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禮敲定後,鄭大人或許覺得安靜如雞的孟回還算順眼,十分壕氣地取出一大包碎銀子打賞給凝露。聽不要臉的崔老爺說還有一個貼身丫鬟沒來,又幹幹脆脆地取出一包,讓凝露帶給凝珠。


    凝露托著沉甸甸的兩包碎銀,心裏毫無喜意。她跟在孟回身後往院子裏走,過了好久才鼓起勇氣開了口:“姑娘,這銀子咱們能不能不用?我總覺得不好。”


    “當然不用啦。”孟回丟給她一個讚同的眼神。“你找個地方收好,等退親的時候,還得一並還給人家呢。”


    說到底鄭大人又沒做錯什麽,一開始看好的人選被崔老爺掉了包,好不容易接受了吧,後續還得出麻煩。年紀一大把,婚事還一波三折,再耽誤下去,都趕不上繼續傳宗接代了。


    孟回走到院子裏,剛進屋就看見凝珠正在大口喝茶,喜得雙眼一亮,把倒黴的鄭大人拋到腦後。“回來啦?累不累?要不要回屋裏歇歇去?”


    凝珠笑著搖搖頭,道:“瞧姑娘這樣兒,我哪裏還敢休息呢,不把事情說出來,您能安心麽?”


    “嘿嘿嘿......是有點兒好奇。”孟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她按在美人榻上坐下,親自倒了一杯熱茶放在小桌上推過去。


    凝露放好了銀子跟著過來,把門關上後,凝珠就開始講述起她去張家村的事。


    “我從祖墳上燒紙回來直接去了張家村,蓮兒又被她婆婆打了,臉上全是血印子,眼睛也腫了,看著怪嚇人。”凝珠頗有些唏噓,從前蓮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現在看到她這樣,還是覺得怪可憐。


    “我都沒怎麽勸她,隻說這消息要是傳出去,二姑娘和大公子肯定落不著好,蓮兒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孟回能理解蓮兒的想法,要換作是她,抓到這樣的報複機會也不想放手。好好的貼身丫鬟,莫名其妙就被趕出府,還被攛掇著嫁給了傻子,天天除了幹重活伺候屎尿還得挨揍,心裏沒怨氣才是怪事。


    “她跟你一起進的城?”


    “是,不過我沒跟她一起去傳播消息。她認識幾家擺攤的婦人,每家都去坐了坐,我就遠遠等著。等她把消息散得差不多,我就回府來了。”


    孟回問道:“那她人呢?自己回村子?”


    凝珠抿了抿嘴,道:“她是趁她公婆不在,偷偷跟我跑的,估計是不會回去了。”


    凝珠身上帶著銅錢和釵,是孟回拿給她收買蓮兒的,這點東西放在官宦人家不起眼,在平頭百姓看來還算是筆大數目。


    “在路上的時候她跟我說,她沒從婆家逃走,是因為怕連累爹娘弟弟。可是去娘家訴苦的時候,家裏連門都不給開,隻在裏麵勸她趕緊回婆家。所以我估摸著,她多半會把釵賣掉,拿著錢離開京都。”


    孟回點點頭,心想這樣也好。蓮兒逃離苦海過上新生活,以後也不用操心傳消息的事會敗露。


    “你估計這事要幾天才能傳到端王府裏?”


    “蓮兒去的小攤都是內城的,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都有門路,說不定就有認得端王府下人的。我看最多兩三天吧。”


    孟回聽後鬆了口氣,隻要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行。


    今天鄭大人來下了定,明天多半就要去算日子,他和崔老爺、王氏都心急,肯定不會找太遠的日期。


    這年頭沒滿十五嫁人的多得是,到了夫家分房睡,到及笄再同房。隻是有皮有臉的人家做不出這種事,崔老爺是怕到手的銀子跑掉,又想早點少一張吃飯的嘴,巴不得快點兒辦事。


    “兩三天傳到王府,端王再花幾天確定、捉奸。這麽算起來,半個月就能讓崔大吃癟。”


    孟回把心放回肚子裏,期待著任務完成回到閻王殿,正想著回去能不能得到什麽任務獎勵,就聽到外麵傳來佩兒的聲音。


    “三姑娘,老爺有請。”


    孟回聽到這話心裏咯噔一下,按照崔玉蓁的記憶來看,這是要倒黴的前奏啊。轉眼一看凝珠、凝露,兩人臉都發白了。


    “三姑娘快點兒吧,老爺在正屋等著呢,讓您也別換衣裳了,反正都是白費勁。”


    孟回聽到佩兒幸災樂禍的譏諷,知道崔老爺這回“有請”,肯定是因為見鄭大人的時候沒打扮好,讓他沒臉要高價。


    孟回不知道要受什麽責罰,會不會像以前那樣被關小黑屋,為了不錯過外麵的消息,她輕聲囑咐凝珠、凝露守在院子裏等,不要跟她一起去。


    跟在腳步輕快的佩兒身後,一路來到主院,看到崔老爺浮腫的臉上毫無表情,孟回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不高興。


    還沒等她站穩,一個茶杯旋轉著向她飛來,打到肩膀上反彈到地麵,砸得稀裏嘩啦一地碎片。


    “跪下!”


    孟回麵無表情地揉了揉肩,覺得自己遲早讓這朝代的規矩,憋屈得再死一回。還沒等她慢吞吞地往下蹲,王氏突然從門外走進來扶住了她。


    “老爺這是幹什麽?有什麽話好好說就是了,要是砸著臉,或者跪壞了膝蓋,到時候還怎麽完婚?”王氏說完看了崔玉蓁一眼,心裏也覺得不大高興。“我看,還是罰她去柴房住三天,好好反省反省。”


    崔老爺連連冷哼,仔細想想,覺得王氏說得還是有道理,於是點頭應下。“那就關三天再說!一點兒分寸都沒有!屢次三番讓你長記性,讓你別一副上不台麵的樣子,你看看你,穿得像個什麽東西?”


    崔老爺劈頭蓋臉又是一頓罵,孟回聽後,再抑製不住心裏火氣,抬起頭來冷冷地看向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你兒子調戲嫡姐你不管,姨娘殺死嫡女你不管,還打著算盤把女兒拿去賣,這就是上台麵?你吃穿倒是講究,可你打著燈籠去我院子裏找找看,能不能翻出來一件上台麵的東西!”


    崔老爺目瞪口呆,半天沒反應過來,王氏更是震驚得無以複加,一句話都說不出。


    死寂持續了片刻,崔老爺才似瘋了一樣大吼:“反了天了!把她給我拖去柴房!不到正日子不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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