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熙向來是公私分明的人。


    她自知和榮禹東不歡而散後短時間內再不能盡心盡力當好其執行經紀人,於是待心情完全冷靜下來後便開始盤算辭職的事。這若是放在星助公益出事前,她是沒把握蔡宏敏會同意的,但事已至此,蔡宏敏對她心存芥蒂,有意防範,梁熙想著自己這時出口,對方大概有七成會鬆口,然後借機把自己撤回團隊二線,解除威脅。


    此時情形與星助公益出事時已不大一樣,就算梁熙真的因此回到二線當助理,也未必是件壞事,從此韜光養晦,積攢經驗,慢待時機,等再次出頭時便直奔經紀人一職。


    在演唱會期間,榮禹東一連給梁熙打了六七個電話,都被梁熙一一掛斷,後來他也知曉變通,改為發短信了,有長篇大論的認錯,也有口語化的挽留,最後實在是把梁熙看得來不舒服,索性把他的號碼加入黑名單,再立即給榮禹東的私人助理發條短信,讓他多看著點榮禹東,一有什麽事記得聯係她。


    畢竟還沒辭職,她就得對榮禹東負責任,若因一己之私誤了公事,實在是有愧。


    等演唱會散場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梁熙想著自己的住所距離頗遠,不願麻煩陳樂淩大晚上還開車送自己回去,便打算在附近找家賓館湊合一晚,但陳樂淩堅決不讓梁熙一個人住賓館,兩人爭了一會兒,最後是梁熙被收留了一晚,住在陳樂淩家,睡的是客房。


    漱洗完後二人在客廳開著電視閑聊一陣就各懷心事地進了房間,雖是關門前互道了晚安,但其實兩個人都沒有睡意,進了房間後徹夜未眠。


    陳樂淩在琢磨著黎野的事,梁熙在思量著榮禹東的事。


    各有各的煩惱。


    翌日一早,梁熙就聯係上了蔡宏敏,說是有事情要談。出乎梁熙意料的是,蔡宏敏竟然說她現在已經在公司辦公室裏了,要談事的話去藝天麵談。


    說話時,她的聲音很輕,有些啞,透著濃濃的疲倦,似是很虛弱的樣子。但還是語氣生硬地打斷了梁熙的關懷,讓她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梁熙察覺到異樣,但終究是沒再多說什麽,掛了電話後和陳樂淩打了聲招呼道了聲謝,便動身前往公司。


    等到她到了藝天總部,已經九點二十了。她敲了敲蔡宏敏辦公室的門,沒有人應。


    又再稍有力地敲第二次,還是沒有人應。


    難道是出去了?


    梁熙試探性地擰了擰門把,發現門並沒有鎖,一擰就開了。然後她緩緩地推門而入,想進到辦公室裏坐在沙發上等蔡宏敏。


    誰知道——


    看到屋內的景象,梁熙愣了愣,下一秒驚愕地睜大眼睛,而後一個箭步迅速衝了上去,小心地扶起倒在地上陷入暈厥的蔡宏敏。大概是受過去行事的影響,她下意識地就是用手先去探蔡宏敏的呼吸,然後轉而並起中食二指按上對方的人中。


    “蔡姐,蔡姐?”梁熙不停地低聲喚著蔡宏敏。


    應是推穴起了作用,幾分鍾後,蔡宏敏緩緩地半睜開眼睛,雙眼失焦了好一會兒才將目光定在梁熙身上,虛弱地開口道:“梁熙……”


    梁熙半跪在地上,一手扶著蔡宏敏的背,一手繼續掐著她的人中,應道:“是我。蔡姐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了?頭暈嗎?”


    “送我去醫院。”蔡宏敏閉上眼,“把方敘也叫來,我有事要跟他說。”


    她的語氣決絕中透著無奈,似是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蔡宏敏會暈倒,並不隻是低血糖和貧血那麽簡單。


    方敘盯著手中的病曆,半晌才抬起頭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那人,沉聲問道:“神經衰弱?這是多久的事情?”


    蔡宏敏模樣憔悴,愈發顯出年紀來,她道:“去年□□月份的事情了,一直有在吃藥。”


    去年……


    梁熙回想起電話裏蔡宏敏第一次語氣格外疲倦的時候,差不多就在林筱玉召開發布會正式宣布退隱後不久,在那之後,蔡宏敏的行事風格就急躁起來,而且梁熙經常見不到她人,很多本該由她本人裁決的事情也下放給梁熙來做,說是想要鍛煉梁熙,但聽著她的聲氣,倒更像是力不從心,無可奈何。


    原來從那個時候起,蔡宏敏就已經有精神方麵的問題了。


    方敘和梁熙想到一塊兒去了,他觀察著蔡宏敏的神色,試探性問道:“難道……是因為筱玉姐的執意退圈嗎?”


    “別跟我提這個人!”蔡宏敏突然暴躁起來,眼底透著一股狠勁,“不想聽她的名字。”


    方敘和梁熙俱是一愣,彼此交換了下目光,心想蔡宏敏果然是在林筱玉的問題上鑽了牛角尖,走了情感極端。


    長年累月積攢的壓力,長期不規律的生活,再加上身處更年期……


    心病常結,壞了身體。


    為了不刺激病人,方敘話鋒一轉:“敏姐,醫生說你除了需要心理和物理上的治療外,還需要長時間的靜養,不然病情會惡化的。”


    蔡宏敏長歎一口氣,疲憊地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醫生說他之前就多次建議你休假靜養,可你不聽。”


    “他懂什麽?”蔡宏敏冷笑一聲,“長假是想休就能休的嗎?我要是靜養去了,誰管我手上的一啪啦藝人?全讓他們跟著我在醫院喝西北風麽?”


    梁熙見蔡宏敏的情緒激動起來,忙上前按住她道:“蔡姐,冷靜。”


    方敘靜靜地盯了蔡宏敏幾秒,才不緊不慢道:“敏姐,我懂你在擔心什麽。”


    蔡宏敏也看著他。


    “這長假一休可能就是一年了,你擔心公司把你名下的藝人重新分配給其他經紀人,這樣的話你多年的苦心經營功虧一簣,就算病好後東山再起,你手上也沒有籌碼,你的地位也保不住了。”


    “……”


    梁熙沒想到方敘敢當著蔡宏敏的麵把話說得那麽透徹,也沒想到蔡宏敏聽了後竟沒有生氣,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她道:“連你都明白這個道理,更別說藝天裏的那些老狐狸了,他們巴不得我狠狠栽一個跟頭,然後把我的人都搶走,等著看我笑話。”


    確實是如此。


    地位越高,身份越重,眼紅的人就越多,虎視眈眈的人也就越多。


    然而,隻聽方敘沉聲道:“可是敏姐早已有了主意,不是麽?”


    “……”


    “不然也不會讓梁熙特地來找我,說有事情要交代了。”


    “……是的。”許是因為病了,一向強硬的蔡宏敏竟露出些許茫然之色,“但我還不確定……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


    方敘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勸道:“敏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的精神狀態已經很不好了,再硬撐下去百弊而無一利,還不如早靜養早康複,走得長遠些。”


    蔡宏敏怔怔地望著他,似是被他所說的話打動了。


    梁熙在一旁看著,不由地輕蹙起了眉頭——她不像方敘那樣如此了解蔡宏敏、知道蔡宏敏心中所想,她隻知道的是,方敘此時與其說是在勸說蔡宏敏,不如說是在誘導她往一個方向走。


    就好像在路的盡頭,有獵人精心布下的圈套一般。


    又聽方敘道:“敏姐,現在有三條路可以走,一條是不休養,自己的藝人毀在自己手上,一條是休養,但任由他人來分取自己的江山,至於這第三條,就看你放不放心我們了。”


    梁熙明白方敘意欲何為了。


    聞言,蔡宏敏沉思了片刻,才道:“對於你和梁熙的工作能力,我當然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地方……好吧,明天我就向公司提交申請,我離職的這段時間,由作為我徒弟的你們來代我負責這些藝人,一直到我回來為止。”


    “就是不知道老總會不會批。”


    蔡宏敏道:“會的。你和梁熙皆有出色的表現,藝天不至於不賣我這個情麵。隻是藝人……可能我們隻能保住三四個了。”


    “李茗詩和榮禹東肯定不能給別人。”方敘堅定道,“巢聞是張家來打過招呼的,最好還是繼續掛在你的名下。至於柳薇薇和其他那些新簽的藝人,我覺得需要慎重取舍。”


    蔡宏敏疲憊不堪:“照你說的做吧,你們師兄妹倆商量著分下人吧……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好。”


    出了病房,方梁二人找了間在醫院附近的飲品店坐下說話。


    “榮禹東還是跟著你吧。”方敘借了份紙筆,把蔡宏敏手下的藝人按綜合實力排了個序,“感覺他和你還挺親的,要是突然換人的話恐怕不太好帶。”


    梁熙用指腹輕輕撫著咖啡杯,猶豫再三,還是道:“師兄,其實今天我去找蔡姐,就是想說辭去執行經紀人之事。”


    方敘看向她:“你要轉行?”


    “當然不是。”梁熙輕輕搖了搖頭,斟酌著用詞,“我和榮禹東私底下鬧翻了,再繼續當他的執經的話,不利於他的發展,我自己也難受,到時公私混淆,可就麻煩了。”


    方敘一愣,他還真從沒見過有誰能這麽理性地說這種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複。


    梁熙繼續道:“師兄,我知道這個要求很任性,但是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那……”方敘摸了摸下巴,“你要帶茗詩嗎?”


    梁熙微笑道:“茗詩對師兄信賴有加,師兄也在她身上花了很多心血,若突然換成我,隻怕不光師兄心裏不甘心,茗詩也不樂意。”


    方敘皺眉,猜不透梁熙究竟想幹什麽。


    “師兄,可以把這個人給我帶嗎?”


    見對方不語,梁熙伸手指了指名單上排最末的人名。


    待看清她指向的那兩字,方敘不由麵露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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