咽地吃著炊餅，嘴裏含湖地說道：</p>
“嘿，俺們走南闖北好幾年了，每過個三四百裏，就有幾家村子說他們遇過仙家，你這事兒，不稀奇不稀奇......”</p>
一句話還沒說完，一大個炊餅就已經下了肚，領頭的大漢在嘴裏嚼巴兩下，眼睛突然一亮：</p>
“你這餅子咋這麽好吃，上次我來你們村吃的還是個死麵疙瘩似的酸餅子，沒想到你的餅子卻這麽好吃，再給俺來三個！”</p>
“俺再要四個！”</p>
“五個！”</p>
這幫餓慘了的大漢，不一會兒就把賣餅郎的存貨買去了小半，直接吃空了掛在扁擔前頭的那一筐炊餅。</p>
賣貨郎收了幾十文錢，樂嗬嗬地說道：</p>
“那您上次吃到的，也是我賣的餅子，俺們村之前，就隻有我一家賣酸餅子的。”</p>
眾人咬著手中喧軟甘甜的餅子，哪會相信這賣餅郎的說辭，皆是一臉狐疑。</p>
賣餅郎卻毫不遮掩自己之前的醜事，大大方方地將賣酸餅子的經曆講來。</p>
過路客和士子也都來了興致，想看看之前賣酸餅子的臭手，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餅子甘甜可口的好賣家。</p>
趁著眾人買餅，吃餅的空隙，賣餅郎緩緩將一個多月之前的馬匪襲村之事說來。</p>
最後，他又笑談道：</p>
“自那以後，也不知怎地，俺這餅子是越做越好。俺這手藝，說不得就是那天之時，仙人看我非是凡俗之輩，特意在暗中賜予了我些法力，把我這酸手給變成好手了！”</p>
眾人見他言語詳實，細節之處講得栩栩如生，彷佛真的見過仙人懲治馬匪的場景，本來也都聽得半信半疑。</p>
但見他最後狠狠吹捧了一番自己的手藝，將這做餅子的活計強行和那神仙掛上了鉤。</p>
於是眾人瞬間皆是嘲笑之色，都以為他在扯謊胡編。</p>
行商之人走南闖北，這種事情見得多了，也以為賣餅郎之前講的那些故事，不過都是為了給自家的炊餅謀個好賣處罷了。</p>
看著弟兄們餅子已經吃完，於是打斷了賣貨郎的話語，又朝他買了三十個炊餅當做幹糧，準備上路，不想再聽下去。</p>
人群哄笑，隻當聽了個閑趣的笑話。</p>
賣餅郎也不多做辯解，陪著眾人一同笑笑，手腳不停，很快就包好了三十個炊餅。</p>
就在他要將餅子遞給行商大漢之時，雲層間忽然飄蕩起了幾道聲響：</p>
“師侄，你且去下個州郡的府城等我，我先去拜見我師，然後再去晉陽城中了斷一番因果，你且先行。”</p>
“師叔，晉陽城中紅塵滾滾，還望您少沾酒氣，少惹色欲。”</p>
雲層離地有千丈之高，眾人與其相隔太遠，等聲音傳下來之時，已然渾渾濁濁一片，再聽不真切。</p>
</p>
有那耳力不好的，甚至還以為天上傳下的是雷聲，在周圍大聲呼喝著“打雷了，打雷了”，急著尋處地方去避雨。</p>
眾人驚疑，隻有賣餅郎猛然抬頭望向太恒山，將手中的炊餅丟至一旁，猛然跪下，砰砰磕起了頭。</p>
這幾道聲音起先聲音細微，像從太恒山處響起，等一路傳到這邊的時候，已經如擂鼓一般，在眾人頭頂轟轟作響，似乎是一男一女的對話之聲：</p>
“酒色何足慮？祖師百萬年前，於山門處立下百字真言碑，言說：色是藥，酒是祿，酒色之中無拘束。”</p>
“呂祖的話可還有後半句，若有弟子學此道，必因花酒誤長生，等師叔你飲酒戴花神鬼哭之時，再去冥府與他老人家分說此道吧。”</p>
“哈哈哈，師侄放心，就算我喝醉了，也必會抱上一壇好酒再死，帶下去與祖師暢飲一番，不會失了禮數！”</p>
女聲再未響起，隻有一柄透潤玉傘伴著笑聲一同飄來，墜破一片白雲，勾出幾分青天白日照下，映在白玉傘上，泛出一股碧色流轉。</p>
日光透過雲層的這處窟窿，一下耀進眾人眼中。</p>
等他們低頭閉目，再度回神之時，眼前已然多了一道人影。</p>
一把玉傘施施然打開，遮住了眾人的視線，隻瞧得此人似是個道士模樣，看不清樣貌。</p>
而那賣餅郎，早已跪地叩首在這道人腳下。</p>
衝著這身著玄青道袍，身姿峻拔的男子，歡喜而又崇敬地拜道：</p>
“神仙爺爺，神仙爺爺！”</p>
幾處村莊挨著太恒山腳處。</p>
一大早，一個賣炊餅的男子，扛著扁擔籠屜，在官道兩旁叫賣。</p>
“那賣餅郎，拿二十個炊餅來！”</p>
一夥兒行商路過此處，七八個大漢，個個都饑腸轆轆，直盯著那雪白的炊餅吞咽起了口水。</p>
但這賣餅郎卻不好意思地朝他們笑笑，擺了擺手說：“幾位稍等，我這還有要事，得耽擱一會兒，若是各位等不及了，可以去找前麵的攤販買糧，免得誤了您的事兒。”</p>
說完，他將扁擔裏的炊餅，連帶著籠屜一起，都放在了同村一個賣麵人的攤子中，神色匆匆地繞過了這夥兒行商。</p>
幾個大漢麵麵相覷，剛想換一家攤販，買些別的東西來吃時，卻發現周圍擺攤賣飯的村民們，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家夥什，跟著賣餅郎一起向前走去。</p>
隻見這幾十個村民一起，前後有序地走到村口處，然後噗通一聲，朝著太恒山的方位直直跪下。</p>
他們嘴中念念有詞，雙手高舉過頭，虔誠無比地在地上磕了九個響頭。</p>
路過的行商和路人都嘖嘖稱奇，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p>
有第一次走這條官道的路人士子，驚奇地問著周邊過路客：</p>
“我聽聞，常有信道念佛之人，早晚都要禮拜仙神佛陀，如今剛好到了辰時，算是朝拜的好時辰，莫不是這處小村莊人人信道，在行早拜之禮？”</p>
行商送貨的大漢卻搖了搖頭，壓下了一大早湧起的餓意，好奇地說道：</p>
“不不不，俺們常走這條道，幾個月前還來過這村口吃過飯，那時他們可沒這麽多的規矩，也沒聽說過他們村有信奉過什麽神仙道士的......”</p>
等著眾人做完了這一整套的三禮九叩之禮，昂著紅彤彤的額頭再站起身時，已經過去了半刻多鍾的功夫。</p>
路人士子和行商的七八個大漢，一直等到現在，不肯抱著疑惑離去，趕忙追上去，抓著喜笑顏開的賣貨郎問道：</p>
“這是作何法事，莫不是村中鬧了鬼邪，在此求山上的仙家庇佑？”</p>
賣貨郎也不惱怒，隻對著他們笑罵道：“去去去，哪有什麽邪祟敢打俺們村的主意。”</p>
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蹭出的血絲，捏出二十個鬆軟雪白的炊餅，擺放在籠屜中，遞給了這幫行商的大漢。</p>
他一邊收錢，一邊故作神秘地將他們招到自己身側，小聲地對眾人說道：</p>
“之前有神仙下凡，救了俺們全村的性命，俺們這是在拜謝神仙的恩情呢。”</p>
行商的那幾個大漢，狼吞虎咽地吃著炊餅，嘴裏含湖地說道：</p>
“嘿，俺們走南闖北好幾年了，每過個三四百裏，就有幾家村子說他們遇過仙家，你這事兒，不稀奇不稀奇......”</p>
一句話還沒說完，一大個炊餅就已經下了肚，領頭的大漢在嘴裏嚼巴兩下，眼睛突然一亮：</p>
“你這餅子咋這麽好吃，上次我來你們村吃的還是個死麵疙瘩似的酸餅子，沒想到你的餅子卻這麽好吃，再給俺來三個！”</p>
“俺再要四個！”</p>
“五個！”</p>
這幫餓慘了的大漢，不一會兒就把賣餅郎的存貨買去了小半，直接吃空了掛在扁擔前頭的那一筐炊餅。</p>
賣貨郎收了幾十文錢，樂嗬嗬地說道：</p>
“那您上次吃到的，也是我賣的餅子，俺們村之前，就隻有我一家賣酸餅子的。”</p>
眾人咬著手中喧軟甘甜的餅子，哪會相信這賣餅郎的說辭，皆是一臉狐疑。</p>
賣餅郎卻毫不遮掩自己之前的醜事，大大方方地將賣酸餅子的經曆講來。</p>
過路客和士子也都來了興致，想看看之前賣酸餅子的臭手，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餅子甘甜可口的好賣家。</p>
趁著眾人買餅，吃餅的空隙，賣餅郎緩緩將一個多月之前的馬匪襲村之事說來。</p>
最後，他又笑談道：</p>
“自那以後，也不知怎地，俺這餅子是越做越好。俺這手藝，說不得就是那天之時，仙人看我非是凡俗之輩，特意在暗中賜予了我些法力，把我這酸手給變成好手了！”</p>
眾人見他言語詳實，細節之處講得栩栩如生，彷佛真的見過仙人懲治馬匪的場景，本來也都聽得半信半疑。</p>
但見他最後狠狠吹捧了一番自己的手藝，將這做餅子的活計強行和那神仙掛上了鉤。</p>
於是眾人瞬間皆是嘲笑之色，都以為他在扯謊胡編。</p>
行商之人走南闖北，這種事情見得多了，也以為賣餅郎之前講的那些故事，不過都是為了給自家的炊餅謀個好賣處罷了。</p>
看著弟兄們餅子已經吃完，於是打斷了賣貨郎的話語，又朝他買了三十個炊餅當做幹糧，準備上路，不想再聽下去。</p>
人群哄笑，隻當聽了個閑趣的笑話。</p>
賣餅郎也不多做辯解，陪著眾人一同笑笑，手腳不停，很快就包好了三十個炊餅。</p>
就在他要將餅子遞給行商大漢之時，雲層間忽然飄蕩起了幾道聲響：</p>
“師侄，你且去下個州郡的府城等我，我先去拜見我師，然後再去晉陽城中了斷一番因果，你且先行。”</p>
“師叔，晉陽城中紅塵滾滾，還望您少沾酒氣，少惹色欲。”</p>
雲層離地有千丈之高，眾人與其相隔太遠，等聲音傳下來之時，已然渾渾濁濁一片，再聽不真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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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耳力不好的，甚至還以為天上傳下的是雷聲，在周圍大聲呼喝著“打雷了，打雷了”，急著尋處地方去避雨。</p>
眾人驚疑，隻有賣餅郎猛然抬頭望向太恒山，將手中的炊餅丟至一旁，猛然跪下，砰砰磕起了頭。</p>
這幾道聲音起先聲音細微，像從太恒山處響起，等一路傳到這邊的時候，已經如擂鼓一般，在眾人頭頂轟轟作響，似乎是一男一女的對話之聲：</p>
“酒色何足慮？祖師百萬年前，於山門處立下百字真言碑，言說：色是藥，酒是祿，酒色之中無拘束。”</p>
“呂祖的話可還有後半句，若有弟子學此道，必因花酒誤長生，等師叔你飲酒戴花神鬼哭之時，再去冥府與他老人家分說此道吧。”</p>
“哈哈哈，師侄放心，就算我喝醉了，也必會抱上一壇好酒再死，帶下去與祖師暢飲一番，不會失了禮數！”</p>
女聲再未響起，隻有一柄透潤玉傘伴著笑聲一同飄來，墜破一片白雲，勾出幾分青天白日照下，映在白玉傘上，泛出一股碧色流轉。</p>
日光透過雲層的這處窟窿，一下耀進眾人眼中。</p>
等他們低頭閉目，再度回神之時，眼前已然多了一道人影。</p>
一把玉傘施施然打開，遮住了眾人的視線，隻瞧得此人似是個道士模樣，看不清樣貌。</p>
而那賣餅郎，早已跪地叩首在這道人腳下。</p>
衝著這身著玄青道袍，身姿峻拔的男子，歡喜而又崇敬地拜道：</p>
“神仙爺爺，神仙爺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