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此劍？”劍靈指著三尺青鋒問道。</p>
惡螭冷笑：“仙劍定風波，白以軒那白眼狼的佩劍，千年前天下誰人不知，說這做什麽？”</p>
“那你可知，定風波被離山劍宗鍛造出來賜予白以軒時，這把劍第一次出鞘，染得誰的血！？”</p>
“我怎麽知……”</p>
惡螭冷冷一笑，剛想要否認，可隨即愣住。</p>
因為他的腦海中劃過一個畫麵，不是他前半生的畫麵，而是在後半生，他已經迷失自我時的畫麵——</p>
黃昏時分，水寒江靜，殘霞未散，澹霧沉沉。</p>
天下聞名的大劍仙白以軒正於洞庭湖中與一豐神俊朗，麵如冠玉，頭頂龍冠的年輕公子提酒對飲。</p>
</p>
“這酒……感覺味道有些變了。”白以軒放下酒壇，忽然說道。</p>
“怎麽會？”洞庭君墨螭笑道。“不管是原料還是釀製手法，百年未曾變過了，味道怎麽可能會變？你每年來喝一次，喝了也有十幾年了，不應該啊。”</p>
白以軒沉默看向洞庭夕陽：“可能不是原料和手法的問題，說不定是釀酒之人的心境變了。”</p>
此話一出，氣氛沉凝凍結，化作肅殺。</p>
墨螭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化作冷冷一笑：“怎麽？白以軒，這次來是離山劍宗準備殺我，還是你準備殺我。”</p>
白以軒沒有正麵回答，隻是歎了口氣：“收手吧，現在回頭還來得及。”</p>
“想要長生，想要登臨羽化，何必走這種邪路？”</p>
“回頭？我又沒有走錯，我為什麽要回頭？”墨螭大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白以軒一樣，從無到有，從凡人到萬象，隻需短短幾十年？”</p>
“別傻了，白以軒，越是修行，越是知曉自身桎梏在何處。”</p>
白以軒靜靜的看著墨螭，四目相對，如有風雷對撞。</p>
眼看對方心意已決，勸也勸不動，白以軒收回目光，提劍準備離開。</p>
“不動手？”墨螭譏諷道。</p>
白以軒腳步一頓，並未說話，隻是沉默著化作虹光消失在天邊。</p>
捏碎酒杯，臉色陰沉，同樣準備離開的墨螭忽然皺了皺鼻，剛剛酒味太濃他沒察覺到，如今他怎麽感覺空氣中隱隱有股血腥味？</p>
“離山劍宗早就注意到了那洞庭君的罪行，以離山劍宗的脾氣，如果不是白以軒的緣故，離山劍宗早八百年就‘劍出離山斬洞庭’了。”劍靈冷笑道。</p>
“而你口中那個背信棄義，忘恩負義的小人，硬是以肉身接下離山劍宗四位萬象境劍仙各一劍，又接下那位羽化境的晏秋宗主一劍！最後更是以定風波刺入心髒，自碎劍心，就為換取這個與洞庭君喝這場酒，勸其及時回頭的機會！”</p>
劍靈的聲音如同悶雷炸響在惡螭心間，這是定風波的記憶，所以當初那場對飲的隱情墨螭並不知曉，他們自然也不會知曉。</p>
一旁傾聽的山語身體微微一顫。</p>
“怎麽了？”淮知安問道。</p>
“那是劍道宗門的問劍之刑！”</p>
“問劍之刑？”</p>
“劍道宗門中，如果有人犯下不可違逆的大錯，便要接下宗門最強五人每人傾力一劍，不可反抗，不可反擊。”山語輕聲道。</p>
“而問劍之刑的另一個用途就是主動接受問劍，來向宗門提出一個要求……”</p>
淮知安沉默。</p>
四位萬象境的大劍仙，甚至還有羽化境的宗主，五劍下去，沒死已經是個奇跡了，可那位白以軒前輩竟然隻是換了一個希望能勸恩人回頭的機會。</p>
“更別說自碎劍心……”山語搖搖頭，眼中滿是不可思議。</p>
“自碎劍心卻未跌出萬象之境，那就說明那位白以軒前輩當時距離羽化都不算遙遠，可一旦自碎劍心，那就意味著前途盡毀！”</p>
此話一出，就連鯨小荷都忍不住了：“那他為什麽還……”</p>
“為了報恩。”</p>
淮知安輕聲開口，隨後沉默了一瞬後又補充道：“救命之恩！”</p>
“如果當時墨螭選擇回頭，即便叛出師門，與天下為敵，白以軒會毅然決然站在墨螭身邊，與其一同恕罪！”劍靈怒瞪惡螭，心中燃燒著來自“定風波”的憤怒。</p>
因為那墨螭犯錯，卻讓它主人受罰，讓主人劍道前途盡毀，第一次劍鋒染血染得就是主人的血，定風波的怒火可想而知！</p>
這份憤怒自然而然也傳染給了如今的劍靈。</p>
可隨即劍靈的臉上就浮現出慘澹淒然的笑容：</p>
“可惜，墨螭沒有，反而變本加厲！”</p>
“無奈之下，白以軒才逼自己做出選擇，讓救命恩人死在別人劍下，不如死在自己劍下。”</p>
“至少……”劍靈抬頭看向此方天地。</p>
“至少他還能為救命恩人找一處地方下葬！死後安穩長眠！”</p>
“這……這怎麽會？”</p>
惡螭捂住腦袋，喃喃搖頭，心中彷佛有什麽東西在此刻崩塌。</p>
不願相信，又不得不去相信！</p>
如果是這樣，那他一千年來究竟恨的是什麽？</p>
惡螭最後的目光落在了麵前的三尺青鋒上，神情似哭似笑，瘋瘋癲癲。</p>
“定風波，定風波……”</p>
惡螭喃喃自語，想起白以軒臨走時將佩劍留下時留下的那一聲歎息，他似乎明白了什麽，慘然一笑。</p>
“定風波！定風波！哈哈哈哈，原來是這個意思嗎？”</p>
惡螭自嘲的仰天大笑，笑聲又逐漸平息，</p>
最後望了一眼麵前的三尺青鋒，惡螭伸手拔劍。</p>
看到這一幕，山語和鯨小荷都有些緊張，擔心對方會臨死反撲。</p>
可淮知安和劍靈卻是一動未動，他們都察覺到了惡螭眼底那抹淒然。</p>
惡螭並未將劍鋒對準眾人，而是拋給了淮知安，神色平靜：</p>
“我不管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用這把劍殺了我，我送你一場機緣。”</p>
接了年輕道士一劍，他本就必死。</p>
可他死沒問題，他應該死，但至少……請讓他死在白以軒的劍下。</p>
淮知安接住那把仙劍，有些沉默。</p>
那個眼神，確實是求死之人的眼神。</p>
心如死灰，隻求一死！</p>
淮知安舉劍，劍鋒抵在了惡螭胸口。</p>
而惡螭猶如回光返照一般，抬頭看向劍靈，笑容猙獰：</p>
“別以為我求死是後悔！前半生是我，後半生也是我，善是我，惡也是我！”</p>
“我不後悔自己所做一切，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舊如此選擇！”</p>
“當年救下白以軒隻是我隨手而為，何須他多此一舉為我求饒？”</p>
“我洞庭君，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與可憐！”</p>
淮知安歎了口氣，掌心用力，長劍穿胸而過，血濺三尺！</p>
感受到劍鋒上那熟悉的劍意，惡螭依稀間又見到了當初與他對杯共飲的友人。</p>
是友人，是恩人，是仇人，是送葬之人。</p>
他與白以軒的複雜關係，正如他那波瀾卻複雜難言的一生。</p>
惡螭失去所有力氣，仰天倒地，望著無瑕的天空，腹部微微起伏，臉上的怨毒憤怒統統消失不見，隻餘最後的平靜，隻餘生命中的最後一句釋然：</p>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p>
“這樣啊……”</p>
惡螭，身死！</p>
惡螭冷笑：“仙劍定風波，白以軒那白眼狼的佩劍，千年前天下誰人不知，說這做什麽？”</p>
“那你可知，定風波被離山劍宗鍛造出來賜予白以軒時，這把劍第一次出鞘，染得誰的血！？”</p>
“我怎麽知……”</p>
惡螭冷冷一笑，剛想要否認，可隨即愣住。</p>
因為他的腦海中劃過一個畫麵，不是他前半生的畫麵，而是在後半生，他已經迷失自我時的畫麵——</p>
黃昏時分，水寒江靜，殘霞未散，澹霧沉沉。</p>
天下聞名的大劍仙白以軒正於洞庭湖中與一豐神俊朗，麵如冠玉，頭頂龍冠的年輕公子提酒對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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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感覺味道有些變了。”白以軒放下酒壇，忽然說道。</p>
“怎麽會？”洞庭君墨螭笑道。“不管是原料還是釀製手法，百年未曾變過了，味道怎麽可能會變？你每年來喝一次，喝了也有十幾年了，不應該啊。”</p>
白以軒沉默看向洞庭夕陽：“可能不是原料和手法的問題，說不定是釀酒之人的心境變了。”</p>
此話一出，氣氛沉凝凍結，化作肅殺。</p>
墨螭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化作冷冷一笑：“怎麽？白以軒，這次來是離山劍宗準備殺我，還是你準備殺我。”</p>
白以軒沒有正麵回答，隻是歎了口氣：“收手吧，現在回頭還來得及。”</p>
“想要長生，想要登臨羽化，何必走這種邪路？”</p>
“回頭？我又沒有走錯，我為什麽要回頭？”墨螭大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白以軒一樣，從無到有，從凡人到萬象，隻需短短幾十年？”</p>
“別傻了，白以軒，越是修行，越是知曉自身桎梏在何處。”</p>
白以軒靜靜的看著墨螭，四目相對，如有風雷對撞。</p>
眼看對方心意已決，勸也勸不動，白以軒收回目光，提劍準備離開。</p>
“不動手？”墨螭譏諷道。</p>
白以軒腳步一頓，並未說話，隻是沉默著化作虹光消失在天邊。</p>
捏碎酒杯，臉色陰沉，同樣準備離開的墨螭忽然皺了皺鼻，剛剛酒味太濃他沒察覺到，如今他怎麽感覺空氣中隱隱有股血腥味？</p>
“離山劍宗早就注意到了那洞庭君的罪行，以離山劍宗的脾氣，如果不是白以軒的緣故，離山劍宗早八百年就‘劍出離山斬洞庭’了。”劍靈冷笑道。</p>
“而你口中那個背信棄義，忘恩負義的小人，硬是以肉身接下離山劍宗四位萬象境劍仙各一劍，又接下那位羽化境的晏秋宗主一劍！最後更是以定風波刺入心髒，自碎劍心，就為換取這個與洞庭君喝這場酒，勸其及時回頭的機會！”</p>
劍靈的聲音如同悶雷炸響在惡螭心間，這是定風波的記憶，所以當初那場對飲的隱情墨螭並不知曉，他們自然也不會知曉。</p>
一旁傾聽的山語身體微微一顫。</p>
“怎麽了？”淮知安問道。</p>
“那是劍道宗門的問劍之刑！”</p>
“問劍之刑？”</p>
“劍道宗門中，如果有人犯下不可違逆的大錯，便要接下宗門最強五人每人傾力一劍，不可反抗，不可反擊。”山語輕聲道。</p>
“而問劍之刑的另一個用途就是主動接受問劍，來向宗門提出一個要求……”</p>
淮知安沉默。</p>
四位萬象境的大劍仙，甚至還有羽化境的宗主，五劍下去，沒死已經是個奇跡了，可那位白以軒前輩竟然隻是換了一個希望能勸恩人回頭的機會。</p>
“更別說自碎劍心……”山語搖搖頭，眼中滿是不可思議。</p>
“自碎劍心卻未跌出萬象之境，那就說明那位白以軒前輩當時距離羽化都不算遙遠，可一旦自碎劍心，那就意味著前途盡毀！”</p>
此話一出，就連鯨小荷都忍不住了：“那他為什麽還……”</p>
“為了報恩。”</p>
淮知安輕聲開口，隨後沉默了一瞬後又補充道：“救命之恩！”</p>
“如果當時墨螭選擇回頭，即便叛出師門，與天下為敵，白以軒會毅然決然站在墨螭身邊，與其一同恕罪！”劍靈怒瞪惡螭，心中燃燒著來自“定風波”的憤怒。</p>
因為那墨螭犯錯，卻讓它主人受罰，讓主人劍道前途盡毀，第一次劍鋒染血染得就是主人的血，定風波的怒火可想而知！</p>
這份憤怒自然而然也傳染給了如今的劍靈。</p>
可隨即劍靈的臉上就浮現出慘澹淒然的笑容：</p>
“可惜，墨螭沒有，反而變本加厲！”</p>
“無奈之下，白以軒才逼自己做出選擇，讓救命恩人死在別人劍下，不如死在自己劍下。”</p>
“至少……”劍靈抬頭看向此方天地。</p>
“至少他還能為救命恩人找一處地方下葬！死後安穩長眠！”</p>
“這……這怎麽會？”</p>
惡螭捂住腦袋，喃喃搖頭，心中彷佛有什麽東西在此刻崩塌。</p>
不願相信，又不得不去相信！</p>
如果是這樣，那他一千年來究竟恨的是什麽？</p>
惡螭最後的目光落在了麵前的三尺青鋒上，神情似哭似笑，瘋瘋癲癲。</p>
“定風波，定風波……”</p>
惡螭喃喃自語，想起白以軒臨走時將佩劍留下時留下的那一聲歎息，他似乎明白了什麽，慘然一笑。</p>
“定風波！定風波！哈哈哈哈，原來是這個意思嗎？”</p>
惡螭自嘲的仰天大笑，笑聲又逐漸平息，</p>
最後望了一眼麵前的三尺青鋒，惡螭伸手拔劍。</p>
看到這一幕，山語和鯨小荷都有些緊張，擔心對方會臨死反撲。</p>
可淮知安和劍靈卻是一動未動，他們都察覺到了惡螭眼底那抹淒然。</p>
惡螭並未將劍鋒對準眾人，而是拋給了淮知安，神色平靜：</p>
“我不管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用這把劍殺了我，我送你一場機緣。”</p>
接了年輕道士一劍，他本就必死。</p>
可他死沒問題，他應該死，但至少……請讓他死在白以軒的劍下。</p>
淮知安接住那把仙劍，有些沉默。</p>
那個眼神，確實是求死之人的眼神。</p>
心如死灰，隻求一死！</p>
淮知安舉劍，劍鋒抵在了惡螭胸口。</p>
而惡螭猶如回光返照一般，抬頭看向劍靈，笑容猙獰：</p>
“別以為我求死是後悔！前半生是我，後半生也是我，善是我，惡也是我！”</p>
“我不後悔自己所做一切，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舊如此選擇！”</p>
“當年救下白以軒隻是我隨手而為，何須他多此一舉為我求饒？”</p>
“我洞庭君，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與可憐！”</p>
淮知安歎了口氣，掌心用力，長劍穿胸而過，血濺三尺！</p>
感受到劍鋒上那熟悉的劍意，惡螭依稀間又見到了當初與他對杯共飲的友人。</p>
是友人，是恩人，是仇人，是送葬之人。</p>
他與白以軒的複雜關係，正如他那波瀾卻複雜難言的一生。</p>
惡螭失去所有力氣，仰天倒地，望著無瑕的天空，腹部微微起伏，臉上的怨毒憤怒統統消失不見，隻餘最後的平靜，隻餘生命中的最後一句釋然：</p>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p>
“這樣啊……”</p>
惡螭，身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