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熙前腳剛進辦公室,後腳就有電話打過來了。


    看到座機上的來電提示,她眼底一沉,知道自己的擔心怕是很快就要成真了。


    這個號碼她是認識的,餘錦檬的私人電話。


    《i娛樂》今非昔比,越做越大,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不入流的小雜誌了,現在在業內頗有些說話權,可以排得上一流了。


    自趙倫滾蛋後劉澤便扶搖直上,現在已是總刊中響當當的副主編,而找對領導的餘錦檬實習期一滿就轉成了正職員工,現也是一個組長位置了。


    采編組長是發小,總刊副總編又是梁熙的腦殘粉。


    所以可想而知,《i娛樂》理所當然地成為梁熙手上重要的一塊根據地。


    梁熙接通電話:“小檬?”


    “喂,小熙?”電話那頭的聲音刻意被壓低,透著急切與擔憂,“出事情了,我半夜在工作郵箱發現一封新郵件,裏麵什麽都沒說,都是照片,全都是……都是關於巢聞的。發生了什麽事嗎?這些照片……我看了,不是合成的,估計是用手機拍的,但還是能看得很清楚,這看起來就像是……”


    梁熙沉聲替她接了下半句:“就像是巢聞在吸|毒。”


    聞此,餘錦檬像是驚愕般沉默了數秒,然後才低聲問道:“小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巢聞真沾那玩意兒了?你……你不像是會允許他這樣做的人啊。”


    “事情很複雜,之後我們出來慢慢說。”梁熙道,“總而言之,巢聞是被迫的,我們現在在抓幕後黑手,你能把發件人的郵箱發給我嗎?”


    “行行行,我直接轉發給你吧。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已經攔了下來,《i娛樂》絕對不會刊出來的。”餘錦檬保證道,“就是不知道這個人給多少家雜誌爆了料,不過從我這裏看,他不是群發的郵件……淩晨一看到這郵件我就打電話給你,可是你手機已經關機了。”


    所以才會打到梁熙在華盛的辦公室裏來看看。


    為了找巢聞,梁熙自被李茗詩約出去後就再也沒回過家,所以手機沒電了也沒理。


    結束與餘錦檬的通話後,梁熙坐在扶手椅上陷入沉思。


    不是群發的話,有兩種可能。


    一是對方心機深重,不想被人順藤摸瓜攔截掉其他所有,因此郵件是一封封單獨投遞,二是真的隻給《i娛樂》爆了料。


    最近藝人作風問題抓得前所未有的嚴,被曝出一點與毒|品沾有關係的料都是致命的,如果是前者,那幕後黑手的意圖顯然是要搞垮巢聞的事業,而巢聞現在人已出國,也不能及時作出反駁,差了一天都會被網友傳為默認坐實吸|毒罪名,前途折損。


    若是後者……


    梁熙覺得第二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對方真的隻給一家雜誌爆了料,那為什麽偏偏是給和她關係最密切的《i娛樂》?是巧合還是刻意而為?


    如果是故意的,那肯定是料定她會知道這件事,並且有本事攔下來。


    煞費苦心設計綁架巢聞,難道為的就是讓黑照被她給攔下?


    那這一切又有何意義可言?


    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暫且默認是第一種可能。


    粗略理了下思路後,梁熙打開電腦查看郵件,發現餘錦檬收到郵件的時間是淩晨兩點。


    那個時候,巢聞剛被他們給救出來不久。


    絕大部分的報刊都是早上六點左右就印刷完畢出廠發行,所以在這之前的投稿都有可能被用在要發行的刊物中,尤其是這種事關現今娛樂圈紅人的醜聞。


    就算來不及紙媒印刷,線上也肯定會先聲奪人。


    已經……來不及了麽?


    梁熙眼睛發幹,疲憊地揉了揉額角,然後鼓起勇氣在搜索引擎裏搜索“巢聞”的名字。


    沒有。


    檢索結果第一條是巢聞的百度百科,第二條是巢聞的最新相關信息。


    而相關信息下,最前的報道仍是有關上周播放的有巢聞作為嘉賓之一參與的真人秀的評論,這還是經過梁熙審讀通過的新聞稿。


    梁熙死盯著屏幕,屏住呼吸,然後將檢索詞改為了“巢聞 毒|品”。


    ——還是沒有。


    然而這絲毫沒有讓她鬆一口氣,反而猶如頭懸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般緊張。


    就在這時,周婧推門而入,手上拿著剛掛斷的電話,表情嚴肅道:“熙姐,‘娛樂快遞’網收到了黑照。”


    梁熙心一跳,隻覺得頭上劍鋒逼人。她問道:“發了嗎?”


    “沒,被攔下了。”周婧也沒休息好,眼睛都是紅的,“聽說他們本來還打算發一個新聞稿的,瞎編亂造說巢聞是當年因吸|毒而死的宋夏城的私生子……”


    隻有梁熙知道,這並不是瞎編亂造。


    看來這個幕後黑手不僅是有備而來,而且還調查得非常透徹。


    也非常大膽。


    她閉上了眼睛,歎道:“幸好你攔下來了,不然輿論不知道該怎麽倒。”


    周婧神色古怪道:“並不是我攔的。”


    梁熙猛地將眼睜開:“誰?”


    “我問了下,是藝天那邊攔的。”提到舊東家,周婧不免有些尷尬,但她忍不住說出自己心中那個似乎荒謬的猜想,“你說,會不會是……”


    梁熙一愣。


    片刻後,她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周婧走後,梁熙又靜坐了十分鍾,才拿起了已充了25%電量的手機,撥通一個已經整整兩年沒撥過的號碼。


    對方睡眠不好,所以應該很早就起來了:“喂?”


    “早上好。”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梁熙頓了頓,“蔡姐。”


    電話那頭笑了起來,綿裏藏針:“啊,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梁熙啊。不好意思啊,之前沒存你的新號碼。”


    “蔡姐,我開門見山吧。”梁熙懶得跟她爭口舌之快,直截了當地發問,“‘娛樂快遞’那裏是你幫我攔下來的嗎?”


    蔡宏敏不緊不慢道:“不止這一家。這個網站隻是我幫你攔的最後一家。”


    也就是說,她知道這件事。


    梁熙手指握緊,指節發白,沉住氣問:“不知道蔡姐是如何得知的呢?”


    “梁熙。”蔡宏敏的語氣似乎很溫和,“當你很記恨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密切關注那個人的一舉一動。”


    梁熙麵無表情道:“蔡姐恨我,也是理所應當。”


    蔡宏敏卻道:“不,我說的這個人,不是你。現在的我和你就像是兩條線,因為同一個人而有了交點,所以知道了共同的事。”


    梁熙不說話了,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有呼吸一滯的感覺。


    隻聽電話那頭的女人悠悠道:“梁熙,我知道巢聞最近新獲了《將碑》的主角。”


    一個念頭飛快地在梁熙腦內閃過,卻如南飛的候鳥掠過,帶來一場寒冬。


    冷得她手心冰涼。


    她突然很想大叫,讓蔡宏敏住嘴,不要再往下說了。


    她不想聽到後麵的話。


    可不等她出聲,蔡宏敏不疾不徐的聲音便接著響起,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現在不能演了,你說羅宇最有可能選中哪個角色候選人來頂他的位置呢。”


    等周婧再次進來時,她的手上多了一份文件。


    “熙姐。”她將門關上,對梁熙匯報道,“聯係綁匪的電話號碼的相關信息查出來了,那邊把東西傳真了過來。”


    梁熙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一雙黑眸幽幽。


    實際上自掛了蔡宏敏的電話後,她已經保持這個坐姿兩個小時多了。


    看到文件遞了過來,她仿佛才回過神般,卻不先是伸手去接,而是沉聲問道:“你看過了嗎?”


    周婧僵硬地點頭:“看過了。”


    “是不是覺得很有趣?”梁熙的笑中帶著三分冷意,七分自嘲,“翻來覆去,對付的也就是那麽幾個熟悉麵孔。”


    “熙姐……”周婧擔心地看向她。


    然後隻見梁熙像是發狠一般,猛地把文件抽了過來,然後粗暴地翻到其中一頁。


    紙張在摩擦中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就像是某種東西支離破碎的聲音。


    那是信任,是情誼,是曾經一起並肩通行的溫暖回憶。


    纖長的指尖劃過一行字,梁熙喃喃地念了出來:“登記人姓名……”


    “——方敘。”


    最後兩個字,一字一頓,語氣極其平靜,卻比咬牙切齒更加狠厲寒徹。


    梁熙想起很多被她忽略的小細節。


    為什麽偏偏是李茗詩找她那天出事了?


    明明不過前些日子剛發生的事,現在回憶起來卻恍若隔世——


    “我們有很久沒有聊過了,這周末有空嗎?”


    “我還以為你不來見我這個老朋友了。”


    “你這兩年一定很辛苦吧。不然巢聞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有那麽好的成績。”


    “總有會這麽一個人,即使你知道他做的事不完全正確,但你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去支持他。”


    ……


    以及那句確實是很久很久以前聽到的話。


    “梁熙,不要隻看表麵,這裏每個人都會演戲。”


    ……


    就在周婧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時,她突然開口道:“你去幫我把之前方敘跳槽娛派時被壓下來的報道找出來。”


    周婧驚詫地抬頭看向她。


    隻見梁熙麵色冷峻,嘴角卻勾起了一抹微笑,看起來奇怪極了。


    她道:“他不是最喜歡跟人提陳年舊事麽?那我就翻翻他的黑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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