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梁熙應華盛下達的指令,帶著巢聞出席了一場慈善拍賣會。


    這場拍賣會的主辦方是b市的鴻越拍賣有限公司,京城鄧家的產業,實際上就是由鄧家夫人萬事做主。


    這位鄧夫人在京城的太太圈裏頗有名氣,以好做公益慈善著稱,在全國婦聯中也很是活躍。梁熙曾在報道上見過她的照片,笑容親和,微胖,透著一股子書香氣質,據說曾留學海外,學曆和心氣都很高,和鄧家老爺純屬政治聯姻,孩子生了後各玩各的,她發展著自己的事業,還資助了大學裏的科研項目,世界各地到處跑,絲毫不為鄧家老爺隔三差五的花邊新聞煩心。


    鄧家涉的圈子多,因此這場拍賣會也聚集了各行各界的人士,娛樂圈自然也有人在。幾個世家外戚名下的娛樂公司裏的人是跑不了的,除此之外還邀請了其他當紅且較有人脈的藝人或業內人。


    一路走到大堂,梁熙看到了不少熟悉麵孔:曾經的手下敗將楊雁和藍芷琪,星河的藝術總監兼經紀人孟瑾和她帶的秦珊,蘋果電視台宣發總策劃錢先生,《i娛樂》副主編劉澤……


    以及——


    “梁熙,別來無恙。”


    傷筋動骨一百天,小半年沒見,方敘身上的傷早就已經好了,此時站在敞亮的大堂之中,西裝革履,身材修長,鼻梁上架著的眼鏡不知何時換了一副,不再是斯文的金絲邊,而是成了黑框,精明嚴謹減去幾分,取而代之陽光爽朗,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


    以一種巧妙的方式掩飾住了鋒芒。


    他身邊是身著一襲緋紅長裙的李茗詩,隻見她發絲高挽,別著珍珠發飾,臉上化著濃妝,眉眼間流轉風情,已出落成一個成熟嫵媚的女人,和處識時那個清純樸素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她循著方敘的目光望過來,朱唇微啟,笑得眉眼彎彎:“梁熙,你也來了。”


    既然對方都主動打招呼了,那麽梁熙也不能置若罔聞,於是領著巢聞上前,客客氣氣地微笑道:“好久不見,看來方先生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


    她和方敘現在都自立門戶,等於說是背叛了蔡宏敏。


    既然連師父都叛了,那這聲師兄,喊出來又有什麽意義。


    更何況,那日方敘的一言一語,直到現在都令梁熙感到心寒,她實在不願意稱一個將人心玩弄於股掌間的人為師兄。


    聽到梁熙這聲陌生的稱呼,李茗詩一怔。


    然而方敘笑容如常,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多謝關心,已經沒有大礙了。”


    轉而又對梁熙身後的巢聞道:“對了,還沒恭喜巢聞呢,兩年一度的金珠新演員獎可不是好拿的,多少人眼巴巴地望著呢,了不起啊了不起。”


    巢聞微微頷首,按著禮數回道:“過獎了,多謝。”


    方敘笑眯眯道:“梁熙當年確實是有眼光,你是塊上大熒幕的料子……我最近也在琢磨著給禹東接部電影來演演,說不定未來哪一天他還能有幸和你一個劇組合作呢,到時還要請你多多指教了。我猜你倆應該會挺談得來的,實在不行,不是還有梁熙這麽一個共同話題嘛。”


    他的這番話,實在是有些不懷好意。


    梁熙臉上雖仍是掛著笑,眼神卻驟然冷了下來。


    巢聞淡淡道:“方先生,背後議人可不是什麽好事,小心禍從口出。”


    方敘哈哈地笑了起來。


    “是我腦袋被馬踢了,說胡話了。”他眨了眨眼,道歉道,但話裏並見不到他的誠意,“不過短期之內禹東是不會拍電影的,畢竟一連接了好多片約,像是現在他就還在外省拍戲,估計要年底才能回來了……我要是跟他說我在這裏碰見了梁熙,他肯定要後悔死為什麽沒有請一晚上的假趕回來。”


    梁熙冷冷地看著他:“方先生真會開玩笑。”


    方敘像是注意不到她眼底的溫度似的,繼續以一副輕鬆打趣的語氣說道:“哪有開玩笑?大家都知道梁熙你給禹東當過執經,盡心盡力,禹東也很是感激你,直到現在仍是如此,倒是梁熙你是不是有些薄情了,看他不在我左右,都不問問我你曾經的搭檔去了哪裏,還真是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這明顯是在挖苦嘲諷了。


    巢聞麵無表情地看著方敘,道:“蔡宏敏不在拍賣現場,可方先生卻不找人打聽打聽是主辦方沒邀請還是蔡宏敏出了什麽事,這是否也有些薄情了呢?”


    方敘沒料到巢聞會插話,頓時眼色一沉。


    梁熙已經不想跟方敘交談下去。


    她遠遠地看到了侯氏兩兄弟,隻見侯彥森穿著深色西服,執著一杯紅酒,在和兩個中年人交談著,而他身後的候彥霖則穿著繪有抽象圖案的衛衣和低襠褲,打扮得就像個街舞少年,嬉皮笑臉地在和女生搭訕。


    真是鮮明對比。


    這倆兄弟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候彥霖的大姐侯彥晚就是鄧家的媳婦,所以鄧夫人這個場子他們當然是要來捧起的。


    於是梁熙道:“方先生,不好意思,我得帶著巢聞去跟侯總打招呼了,恐怕要失陪了。”


    方敘微微一笑,看起來相當儒雅:“去吧,我可聽說你那個新老板不大好伺候。”


    梁熙沒有再理他,徑自帶著巢聞從他身邊走過。


    待兩人走後,李茗詩湊上來輕聲道:“方敘哥,不要生氣了。”


    “生氣?”方敘笑著挑眉,“我哪裏有生氣?”


    “如果不是氣梁熙改口叫你方先生,你怎麽會這樣和她針鋒相對呢?”李茗詩擔憂地看著他,語氣懇切,“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梁熙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我知道有矛盾就要努力去化解,且不說你和梁熙師兄妹一場,有那麽多年的情誼,梁熙人好,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就這樣因此形同陌路或是成為敵人,不是太可惜了嗎?”


    方敘眼底神情複雜,但那隻是一閃而過。


    他笑得風輕雲淡,就像真的什麽事情都沒有一般:“你想太多了,我沒有生氣。”


    “拍賣快開始了,我們過去吧。”


    他知道,梁熙是好人。


    可他也知道,他並不是。


    拍賣會即將開始,梁熙和巢聞入座,他們的牌號是52。


    其實來這一趟也不過是露露臉刷刷存在感,現在坐在這裏純粹是陪太子讀書——巢聞現在剛發展起來,哪有錢來玩拍賣。


    平時梁熙有定期從巢聞的錢裏抽出一部分出來投入到公益之中,雖然不多,但也算是心意了,長年累月堅持下去,能幫到很多人。


    慈善拍賣會上的慈善實在是太高調奢華,不是他們能玩得起的。


    無聊之際,梁熙翻開桌上的小冊子,裏麵有這次拍賣會的拍品信息。


    當看到第四樣拍品時,梁熙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塊和田紅玉,規格為30x55x12mm,色澤明亮,玉體通透,造型呈鳥狀,像是浴火重生的鳳凰,展著翅膀,腹中宛有火燒雲。


    美中不足的是玉身有所破損,鳥的腹部右側有一個明顯的小缺口,光從圖片上就能看得出來,這大概就是它底價隻有三萬的原因。


    她怎麽可能認不出它?


    一瞬間,梁熙瞳孔緊縮,頭皮發麻,耳邊回響起天崩地裂般的轟鳴,眼前浮現出一片血色,昔日之景曆曆在目,她甚至覺得呼吸也沉重起來。


    淡定如她,竟也會恐懼得來雙手發抖,拿不住一本輕薄的小冊子。


    隻因這個東西曾經爆發出來的怪力太過駭人。


    “……鶉火……”


    她用指尖輕觸紙上冰涼的紅色,失神地喃喃出這塊玉的本名。


    天啟六年,她離開金陵,帶著梁昊等人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抵達京城西南王恭廠與東廠的人碰頭,為的就是取魏忠賢許給梁家的寶物。


    一塊名為“鶉火”的紅玉。


    梁熙死死地盯著圖中的玉塊,難以置信今生竟還能第二次看見它。


    “梁熙?”


    她還記得那是一個大晴天,萬裏無雲,城內一團和氣。


    她記得剛進城後梁昊為難了一個小孩。


    她甚至記得來碰頭的是王恭廠的監廠太監王海。


    然後……


    “梁熙?”


    她事到如今都不敢相信那玉裏竟藏了如此詭誕的力量,竟引得天降奇災,炸雷滾滾,火球橫竄,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


    而後,梁家影衛全軍覆沒,她身死魂猶存,來到了百年後。


    見喚了兩次對方都不應,巢聞伸手撫了撫梁熙的臉,低聲問道:“怎麽了?”


    梁熙這才回過神來,當即趕快把他的手拍開,訓斥道:“在場的媒體這麽多,你想領完獎後就上新聞嗎?”


    說罷她意識到自己因“鶉火”而擾了心緒,語氣重了,於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對不起,我剛才太凶了,你不要在意。”


    巢聞隻是問道:“你是在看這件拍品嗎?”


    說著,他修長的食指落到了紅玉的圖片上。


    “隨便看看而已。”梁熙掩飾地笑了笑,“這塊玉挺好看的,可惜的就是有缺陷,不知道是誰的藏品。”


    巢聞道:“剛才聽侯彥霖說,前四件都是鄧夫人的私藏……你剛剛是不是說了個名字出來?純火?”


    梁熙半真半假道:“沒什麽,隻是想起了這麽一個名而已。鶉火是十二星次之一,‘古之火正,或食於心,或食於咮,以出入火。是故咮為鶉火,心為大火’……前幾天在網上看了幾個有關占星的帖子,就把這個詞記住了而已。”


    巢聞應了聲,沒有再多問什麽。


    五分鍾後,拍賣師上台,拍賣會正式開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古穿今]金牌經紀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夭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夭川並收藏[古穿今]金牌經紀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